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的景象正所謂是:盜墓日當午,汗滴墳下土。
幾千名士兵同時開山劈石,大肆挖鑿。留下中心主室給摸金校尉手下的人“勘探”,剩下的隨葬墓,曹操便不再如此細心。斧鑿之下也損失了相當一部分陶器與玉器,但他卻完全不在乎,畢竟這只是一隅,還有更大的收益在等著他。這梁孝王怎么也不多安排點機關暗道,還真以為大漢朝能千秋萬代?
我站在地勢相對高的石崖之上向下觀望,半晌,只見底下密密麻麻的人群中爆發(fā)出一陣歡呼。我立即翹首望去,果然幾百士兵簇擁著一長方形棺木從密室中小跑走出。棺木金漆玉雕的,做工華美。這就是粱孝王的棺木吧?我在心中猜想,感到一陣隱隱的激動。比我更激動的是曹操。
“來人!將這棺木鑿開!”
話音剛落,但見一身著兵服的壯漢蒙住口鼻,快步上前持大斧狠命一砍!我心中有些不快,雖說開棺才能見寶,但棺材本身也是價值連城的文物。斧落下時,那棺木已經被鑿開一個碩大裂口。此時三五士兵一哄而上,爭相將那木板拆開——
嘎——嘎——
木板發(fā)出抵抗似地兩證吱呀后,內棺整個暴露在空氣之中。布匹,厚厚的一層錦衣布料蓋在內棺之上,在來人還沒講顫顫巍巍地手撫上去時,只聽“呼”一陣清風吹過,那布匹轉瞬之間成為風中塵土揮散而去,空留棺內一副森森骸骨合手枕金而睡。我不禁打了個寒戰(zhàn),不知是心理作用還是事實,我覺得高處的氣溫似乎有些降低了。一方面是怕冷,冷一方面也想見見盜墓盛事,我快步走下山腰。然而走到跟前時,我便有些后悔了。我不害怕,但我感到惡心,看這骸骨生生暴露在風中我便感到毛骨悚然。尤其是眼珠子腐爛后留下的那兩個窟窿,從中透著著枕下珠玉的金光,那珠玉上掛著的薄膜莫非就是尸體腐爛后的殘余?。在場所有人都斂容不語,盯著那財富卻誰也不敢輕舉妄動。就連老哥也是瞇著眼睛站在高處,遲遲不下命令。
那摸金校尉卻很是大膽,嘴上一邊嚷嚷著“讓開,讓開”,一邊擠到人群中央,仿佛見慣了此類畫面,他大步走上前,將手指深入還連著一層薄膜的骷髏眼眶中使勁挖了挖,舉出兩顆光彩奇異的寶珠,舉起來給曹操過目。曹操遠觀之,便覺此物一定不凡。一般好的盜墓賊都同時身兼了古物鑒賞專家一職,使勁吹了吹那兩顆珠子表面,他仔細觀后說道:“將軍可知,此乃戰(zhàn)國時便名揚天下之夜明珠!夜晚光色如玉,異彩紛呈。至今市面上以不出十顆?!?p> 發(fā)光?是夜光的吧,我五十塊錢買的手表也是夜光的哦!我在一旁不以為然。
曹操微微一笑,那是欣慰卻不知滿足的表情。對他原本的計劃來說,這王墓所帶給他的收益應遠遠不止于此……
“將軍大人!”半晌那校尉忽然小跑來報,曹操見他如此慌張不禁皺了皺眉。摸金校尉上氣不接下氣喘道:“這、這不是孝王遺體,乃是一女子遺體?。 ?p> “女子?”我也跟著吃驚,刨了這么多骨頭,原來這才僅是女子的棺木!只是一般女子應不會有如此待遇,既是從石室中出,說不準就是梁孝王后墓呢!這對哥來說絕對是個好消息,他于是下令待挖掘梁孝王本室時,一定要先稟報一聲,他要親臨現場一覽此輝煌壯麗之景象。
王后墓室與王墓相連,順著此路走下去,便會見到王墓的門。青龍、白虎、朱雀、玄武……道家神獸被惟妙惟肖地畫于石壁之上,等墓道中稍已氣流通暢,曹操便被簇擁著進入中間墓室。我本不想進來,但哥不論如何也想拉上我,說是要我看看在現代無論如何也見不到的奇景,跟在眾人后面,我漠然看著那些金庫、車馬室、浴室、衛(wèi)生間……梁孝王想得也太周到了,死后吃、喝、拉、撒一條龍服務,可是如今這些不也全是為人做了嫁衣?生前奢靡的享受即使在陰間也不想放棄么?真是無可救藥的享樂主義者……
據那校尉講,他小時候便聽自己的師父說過,芒碭山墓群最大的兩處便是孝王和王后的兩墓。既然這是女子的墳冢,想必一定是王后墓。那摸金校尉又說:“再往前走就應該是梁孝王的墓室,中間這段是二人相會的‘黃泉道’?!辈贿^走到這里,我便不想再走下去了。我自然知道“黃泉路”的那一頭就是驚世駭俗的粱孝王大墓,金銀財寶數不勝數,我甚至可以想象出那一幅幅比得敦煌粉黛無顏色,龍門石窟謝朱顏的驚世巨作……但在這黃泉路上我就是不想再挪動一步,渾身上下竟有種陰冷感揮之不去。
“哥,不要再往前走了。”我一把拉住曹操,皺著眉低聲說。
“怎么?蓮兒你怕了?”曹操笑著說道,那笑容帶有一絲諷刺的意味。
“不跟你說笑,這里當真有些讓人不舒服……”我雙臂環(huán)抱,這里的陰氣讓我渾身冒出了冷汗。看著盡在咫尺的石門,那火光中的昏黑仿黑洞一般等待著人去填滿,等待著吞噬……我已經無法掩飾內心的恐懼,驚駭的瞪大眼睛注視這前方。也許是我的這副樣子激起了哥的憐惜,他轉而溫和一笑,拍了拍我的肩膀道:“既是如此,哥也不強求,只是念及你將錯過這盛事奇觀,感到有些惋惜。蓮兒順路回去吧。”曹操說著將一只火把遞于我手。
“哥,你也一起走吧,我能感覺到、感覺到這股逼人的陰氣,我們還是一起離開吧?!蔽依氖謩竦馈?p> “蓮兒不要任性,你難道真的相信這些所謂的鬼神不成?聽哥的話,速速回去吧?!彼麛[擺手說。
我當真已經一刻不想在此逗留,見屢勸無效,我便決絕地轉身跑開。老哥執(zhí)意要首先一睹墓室風采,但諸將皆不同意,曹操無奈只好派那摸金校尉先去打探虛實,再同隨從進入。不過這時我已經與幾人分道揚鑣,一溜小跑從原路返回。出了道口我不禁長舒一口氣,剛剛的壓抑隨著照耀在身上的金燦燦陽光揮散而去,我坐在石頭上休息,正巧對上了手提雙戟等候一旁的典韋的眼神,他見我出面紅心悸死里逃生后的激動樣,竟一下子跳起來,焦急問道:“主公無恙乎?為何只有您一人出來???”
別看他塊頭大,跳起來還真是靈活,我馬上搖首:“沒事,只是我先出來透透氣,墓中寒氣太大,只怕受了風寒?!?p> “哈哈哈——!”典韋哈哈一笑,揉了柔自己亂蓬蓬的胡子說道:“你身子弱,確實還是出來曬曬太陽好?!闭f著一屁股又坐在地上,拿起水袋(不知里面裝得是水是酒)仰后往嘴里倒,便有幾溜水紋順脖子流下。
“也許吧,謝大人關心。”雖說剛剛那股厭惡勁沒過去,還止不住面紅氣喘,但看典韋一虎背熊腰的猛將竟也會關心起人來,我心中半是感激半是覺得好玩,不由得就笑出聲來。
“……”典韋見我笑,神情有些呆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