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哧……”
陳霖突然聽見某種物件裂開的聲音,黑暗之中,他的記憶逐漸涌現(xiàn)。
耳畔傳來咕嘟咕嘟的流水的回響,他已經(jīng)想不起距離上次聽見聲音是在哪年了。
即便在這無間黑暗中度過了無數(shù)年的沉睡,他卻始終清楚記得當(dāng)時眼前所見到的,那匪夷所思的一幕。
即使記憶停滯,他卻永遠無法忘卻那道突如其來的,籠罩天際的神秘輝光。
就在那一瞬間,飛鳥從云層跌落,魚兒墜入河床,秋千上沖自己甜笑的女孩,轉(zhuǎn)眼間也化為了石像。
她那道媲美絕世風(fēng)景的笑容,永遠地成了陳霖心中的記憶,從那一刻起,整個世界停止了運轉(zhuǎn),陷入了永恒……
“哧哧哧哧————”
陳霖能夠感覺到,那層覆蓋于他身上的“皮膚”正以極快的速度開裂。
那久未動彈的手指下意識的動了,一股冰涼刺骨的水流,忽然從各個缺口的小縫中滲入。
隨著覆蓋身體的石片破碎,沉睡了不知多少個年頭的陳霖,終于是在迷迷糊糊間久違的看見了一束薄弱的光......
那道光顯得如此孱弱,然而,在這無盡的黑暗河底,此刻他卻仿佛望見了耀眼的太陽。
只是他眼前的景象,卻是那么的模糊飄蕩,讓他想起了曾經(jīng)隔著玻璃望著水族館的感覺。
在他半夢半醒之間,一股未知的力量,正試圖將他推開。
待到身上的石片盡數(shù)脫落后,這時的他才真正的擺脫了石像的桎梏。
周圍的淙淙流水,滑過他的肌膚,一陣突如其來的冰涼,頃刻間蔓延了全身,這股涼意叫他瞬間清醒。
陳霖猛地睜開眼,曾經(jīng)熟悉的公園,笑靨如花的女孩,以及高樓大廈悉數(shù)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片昏沉和急促的水流!
究竟發(fā)生了什么?
我不是正在和她聊天嗎?
陳霖腦子一片茫然,只記得那天是與她相戀的一周年,可當(dāng)他剛寫下慶祝計劃時,那道籠罩天際的神秘輝光卻突然出現(xiàn)......
“啊——”
“咕嚕嚕嚕嚕......”
剛脫身的陳霖本能的喘了口氣,然而,這個發(fā)自本能的下意識呼吸,卻差點要了他的命!
大量的河水被他無意中吸進了口中,他感受著河水在他鼻腔肆意流動,頓時亂了方寸。
“好冷......”
他拼了命的向上撲騰,但急促的水流卻瘋狂的擠兌著,與湖面的距離幾乎沒有絲毫的前進,反而逐漸偏離。
加上剛才不小心嗆到了水,只能說屋漏偏逢連夜雨,他頓時變得慌張,只顧著撲騰,而失去了向上游的機會。
“看來這會真的要死了......”
喉嚨中積滿了水,臉色也如死水般昏沉。
陳霖的視線逐漸模糊,他索性躺平了身軀,安靜地等待著死亡的降臨。
若真有什么不甘的話,也許是沒能與老爸老媽,還有她再見面吧。
“靠,好不容易看見了希望,好不甘心......”
陳霖的意識愈發(fā)萎靡,他手中還緊緊地攥著某個東西,那是一本記事本,里面記錄著和與她度過的點點滴滴。
陳霖微微使勁,將記事本捏的死死的,可惜事與愿違,強勁急促的水流,瞬間就將記事本從他手中沖散。
望著那本逐漸飄遠的記事本,他眼中盡是不甘,真的要結(jié)束了……
意識渙散時,那飄遠的記事本突然被水流沖了開來,其中的一頁紙,竟然泛起了耀眼的金光!
這道金光仿佛撕破長夜的閃電,將周圍昏暗混沌的河床照的如燈室般明亮!
卻見那頁泛著金光的紙正微微顫抖著,隨后更是無視水流的沖擊,徑直飄回到了陳霖身下,躺平開來。
可惜在那之后,陳霖徹底的暈了過去,只依稀聽見一聲連貫地“哼唧”聲。
在陳霖昏厥的時間里,一道迅捷的粉紅影子,從那頁泛著金光的紙張從沖了出來!
陳霖就這樣被這股勢如破竹的強大沖擊力頂著,一路將他從黑暗的河床頂?shù)搅瞬ü獾暮嫔稀?p> ......
……
……
不知昏睡了多久,沾滿水漬的臉頰上忽然有陽光照耀,陳霖能夠感覺到身邊有人在叫他。
“喂!”
“醒醒......快醒醒!”
艱難的別過腦袋,那道不知名的聲音依然沒有消失,反倒越來越大,雖然陳霖沒聽清,卻能感受到語氣中充滿了緊迫和擔(dān)憂。
忽然間,他感到有股重力,正按壓著自己的心臟,周圍還有些熙熙攘攘的腳步聲。
“嗚哇——”
此刻,他只覺得腹部一陣的翻涌,隨后腰桿猛地向前一挺,吐出一口沉積于腹中的河水。
此舉之后,四周的聲音越來越大聲,他卻能聽見有人在說:“加把勁?!?p> 果然,依稀看見有個光著膀子的大漢,正滿臉擔(dān)憂的按壓著自己的心臟,嘴里一直喊著些不要放棄之類的。
在那之后,陳霖接連吐出了幾口河水,他的意識也勉強好了過來,緩緩睜開眼。
艱難的動了動嘴唇,詢問道:“這里,是哪里,現(xiàn)在是哪一年了......”
那名光膀子的大漢顯然有些不明所以,但依舊滿臉擔(dān)憂,回道:“你肺里面應(yīng)該還有積水,先別著急說話,牧師很快就到了,有什么話等你好了再說。”
此時,對于大漢的話語,陳霖忽然陷入了沉思。
為什么他們能聽懂我說的話,為什么對待傷者不先去醫(yī)院,而是等什么牧師來?
假設(shè)時間沒過去太久的話,那為什么周圍熟悉的高樓大廈都不見了?
一瞬間,他心里面已然萌生出太多的疑問了......
“咳咳......”
陳霖時不時又會吐出些水來。
“余牧師來了!大家快散散!”
下一秒,原先呈圓形圍觀的眾人紛紛退到了一邊,讓出了一條路來。
隱約間,陳霖從人群后面看見有一道身影,正朝這邊趕來。
那是一名穿著黑色圣袍,肩膀上披掛著肩帶,配紅紐的中年人。
正火急火燎的跑來,最為顯眼的,莫過于他胸前掛著的銀色十字架。
在陽光的照耀底下,猶如劃破黑夜的極度閃耀的寶石,這個充滿回憶的物件,陳霖再熟悉不過了。
“呵......果然也沒過去多久嘛......”
也許是見到熟悉的物件,回憶上涌,陳霖不禁有些竊喜。
當(dāng)看到寶石般閃耀的十字架時,他便自覺聯(lián)想到自己從沉睡到蘇醒,之間的間隔最多也就十多年吧。
倘若那道不知名的綠色光輝,所被波及的范圍是全世界的話,便意味著全世界都將陷入沉睡。
而要是全世界沉睡個數(shù)千年,期間自然的天災(zāi)不計其數(shù),封存人類的石像肯定早都支離破碎了。
如此一來,人類文明必將出現(xiàn)斷層,怎么可能還會有宗教的存在呢?
就算有信仰存在,也該是全新的新式,不該如此巧合,又誕生一個以十字架為標(biāo)志的宗教。
正因如此,陳霖一直懸著的心,才終于在這一刻放了下來,就算是失去這十多年的時光罷了。
“我聽說這里有傷者,在哪!”
那名牧師人未到,聲音卻已經(jīng)傳到了耳邊,陳霖身前的大漢急忙朝牧師揮了揮手。
“余牧師,快來,就是他,剛剛溺水的人!”
牧師不敢怠慢,趕忙來到陳霖身前,望了一眼后,才點了點頭,氣喘吁吁道:“人沒事就好?!?p> 接著抬手,輕輕拍了拍大漢的肩膀,不吝夸贊道:“小乾,多虧有你,這座鎮(zhèn)子不大,但沒有你可真不行呀?!?p> “這座鎮(zhèn)子就是我的家,況且這也是我應(yīng)做的?!?p> 大漢撓了撓頭,看著有些憨厚,隨即笑了起來:“您快幫這孩子檢查一下吧,雖然醒了,但我琢磨著他肺里可能還有積水呢?!?p> 可這時陳霖又有些摸不著頭腦了。
檢查?怎么給我檢查,難不成為我祈禱一下,就可以讓肺里積的水吐出來不成?
他腹部處確實還覺得有些不舒服,有種重重的沉積感,可就是想吐也吐不出來。
陳霖直勾勾的望著眼前這名牧師,對他接下來要做的事情頗有興趣,他倒想看看這鄉(xiāng)下的“赤腳醫(yī)生”是否真的妙手回春,別是些沽名釣譽之輩。
直到下一刻,陳霖突然咧開嘴,忍俊不禁的笑了起來,暗地里搖了搖頭,果然和他猜的一樣。
只見牧師捏著胸前的銀色十字架,低著頭合上了眼,一臉的虔誠之相,嘴里呢喃著:
“吾主之上,今虔誠的弟子在此,替眼前這位落難的可憐孩子向您禱告,懇請您帶他真正的遠離險境?!?p> 這個在生活在二十一世紀的陳霖眼里,顯得卻是無比迷信的場景,但不知為何,周圍眾人卻表現(xiàn)得十分莊重。
完全一絲的聲響都不出,包括大漢在內(nèi),全都不約而同的合上眼睛,跟隨著牧師的話語替他祈禱。
“要不......你帶我去醫(yī)......”
等牧師祈禱完畢后,陳霖悄悄的戳了戳大漢,希望他帶自己去正規(guī)的醫(yī)院做個檢查。
畢竟大難當(dāng)即,與其祈禱等死,還不如去醫(yī)院做個手術(shù)來的實在。
可陳霖話音未落,牧師胸前的銀色十字架,竟是赫然閃耀出令人難以直視的金光!
“感謝吾主的寬容恩賜......”
只見牧師再度擺出虔誠的姿態(tài),他緩緩伸手取下胸前的十字架,握著它徑直向陳霖前去。
十字架的金光越來越靠近,陳霖只覺得自己像沐浴在溫暖的陽光下,溫暖而又幸福,生不出一點的邪惡念頭,甚至有種不愿離開的情緒。
突然,他感覺腹部和胸部一陣的翻江倒海,一股難忍的感覺頓時涌上心頭,身體猛地向前傾斜,竟真的接連吐出幾口水來!
陳霖當(dāng)即氣喘吁吁,神情極度不可思議的望著那名牧師,這時在他的心里,不經(jīng)意間,發(fā)生了微妙的變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