劍龍子遵從御風(fēng)子的命令,給密室加了禁錮陣,派人日夜在外留守。密室里,只有頂上開了個氣窗,底下留了個遞飯洞。
黑暗中,班若無聊就練習(xí)一下吐納,盡管這牢里并無日月精華,紫氣東來。
避水珠和內(nèi)丹會發(fā)出淡淡的熒光,象兩只熒火蟲陪伴著她。不知為什么,班若覺得內(nèi)丹好像要大一些了。
起初,班楚江還會隔三差五地來看她,后來,不知道是被禁止了,還是他自己也覺得無聊了,再也不來了。
田如蜜和丹鳳子倒來過幾回,見守衛(wèi)果然森嚴,也再無話可說。
也不知道過去了多少時日,終于有一天,密室里的石門被打開了。易廉站在輝煌的燈火中,似天神降臨一般,站在那里,向班若伸出了手臂:“跟我走吧!”
“你要帶我去哪?”
“去一個沒人知道的地方?！?p> “萬一他們發(fā)現(xiàn)了怎么辦?”
“他們早來看過很多遍了,不會再來了。守衛(wèi)都是赤焰峰的人,我已經(jīng)交待過他們了。”
“為什么你要來救我?”
“因為你的眼神,讓我相信你。你不知道,你的眼神,有種神奇的力量,被你看著,會有種——被凈化的感覺?！?p> 燈光中的易廉,高大魁梧,充滿著男人的力量。他握住班若的手,濕潤暖和,令班若覺得安全與踏實。
她任由易廉牽著她,在迷宮一般的溶洞里,拐過無數(shù)道彎,來到另一處寬敞的石室中。
班若有些失望,她以為他會帶她走出玄清山,卻原來,連赤焰峰的溶洞也沒有走出去。但多少,這里有了光,有了更通暢的空氣,還有他,一個活生生的人,陪伴在身邊。
“這是哪兒?”
“這是我小時候一直呆的地方。這些用具是從班離師叔住過的石室中搬來的。這里面,有一汪溫泉,直通到底下的淬劍池,所以這溫泉里有很多已經(jīng)汽化的金屬元素。常年泡在這里面,可以強筋健體,延年益壽?！币琢钢覂?nèi)擺放著的用具,又打開了石室旁邊的一扇石門。石門那邊,有濕潤的潮氣飄來,霧汽氤氳。
易廉打開石床頭擺著的一只木箱子,箱子里有一堆女孩子穿的衣服鞋襪。
“你先去泡個澡,換身衣服吧,我?guī)湍隳贸鋈ハ?。以?每天的飯菜,我會給你送來。你就安心地住在這里,沒人會來打攪你?！?p> 班若拿著衣物走進內(nèi)室,易廉貼心地放下了石門。溫泉里的水溫恰到好處,泡在里面,感覺整個人都綻發(fā)開來,許久以來的積郁一掃而光。
泡過澡,換過衣服后,易廉竟然還在石室內(nèi)。
“對了,班楚江曾說他委托你幫他買一顆金丹,買了嗎?你的結(jié)嬰丹拿到了嗎?”班若問道。
易廉目不轉(zhuǎn)睛地凝視著她,出浴后的班若整個人看起來似出水芙蓉,碧潭白蓮,出塵、清透,純潔……
“你居然還想著我們。”易廉輕嘆著氣:“丹鳳子領(lǐng)著一眾徒弟,日夜趕制,煉出了缺失的結(jié)嬰丹和化神丹?！?p> “這么容易煉制的嗎?那他一年之中不是可以煉很多顆?”
易廉冷哼了一聲,勉強地笑了笑,卻沒再說什么。他心中懷疑,其實是丹鳳子父女將原有的化神丹給藏起來了。但這種懷疑只是種直覺,并不宜宣之于口。
“我在牢里呆了多久了?”溶洞內(nèi)的氣溫沒什么明顯的變化,感覺不出四季更迭。
“三個月了。”易廉接過班若手中換下來的衣服,卷起來抱在懷里?！澳憧纯催€需要什么,明天我給你帶來?！?p> “不用了,謝謝易廉師兄?！卑嗳魬袘械刈谑狼?托著下巴發(fā)呆。
需要什么,我需要爹娘,需要朋友,需要自由,可是,誰能給我呢?
第二天,易廉帶來了一副圍棋,擺在石桌上。
“這是什么?”班若好奇地湊上前,看著圍棋棋盤,不禁想起了吳處去畫的蜘蛛網(wǎng)格。
“這是圍棋,一黑一白,我教你。可以益智排憂?！币琢?dāng)[出兩壇棋子,讓班若挑選。班若隨手拿了白子。
“黑白分明,敵我經(jīng)渭。棋如人生,需要運籌帷幄,謀劃計算。如果你能下好圍棋,就能明白人與人之間,無處不在博弈、暗算、陷阱、**……從棋局中就可看出下棋人的品性、思想境界?！?p> “這么玄乎?”
“當(dāng)然,知道我為什么要教你下棋嗎?”
“免得我一個人呆在這里無聊吧?！?p> “這也是其中之一,但最重要的是,我希望你不要因遠離人群而忘記了人性。我喜歡你的單純,但是它既是你的優(yōu)點,也是個致命的缺點。在這玄清山門內(nèi),你尚且無法自保。若有一天,你到了外界,陷入修士的各派之爭,你就會更加處處涉險,步步艱辛?！?p> “我還能有這么一天嗎?”
“當(dāng)然會有這一天。這三個月,我一直沒來看你。因為我知道會有很多人不放心,他們會來查看。三個月,你都沒有逃走,他們就會放下心來,去忙別的事情。久而久之,你早晚就會被人淡忘了。我一定會想辦法,讓你出去的,相信我!”
“謝謝易廉師兄。”班若眼睛一亮,但轉(zhuǎn)瞬又灰暗下來。她怕連累易廉,也怕自己希望越大,失望越大。
“好了,我們來專心下棋吧。要注意圍困對方的同時,給自己留好退路……”
下棋,果然是消磨時光的好辦法。學(xué)會了圍棋后,即使易廉沒空來陪她下棋,班若自己也可以推衍、琢磨,研究各種棋局。起初她進步很快,但不久后,就陷入了一種困局,無論她怎么努力,也無法戰(zhàn)勝易廉。
“別急,慢慢來,下棋就跟修行一樣。練體階段和念力階段,都可以通過吃丹藥等辦法,迅速提升。但真正修出元神后,就要看各人的慧根和靈性了。你已經(jīng)來到了棋道的入口,能頓悟其中之道,破除自困之局。你就會來到一個新的境界,尤如你攀上了一座山峰之巔,眼前豁然開闊,風(fēng)光無限?！?p> 班若日思夜想,始終不得要領(lǐng)。無法明白之中的原因。棋藝似乎停滯不前了。她也終于知道為什么世間修士那么多能修到神識階,修出元神,卻很難跨過最后幾個階段,真正成仙。
易廉來看望她的時間很規(guī)律,他除了陪她,就是在溶洞更深處,跟著劍龍子學(xué)煉器。玄清門人的法寶大部分都是他們鍛制出來的。他們利用熔巖地火,直接鍛燒兵刃。錘煉成型后,放入淬劍池。淬劍池的水是地下水引流而成,常年流動不止。然后再用水車上引到班若所在的密室旁邊的溫泉內(nèi)。這樣,溫泉內(nèi)的水飽含了各種煉劍奇材的精華,而且是被高溫蒸騰汽化后的微小元素。極易吸收。劍龍子建出這個溫泉和密室,供易廉小時候泡養(yǎng),所以他的練體階段比常人短,卻體魄強健,堪比佛家的金剛體。
易廉經(jīng)常直接從鍛器洞上來,赤祼著上身,肌肉隆起,汗滴如豆。
起初班若還會尷尬,時間久了,彼此熟悉了,也就習(xí)慣了。他對于班若來說,成了她唯一的親人。不知不覺中,她稱呼易廉也從“易廉師兄”變成了“易廉哥哥”。
若是有這樣一位哥哥多好啊,身材魁梧,充滿力量。卻又能體帖入微地照顧著她。每次看到他,她的嘴角就會不禁泛起微笑,心底涌入一股暖流。有時,甚至?xí)?或許當(dāng)年爹爹與娘,也是這樣,他們彼此成了對方生命中的一部分,擁有對方,就擁有了世界。歲月的力量真神奇,他們兩人,就象被扔進鍛爐的兩塊鐵,高溫將他們?nèi)芑?然后他們相依相溶,漸漸變得你中有我,我中有你。
如果,沒有發(fā)生后來的事情,班若或許真的會愛上易廉。因為她的世界除了他,再無旁人。
但是,歲月啊,無論你處在怎樣的環(huán)境中,它都會無聲地流逝,一回首,幾年光陰已匆匆溜走。
曾經(jīng),班若翹首期盼的四年之遙,轉(zhuǎn)瞬即至。班若開始胡思亂想起來,她既期待又惶恐,甚至有些不舍。
十八歲了,易廉給她帶來了許多春天開放的花。或許,等夏天到來,舍予就會如約出現(xiàn)在玄清山,將她帶走吧。
但夏天還沒來,她出山的契機卻提前到來了。
這天,易廉給她帶來一身普通男弟子的衣裝,要她換上。
“為什么要穿成這樣?”班若換上所有衣服后,發(fā)現(xiàn)竟然還有厚厚的皮帽和狐貍毛圍脖。
那松軟的狐貍毛,讓她異常想念果果,不知道它如今怎樣了,會有見面的那一天嗎?它是否如她想念它一樣經(jīng)常念起她?
“你常年呆在洞里,溫差不大。外面雖然已經(jīng)是春天,但還是挺冷的。出了玄清山,外面還是大雪紛飛呢,這可是偏北之域。”易廉抱著雙臂,欣賞著打扮成假小子模樣的班若。
“恩,這樣,應(yīng)該沒人認出來你了。唯一不象的是,你這臉太白,太細嫩。一會兒,給你抹上點灶灰,哈哈……”易廉看起來心情很不錯。
“你這是……要帶我出玄清山?”班若覺得自己的心跳都加速了,自由的幸福來得太突然,她有些不敢相信。
“恩!”易廉點點頭,他沒有告訴班若,易廉這些年,一直陪著她,幾乎很少走出赤焰峰。其實田如蜜早已發(fā)現(xiàn)了班若不在地牢中。只不過她一直沒有找到班若的藏身之處。
這次,劍龍子非得要易廉去軼聞城附近的一個友派——瓊林堡,參加其門主的三百歲壽宴。他怕萬一他離開玄清山,被田如蜜找到班若的話,后果不堪設(shè)想。想來想去,唯有將班若僑裝打扮,以他隨身侍童的身份,跟著一起去瓊林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