遠目河山色迷離,近看丹朱忽成碧。
是耶非耶孰知之,且拭本心向青冥。
——《墨行·玉九》
靈界靈氣比起真界更加濃郁,生活在這里的生靈的資質(zhì)比真界自然更容易出現(xiàn)擁有卓越天資的可能性。
同樣,靈界更加的安逸,所有的爭斗似乎都默契地轉(zhuǎn)到了地下,在暗地里斗智斗勇,陰謀不斷。表象的繁花似錦下,是埋在土中不曾顯露出來為眾生所知的千萬枯骨。
墨九不適應(yīng)這樣的環(huán)境,真界靈氣稀薄,資源貧瘠,修士之間比起陰謀詭計往往是更為直接的武力取勝,所以,雖然修行道路更加殘酷多輒,等同于逆行生長,但勝在簡單明了,走過來的修士們都有一顆堅韌向道的心,無暇去想這些復(fù)雜的東西。
何況,毒修無論在哪里都不會受歡迎……誰也不知道,對方會不會神不知鬼不覺地給自己下了什么。
她游離在這個世界之外,迷茫有,不知所措有。站在熱鬧的坊市內(nèi),她無比真切地感受到,她,已經(jīng)身在靈界。
不復(fù)熟悉的景色,不復(fù)熟悉的規(guī)則,不復(fù)熟悉的各大勢力……所有的一切都煙消云散,所有的一切都從頭再來,這一點比起其他一切都來的考驗道心。
她沉默不安的不是這些,只是環(huán)境,她從來不擅長陰謀算計,她信奉的是以彼之道還施彼身,前有攔路石,毀了就罷,至于事后的解釋和緣由?不屑解釋,亦不愿解釋,緣由更是明明白白地擺著——既然攔在他人道路前,既然要施加傷害于他人,就要有身隕道消的覺悟。
那么,安靜低調(diào)就可以了吧……在擁有肆意的力量前,將自己隱藏的好好的。
何況,她無法容忍自己此時的無力,那種身不由己,不知何時就會喪命的危機感、壓迫感令她迫切地想要強大起來,去了解這個世界。
她四處游歷,過著從未有過的散修生活,她知道了許多秘而不宣的秘聞,她清楚許多不為人知的東西,她知道的、看到的,任何一樣被其他修士知曉都可以讓她死無葬身之地無數(shù)次。
而她,也越來越渴望‘知道、清楚、明白’,對于永生慢慢生出了一種她自己也不懂的執(zhí)著……
她總是想著,永生,就可以知道了吧?很多不知道的、不理解的、不明白的,擁有永生就可以了吧……
與此同時,她的毒術(shù)越來越厲害,越來越詭異莫測,也越來越難以隱藏。
她看著眼前這個笑得溫潤的男子,內(nèi)心皺起了眉,但很快又松開,不著痕跡地瞇了瞇眼,又一個被她的毒術(shù)吸引而來的人,有趣的是,對方還是一個醫(yī)修。
醫(yī)修,不是丹修,丹修毒修相看兩厭,但從本質(zhì)上來說,醫(yī)修和毒修才是相生相克,出自同源又最終形同陌路的修士。
醫(yī)修已經(jīng)不復(fù)往日的輝煌了,原本醫(yī)修下的小分支丹修接替了醫(yī)修原本的地位,廣受天下修士們的尊敬和喜愛。
這人來找她,是看清了醫(yī)修之路的暗淡而想要棄醫(yī)從毒?她不無惡意地想著,還是那些勢力又使出的新手段,找一個‘同源’來藉此拉攏她?不過,那些勢力應(yīng)該沒那么傻,讓一個醫(yī)修去拉攏一個毒修,玩笑嗎?不一見面就刀劍相向就已經(jīng)很不錯了。
在戒備中,她得知了他的來意——探討?切磋?
她瞇起眼,意味不明地笑了一下,但旋即就立刻恢復(fù)了漠然。
“你,不怕?”平淡地問道,她忽然很想知道那個醫(yī)修在想什么,要知道,她的名聲可不好,濫殺無辜什么的,那只是好聽的……而且,去接近一個毒修?就算是為了自身實力更進一步,這也不是一個正常人能想出來的,更不是一個正常醫(yī)修能想出來的。
“我是醫(yī)者,自然不怕你?!便紤械恼Z調(diào),給人一種午后陽光般溫馨迷離,帶著絨絨暖意的錯覺,而話中的內(nèi)容,則彰顯了主人那驕傲至狂傲的性格,以及主人對于自身的自信。
嗤……真是……她不知該對這樣的回答說什么,同時也不想說什么。既然如此,多說無用,正好,她也有很多疑問需要這個‘同源’印證,醫(yī)修和毒修各有所長,交流一下相互所得、所知、所行之道對雙方都有裨益,只希望,這人不是單單空長了一幅好樣貌而已,到最后,能真如他所說的“我是醫(yī)者,自然不怕你”那樣……
但,她也明白,她只是出于對醫(yī)修的抗拒而已,那人無論樣貌氣度都不是常人所有,就算真正的天之驕子也未必有其一半風華……如此人物,不說、不承諾則已,一旦說了什么,承諾了什么,就不會違背,亦不會后悔收回,是真正的至死不渝。
他們的驕傲不容許,她清楚這一點,因為,她本身就是這其中一員。
但,越是這樣,她就越是抗拒和討厭呢……越是……想要將之拉下神臺。
就像光和影,醫(yī)修和毒修就是這樣的關(guān)系,它們形影不離,無法分開,也無法相擁,站在距離彼此最近的位置,卻又相隔著來自各自道路不同所帶來的距離。
醫(yī)修作為濟世救人的存在總是被眾生所喜愛,他們所掌握的毒術(shù)也被稱作‘醫(yī)術(shù)’;毒修作為醫(yī)修雙生子般的存在,卻往往被生靈們避如蛇蝎,疏遠中帶著懼怕與厭惡,那種目光,那種明明同源而出卻被分別對待的差距,刺痛了毒修在修煉的痛苦中被折磨得無比纖細敏感的神經(jīng),而更讓他們感到絕望和痛楚的,還是來自最親近的‘同源’——醫(yī)修,那不予茍同,甚至如其他生靈一樣夾雜著厭惡的眼神……
每個生靈都擁有對生命的向往,以及對死亡的避恐不及的本能,這是極為正常的,也是生物的天性。但,也正是這種天性,他們在疏遠與‘陰暗’掛鉤的毒修的同時,忘記了毒修也是生靈之一,他們,比誰都向往生命,向往光……
最珍惜光與生命的,往往是深陷黑暗中生物,哪怕,他們沾光即逝。
沒有什么是絕對的,光明對于黑暗,至少是要懷著感激、尊重與理解的,因為,如果不是對方,也許兩者的地位如今會對換一下,不,不是也許,而是一定。
可以說,黑暗有如今的下場,全拜光明所賜。
至于毒修……
在求之不得中,毒修越來越偏激,越來越絕望,最后,有的走上了報復(fù)的道路,有的,心中無牽無掛,冷眼看著眾生沉浮,唯有毒&藥的色彩可以溫暖空虛的生命。
每一樣事物存在起,就擁有了光和影,注定有一方去承擔身為‘影’的責任,毒修就是醫(yī)修的‘影’,他們背負著黑暗和罪惡,也許還有死亡。他們做出了抉擇,何嘗不是想要另一半得到幸福呢?無關(guān)乎情愛,只是出自本能的成全,對與自己同源的另一半那來自神魂深處的貼近與喜愛。
而這份喜愛,也最終讓那個生靈本身受到傷害,可一廂情愿的成全和付出,又有什么資格去指責對方對此的視而不見、無知無覺呢?
喜愛本身,就會讓自己顯得微不足道,甚至卑微,還會喪失他日的冷靜理智。這是毒修無數(shù)年來從血淚中得出的教訓(xùn),若要愛,必將大愛,無法大愛,那便愛的刻骨銘心,天地動容……否則,就六根清凈,萬魔不侵,做一個通透明心的淡漠無情之人,任世間分分合合,冷眼旁觀紅塵中愛怨癡癲,看眾生沉浮其中,血淚洗心……而這一切,都與他們無關(guān),故事的精彩引人入勝,也只是故事罷了。
她,不喜歡這個男子……她的黯然,她的渴望,她的不甘,她那被自己保護的好好的,竭盡所能努力去做到淡漠的心,似乎全部都被眼前這個男子推翻、否認,被揭去了上面的那一層偽裝,赤&裸地暴露在外。
她經(jīng)歷的一切,心中的一切情緒,都來的無端可笑,所有的努力,都仿佛徒勞般無力。
她不時譏諷他,她知道這樣并不會對那人產(chǎn)生什么作用,但她卻能從中得到慰藉……看著其他修士,她可以做到無動于衷,而醫(yī)修不行,只有醫(yī)修不行,那是鐫刻在毒修血脈中的抗拒和痛楚,宛如一只瘋狂嘶吼悲鳴的野獸,隨時都想掙脫那層看不見的束縛,時時刻刻都想讓那個令自己如此痛苦的生靈將自己所承受的痛苦都一一體會。
簡單的殺,已經(jīng)無法安撫那種傷痛了,只有感同身受才能治愈那歲月與時間都無法將之消磨的悲傷。
是的,是悲傷,而不是恨……
她往日引以為傲的心境,在此時如此的不堪一擊,連她自己也察覺到了自身的異常,卻無可奈何,也不知該如何是好,只能任由這樣發(fā)展下去……
然后呢?
日復(fù)一日,年復(fù)一年地在這樣的相處模式中,雙方都進階了許多,與昔日相比,可謂是脫胎換骨。而她也越來越沉默,內(nèi)心流動的悲傷和渴望悉數(shù)化作了一聲悵惘的空嘆。
往日種種一一浮現(xiàn)于眼前,再一一消逝,看似淡漠,實則只是將自己與他人隔離的眼睛深處那層融不去的隔閡與堅冰悄然無聲地化去。
而她也終于明白了她以往的反常是因為什么,她的心境也在多年停滯不前后終于又一次得到提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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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的話:
這幾天手指劃傷了,傷的還是食指,本來這個預(yù)計得有六千字的番外現(xiàn)在先寫一半出來吧。
番外上篇主要是解釋毒修和醫(yī)修的關(guān)系,以及主角的一點心理,以埋下爭對后文主角一干變化的伏筆。
接下來是上一章沒有放出來的小劇場:
小劇場
墨九:?(謹慎地打量四周,心中暗自琢磨,難道又到了哪里?)
某坑:修仙有三好,長生、省心、永不老>_<
墨九:……(在看到來人的瞬間便恢復(fù)了淡然,隨后聽到這段話,腦后不由掛上了黑線無數(shù))
某坑:洗筋伐髓那效果,比某國的整容、美容一條龍服務(wù)還要牛!什么叫不成功便成仁?這便是!所謂皮膚好,膚色白BLABLA……
墨九(有些頭疼的揉了揉太陽穴):如此,尋我所為何事?(這么多話,重點是什么?)
某坑:……你不知道嗎……(;′⌒`)(泫然欲泣)
墨九茫然,望著眼前之人滿是涼薄的琥珀瞳中劃過一絲不解——他該知道什么嗎?
某坑;說了那么久,你還不知道么,嚶嚶嚶(內(nèi)牛滿面)
墨九:……不知。(無語便是這般感覺嗎?)
某坑:某又胖了?。?!某長痘痘了!某……總而言之,某也想修行。(語罷,星星眼期待狀)
墨九:……(其實,這才是真正的無語)
墨九:你并無修行資質(zhì),不過魂魄另有玄奇,他日身死,得機緣成為鬼修并不難。(不太明白對方在糾結(jié)什么,于是直奔主題,在看到對方聽到他的話后整個人都逐漸灰暗起來,不由安慰道,不過看樣子似乎起了反效果……)
某坑:……魂魄還有痘痘?魂魄還有肥肉?魂魄BLABLA……?!
墨九:==?。◤氐卓创┭矍澳侨说谋举|(zhì)了?。?p> 小劇場結(jié)束了,然后,婚禮也結(jié)束了,某胖了!不多說,讓某去死一死~~~\(;′⌒`)
這就是JJ混多了的結(jié)果,小劇場什么的……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