“世人眼中的神仙,就是能長生不老,法術(shù)高強(qiáng)的存在。所以,大部分人修行只為成仙。因此,道家的煉丹術(shù),能駐顏延壽,最受世人推崇。卻不知,任何功法修到最后,都只是一個悟字。你名為班若,所謂般若,無境不照,無晦不明。這世間沒有最強(qiáng),最好的功法,只有最適合你的功法。
世間萬物,皆含陰陽。人始于母體,天生陰盛。自出生起,所食之物,皆受陽照,以補(bǔ)陽氣。唯陽旺而精盛,生命長久,元?dú)獠幌?。所?人修煉的功法也偏陽。汲天地之元,以壯已身,是為筑基,也稱煉體。
煉體階段打通全身筋脈,唯留百會、印堂。通脈后,天人合一,意隨心走,產(chǎn)生念力。念力可御物,召喚法寶,開創(chuàng)識海、儲物空間。通百會穴后,凝出神識。
人有三魂七魄,因有三我:本我、自我、物我。物我為肉身;本我為本真;自我為后覺。凝出神識后,即為自我的實(shí)形。分結(jié)丹、金丹、元胎、元嬰、元神、出竅、合體、升華、天劫九階段。達(dá)到鼎盛,可出竅成為分身。經(jīng)歷天劫,飛升為仙。
世人皆知神識的厲害,卻不知為何要修出神識,走出本體?!?p> 鴻光大師似乎看了貝葉經(jīng)后,深有感觸。將心中所想,盡數(shù)道出。初時只有班若一個人認(rèn)真聞聽。后來,尼堪與吳處去也安靜了下來。聽到此處,不由好奇地問道:“為什么?”
鴻光大師輕嘆一口氣,繼續(xù)說道:“世人之所以覺苦,無不是受自身七情六欲所趨,產(chǎn)生貪、嗔、癡等執(zhí)念。這些執(zhí)念只存于自我中,受后天的影響,越強(qiáng)大則越壓制本我。無數(shù)人,陷于其中,無法自拔。
唯有將自我獨(dú)煉成形,驅(qū)除體外,才能返璞歸真、還以本真,至純至真,盡善盡美。所以,世人將修行亦稱為修真?!?p> 班若恍然大悟道:“原來如此,我還以為是因?yàn)樾扌幸\(yùn)行真氣,才稱修真呢?!?p> 繼而又在心中暗想:人魚公主說她們修的是美,那是否也要如修真一般,將自身所有的丑,摒除干凈呢?
“為什么要將那些執(zhí)念驅(qū)出體外,如果沒有那一直堅持的信念,如何能走到最后呢?”尼堪不解。
“這也就恰恰是成仙路之所以艱難之所在。不斬斷已身,就無法成仙,若斬滅執(zhí)念,就會迷失方向。不過,那摒除出身的元神并不是棄之不顧,到最后歷天劫之時,還得合體,一起完成最后凈化。才能成仙。所以,修行修到最后,最大的敵人不是別人,而是自己。修真之人在煉體與念力階段,境界雖也有細(xì)化,但基本被忽略。只有結(jié)出神識之后,才算是真正進(jìn)入了自我的挑戰(zhàn)。有很多天縱英才,煉體階段只需泡藥浴、服丹藥就可輕松跨過。念力階段也只幾年便可,但卻一生卡在出竅境,而無法跨過。”
尼堪心中一苦,暗道,這不就是說的我嗎?便聲如蚊蠅,弱弱地問道:“為什么?”
“因?yàn)樘觳艐煽v自傲,他們一生自恃的就是不凡的自我,一旦摒除,優(yōu)勢全去。舍之如奪命。所以,方才我要問你們,在修行之前,就要想清楚為何而修行。如果是為成仙,就必須在煉體階段就扎穩(wěn)根基,從靈魂根本上開始鍛煉,而不是僅僅煉出一具刀槍不入的肉體而已。”
“那修真不都是為了成仙嗎?難道還能有別的目標(biāo)?”尼堪每次的提問都幾乎道出了班若的疑問。她便一直默不作聲,靜聽他們之間的對話。
“非也……”鴻光大師微笑著搖頭:“比如我佛門,就只為修佛。修佛之人,一生受戒。從一開始就戒除劣根。煉體為金剛,念力如磐石。雖不凝元神,意志卻無堅可摧,無堅不可摧?!?p> “不凝元神?那怎么成佛?”
“結(jié)舍利,祭身為火,化身為土,留下金晶。佛果長存,福澤萬民。”
“大師,你不會是想渡我們?nèi)敕痖T吧,嘿嘿……我可是要娶媳婦,傳宗接代的……”尼堪嘻皮笑臉地說道。
“世間之道,萬千紋路。世人皆只看到那金光大道上,人頭攢動。卻從未注意到那幽谷小徑,風(fēng)光獨(dú)到?!兵櫣獯髱熤噶酥赴嗳羰种械呢惾~經(jīng):“我前面所說的,都是這經(jīng)內(nèi)所注。雖與我佛門并無直接關(guān)聯(lián),但所述道理卻是相通。無論任何修行法門,走何路徑,都得根基穩(wěn)固,從開始就選好道路。我與兩位小施主既有緣在此地話夜,顧此多言點(diǎn)化。路在你們自己的腳下,如何走,走到何種境界,自是要看你們以后的造化了。”
“大師所說的是世人大多數(shù)人所煉的功法,并不適合我修煉。那我應(yīng)該煉什么功法呢?”班若聽了半天,還是跟自己沒甚大關(guān)系,不禁苦著臉。
鴻光大師輕撫她的頭,安慰她道:“世間自有適合你的陰系功法。只是——陰系功法都由妖法演變而來,多為陰險毒辣之法,為世人所不容。比如,他們的巫術(shù)?!?p> 尼堪趕緊附合道:“對呀,對呀,所以我說你還是跟我回巫山吧,姥姥肯定會傾蘘相授的。做我們女尊族的圣女,也能一生享盡榮耀?!?p> 班若想起那可憐的巫羅侍夫和那些活尸,將頭搖得撥浪鼓般:“不要,我才不要學(xué)什么巫術(shù)。我寧愿回去陪著爹娘在島上孤禁一生,也不學(xué)那種陰邪之術(shù)!”
鴻光大師聞言,頷首微笑:“果然不負(fù)班若之名,小小年紀(jì),就有這般大慈之心。將來定有善果。世間之大,無奇不有,小施主,你既有這般大愛,不怕沒有出路。路是人蹋出來的,就算沒有前人之路可循,你也可走出自己的路來……”
“走出自己的路?……”班若喃喃自語,一片茫然。
說話間,夜已深沉。吳處去早躺在石凳上又睡著了。班若怕他著涼,連推他幾次,都叫不醒。只好央求舍予兩人,拿了幾件僧袍蓋在他身上。
當(dāng)下,眾人各自回房安睡。
舍予靜立窗前,看著窗外月光,若有所思。
而鴻光大師竟然忙著整理鋪蓋,撣灰展被,然后恭敬地對舍予說道:“請活佛就寢。”
他們二人,在人前,以師徒相稱。無人之處,竟是身份顛倒。舍予從小被鴻光大師照顧服侍,習(xí)以為常。若此時有旁人看到,定覺匪夷所思。
鴻光大師見舍予仍然看著窗外,那吳處去睡在月光之下,恬然酣暢。
“活佛在想那貝葉經(jīng)嗎?”
“這吳施主怕也是在出竅階段,遺失了自我。只余本真了。不知當(dāng)年他究竟發(fā)生了什么境遇,導(dǎo)致失憶。否則以他的功法,當(dāng)世之人,鮮有敵手?!?p> 鴻光大師贊同地點(diǎn)了點(diǎn)頭。隨后輕嘆了一口氣。舍予坐下身子,盤膝上床,望了鴻光一眼:“師傅可是想起了那個小丫頭?”
鴻光大師怔了一下:“活佛明鑒。我今晚所說這么多,也不知能否幫到她。太陰體質(zhì)的凡人,元壽不過二十。她若無奇遇,找不到合適的功法,恐怕……”
舍予額間的紅痣微閃,閉上眼睛,嘴唇微翕:“金生水,我屬金,她屬水。有我在,她定無恙!”
鴻光大師大吃一驚,詫然輕呼:“活佛?!”
但舍予已側(cè)身向內(nèi),不再有任何表示。四周一片寂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