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話的人是荀淑芝的大丫頭月桂，正和荀淑芳的大丫頭臘梅兩個(gè)在爭執(zhí)。兩人還帶著各自院子里的小丫頭。
“大家聽聽，這可是你自己，奴才奴才地說二姑娘。你們要獻(xiàn)勤，就另外想法子，巴巴地學(xué)我們姑娘做什么？”
“哪個(gè)學(xué)你們，明明是我們姑娘先送了補(bǔ)血湯給朔大爺，你們才跟著送的?！?p> “哼，別說那些沒用的了。我告訴你，朔大爺說了，我們送的湯好，也夠喝了。以后不用你們再送。你識(shí)相點(diǎn)，回去和你們姑娘說，大姑娘吩咐，讓她好生做針線活計(jì)，別出來礙手礙腳。”
荀卿染停住腳。這些日子，鄭元朔一直在屋子里養(yǎng)傷，方氏自然安排了人照顧。她曾經(jīng)聽麥芽說過，好像是小吳姨娘來找荀淑芝，關(guān)起門說了半天話。月桂就不再使性子，還和小吳姨娘和好了。從那天起，月桂就開始天天往前院跑，給鄭元朔送湯送水的。
荀卿染心里嘀咕，鄭元朔出手大方，又得方氏的嫡親的外甥，原先小吳姨娘就很巴結(jié)他，荀淑芳更是比荀淑蘭還和鄭元朔親近一些。鄭元朔受傷，她們送東西過去，也能討方氏歡心。不過就這兩個(gè)丫頭所說，天天送，還因此爭鬧起來，是不是太過了些。
荀卿染正想著，月桂和臘梅已經(jīng)又扭在一處，互相揭起對方的短來。
“前幾天，你們姑娘和姨娘才推了你出去，罰月錢，挨板子?，F(xiàn)在又許了什么好處給你，你就這樣賣起命來?？茨氵@樣，又或者，這是你的私心，想巴上個(gè)有錢的主？”
“你這是在說我，也不照照鏡子看看你自己。在那屋里笑的那浪樣，以為我不知道你的心思。我是挨了罰，可我們姑娘從來沒動(dòng)過我一指頭。你是有臉的，只不知那臉上挨過多少巴掌，太陽底下跪著的，也不知是誰?！?p> 兩人都被對方說到痛處，惱羞成怒起來，一個(gè)去抓對方的臉，一個(gè)就揪著對方的頭發(fā)不放。你給我一個(gè)拳，我給你一腳地，口中還不住地叫罵。
荀卿染皺眉，本想不理睬，可放任她們?nèi)绱?，又?shí)在丟大家的臉。荀卿染正要上前去喝止，遠(yuǎn)遠(yuǎn)傳來人聲，卻是小吳姨娘領(lǐng)著草花，荀淑芳也帶著芍藥趕了過來。
那臘梅見了荀淑芳，搶先告狀。
“大姑娘，她們撞翻了咱們送去的當(dāng)歸牛骨湯，還說以后不讓咱們送了，只她們送就行?！?p> 荀淑芳推開臘梅，立起眉毛，甩了月桂一巴掌。
“大姑娘你什么打人？”月桂捂了臉喊冤。
“我是主子，你是奴才，難道我打不得你。二姑娘縱著你，我做姐姐的，代她教訓(xùn)教訓(xùn)奴才，誰敢挑我的理?！避魇绶祭湫Φ馈?p> “大姑娘好大的口氣，月桂這丫頭是二姑娘得用的，我這做娘的都還敬著她些，大姑娘你憑什么動(dòng)手打她？”
“呸，不過是個(gè)姨娘，才半個(gè)主子，也敢說是主子的娘了？你是她娘，那太太是什么？不過是個(gè)有點(diǎn)體面的奴才，也敢和我對嘴？”荀淑芳絲毫不懼小吳姨娘。
“大姑娘這樣裝起了體面，不別忘了你自己也是姨娘生的！”小吳姨娘道。
荀淑芳臉上一紅，瞪起兩只眼，“不用姨娘你提醒我，可憐我姨娘死的那樣早，不能像姨娘你一樣出來護(hù)著二姑娘，讓我白白受奴才的氣。”
提起荀淑芳的生母，小吳姨娘頓了一下，不過馬上又跳起腳來。
“大姑娘不用嫌著我們，就你能討好賣乖，也沒見你得了好，如今還不是老姑婆一個(gè)?！?p> 這句話如同捅了馬蜂窩，荀淑芳大哭起來，又上前就扯住小吳姨娘。
“你說的這是什么話，我們女孩家不懂，你和我去和太太跟前辨理去?！?p> 小吳姨娘順嘴說出來，她哪里敢去方氏跟前分辨。這邊荀淑芳得理不饒人，她帶的人又多，月桂那邊心里有事，不肯十分出力。小吳姨娘被幾個(gè)丫頭拖著走，荀卿染想避開，卻早被荀淑芳看見，要她一起去做個(gè)人證。方氏那邊也聞?dòng)嵟闪藥讉€(gè)婆子來，荀卿染心里不愿意，也只好跟著再來到方氏跟前。
“求太太給我做主。姨娘不知從哪里聽來的昏話，就來罵我。我一個(gè)清清白白的女孩家，被她那樣辱罵，實(shí)在沒臉見人了?！避魇绶伎薜乖诜绞细?。
荀淑芳哭的梨花帶雨，臉上的妝都模糊了，小吳姨娘衣衫被扯的亂七八糟，發(fā)髻散了一半，臉上還有指痕。
方氏一一看了，有些不耐煩，便問小吳姨娘到底說了什么。小吳姨娘骨嘟著嘴，不敢開口。
“太太只問三妹妹，她在旁邊，聽的最為清楚的。”荀淑芳道。
“離的遠(yuǎn)，只聽得吵吵鬧鬧的，剛要上前去勸，太太的人就到了?！避髑淙竞馈Ｄ沁呠魇绶家娝绱?，少不得狠狠瞪了她幾眼。最后還是臘梅說了出來。
方氏聽得老姑婆三個(gè)字，臉色一寒，讓小吳姨娘跪下，指著小吳姨娘罵道：“你這個(gè)不著四六地，自己不知從哪聽來的渾話，就敢來說大姑娘？我見你年紀(jì)大了，給你臉，輕易不想訓(xùn)斥你。偏你自己不要臉，一張嘴就胡吣，呆會(huì)告訴老爺，定要把你攆出去，你才安穩(wěn)。”
荀淑芝聽了消息趕來，正聽得方氏說要攆小吳姨娘，忙進(jìn)來跪下在小吳姨娘身邊，給小吳姨娘求情。
方氏沒理她們，吩咐人端水進(jìn)來給荀淑芳洗臉梳妝。
“她是個(gè)奴才，你卻是咱們家金尊玉貴的大姑娘，別和她一般見識(shí)，降低了自己的身份?！狈绞虾吞@地哄著荀淑芳。
“只求太太給我做主，她這話，不是一天兩天了，只怕這府里，也不是她一個(gè)人這樣說，如果傳出去，女兒沒法子做人?！?p> 方氏轉(zhuǎn)過臉，又訓(xùn)斥小吳姨娘。
“你還有臉說，還不是被你鬧騰的。兩年前，有個(gè)張家的來提親。我看那人年紀(jì)輕，已經(jīng)是個(gè)舉人，是個(gè)有出息。我本想說給大姑娘，是你見人家好，非要求了老爺，說是大姑娘年紀(jì)大，三姑娘、四姑娘年紀(jì)小，只有二姑娘年齡合適，非要先給二姑娘說。老爺被你說動(dòng)了，我也沒法子。結(jié)果，你讓人去打聽，又嫌棄人家沒家財(cái)，又不愿意了。好好一件事，讓你這一鬧騰，人家再?zèng)]上門。前兒個(gè)聽老爺說，如今那姓張的后生，已經(jīng)做了道臺(tái)老爺了，唉……”
荀卿染恍惚記得是有這么一件事，具體如何她并不清楚。不過如果不是方氏推波助瀾，就憑小吳姨娘，根本就成了了什么事。
“太太，不是……”小吳姨娘張口要辯解，被方氏瞪了一眼，羞慚慚地低下頭，荀淑芝跪在那，也哭了，只是不敢抬頭。
荀淑芳梳洗過了，就靠進(jìn)方氏懷里。
“我的兒，讓你受委屈了。你的事，我都放在心里，正在為你打算?！狈绞吓闹魇绶嫉募绾鍎竦溃肿屝且棠锖蛙魇缰ソo荀淑芳賠禮。
“都是因?yàn)槟銈?，讓你大姐姐受委屈，還不過來給你姐姐賠禮。”
荀淑芝聽話地上前給荀淑芳行禮賠罪，荀淑芳撇了撇嘴。
方氏笑了笑，又讓人拿了她的妝盒過來，從里面拿出一只金步搖，想了想，又挑了只鳳頭點(diǎn)翠的珠釵出來。方氏將步搖給了荀淑芳，又將荀卿染招到近前，親手將珠釵插到她頭上。
“你父親賞人給你，我就不給你人了。這只珠釵，是我年輕時(shí)戴的。還是方家祖上傳下來的，是開國時(shí)太后從宮里賞出來的。你如今出落的越發(fā)好了，這珠釵正配你這頭黑黝黝地頭發(fā)，看著就惹人愛?！?p> 荀卿染忙屈膝行禮謝了，回頭一瞥，正看見荀淑芳對她冷笑，也就裝沒看見。
荀淑芝一直低著頭抽噎，小吳姨娘見荀淑芳和荀卿染都得了東西，只有她女兒沒有，又有些不平起來。
方氏哄好了荀淑芳，又訓(xùn)斥了小吳姨娘幾句，就將人都打發(fā)出去。
“大丫頭怎么和小吳姨娘鬧起來了？”打發(fā)了眾人，方氏問常嬤嬤。
“大姑娘和二姑娘都爭著給朔哥兒送東西，丫頭們口角起來，大姑娘打了二姑娘的丫頭，然后就和小吳姨娘吵起來了。”
方氏直起身，“朔哥兒那，三丫頭有什么動(dòng)靜？”
“三姑娘倒沒有。跟著您去看過一次，后來四姑娘送東西過去，三姑娘在旁邊，派了個(gè)小丫頭叫寶珠的，過去問候過。除此之外，再?zèng)]有了?！?p> 方氏點(diǎn)頭，“她還算老實(shí)?！庇掷湫Φ溃骸按笱绢^，耍鬼耍到我頭上了，她這哪里是和小吳姨娘鬧，這是怨我耽誤了她，來尋我要婆家那?！?p> “大姑娘的年紀(jì)，也確實(shí)是……”
“又不是我不給她找人家，是她那好姨娘給攪合了，怨的了誰！想著朔哥兒，哼，做的好夢！！我妹妹就這一個(gè)兒子，諾大的一份家業(yè)，她們也不想想她們配得上嗎！生就一副姨娘像，跟她們那下賤的娘一樣?！?p> 常嬤嬤不好接話，“太太，大姑娘人大心大，二姑娘凡事都聽小吳姨娘的，朔哥兒……年紀(jì)輕，若是真鬧出點(diǎn)什么來，老爺那邊交代不過去?！?p> 方氏站起身，要去看鄭元朔，對常嬤嬤吩咐道，“你去敲打敲打她們，讓她們老實(shí)些。朔哥兒這孩子，心眼實(shí)，我也得去囑咐囑咐，別讓他上了她們的當(dān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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