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沒有滑板以前,到麗江小鎮(zhèn),騎駝馬需要三個多小時,使用滑板就快得多了,一個多小時,就已經(jīng)遠遠的看到圍繞小鎮(zhèn)的麗江。
東巴院設(shè)在麗江小鎮(zhèn)的正中央,楊玉龍不是第一次來這兒,院中的六位東巴老人,也算是老相識了。早在半年前,他就提出要在這里學(xué)習(xí)格巴文字,可這些老人,總是對著他輕輕搖頭,卻從不說原因。
這次,他是堅定下來,一定要在這里學(xué)習(xí)。去大自然神廟當(dāng)然是更好的選擇,可那里距離小村更遠,差不多要走一百公里遠,騎駝馬也要一天的時間,當(dāng)然是無法回家的。
盤坐在正院大廳中,對面的四位東巴老人,不時的露出笑臉,無論楊玉龍如何請求,他們只是輕輕的搖頭,不肯多說一句。
一連求了三個小時,已經(jīng)到了中午時分,東巴老人還是不肯同意。楊玉龍覺得口甘舌燥,便不再多言,靜靜的坐著廳中,死了心要磨到底。
直到天黑下來,楊玉龍才站起身,走出東巴院,踏上滑板,回家睡覺,第二天一早,又來到麗江小鎮(zhèn)東巴院,這次一言不發(fā),就坐在大廳正中。中午啃上一口家里帶來的面餅,什么也不說,跟這些東巴老人耗上了。
一連七天,楊玉龍早起晚歸,每天到東巴院靜坐,這次他鐵了心,學(xué)不到格巴文字,就一直坐下去,直到他們肯教為止。
格巴文字不比東巴文字流傳的那樣廣,爺爺作為一名東巴老人,也只認(rèn)識幾十個格巴文字,而且還不知道是否正確,否則也不必到東巴院來靜坐了。
他知道,在麗江小鎮(zhèn)東巴院中,有位大東巴,他是認(rèn)識格巴文字的。以麗江小鎮(zhèn)為中心,方圓幾百公里內(nèi),除了大自然神廟里的大東巴,就只有這里的大東巴識得格巴文字。
直到第九天中午,楊玉龍剛啃完面餅,大東巴終于現(xiàn)身了。從四年前,楊玉龍通過東巴院的考合,被允許自由進出東巴院那天起,直到今天,他也只見過大東巴四次。
“您好,尊敬的大東巴,我是為了學(xué)習(xí)格巴文字來到這里的,請求您教授我神奇的格巴文字。”面對大東巴,他可不敢象對其它東巴老人那樣隨意。
非常慶幸,大東巴這次是輕輕點頭,而不是搖頭。盤坐在楊玉龍對面,大東巴開口說道:“你在這里已經(jīng)九天了,我一直在觀察你,很不錯的孩子,你想成為東巴嗎?”
這個問題還真不好回答,據(jù)他所知,東巴又被稱為東巴老人,只有男性才能擔(dān)當(dāng),而且沒有小于五十歲的東巴。
至于是否成為東巴老人,楊玉龍并不在意,他只是想學(xué)習(xí)神奇的格巴文字,如果能看懂那些更加古老神秘的書籍就好了。不過他知道這是不可能的,格巴文字,即使是最老的東巴,也認(rèn)不全的。
考慮幾分鐘,楊玉龍搖搖頭,東巴的意思是受人尊敬的智者,自己算不得智者,只是喜歡學(xué)習(xí)文字罷了。在納西男人中,自己只能算最普通的那種,對琴、棋、煙、酒、茶五樣都不在行,只有書、畫兩樣不算能拿得出手。這種水平,就算想當(dāng)東巴也不可能。
大東巴微微一笑:“你只是想學(xué)習(xí)格巴文字?如果是這樣,我可以介紹一個人給你,至于他是否收你為徒,就要看你的造化了?!?p> 楊玉龍連連點頭,只要能學(xué)習(xí)格巴文字,其它的他都不在意的。
大東巴靠近楊玉龍,在他耳邊輕聲說道:“從藍月谷逆流而上,三十公里處有一座觀音峽,在峽谷的最頂端,一個石洞,洞中之人,就是你要尋找的東巴。此事不可外傳,那人與眾不同,并不受大自然神廟承認(rèn),民間稱之為魔鬼東巴。在我認(rèn)識的東巴之中,論學(xué)識,無人可與此人相比?!?p> 說完,回到自己的位置上盤坐,閉上雙目,再也不發(fā)一言。
楊玉龍站起身,對著大東巴連躬三次,倒退著走出東巴院。大東巴的話,給他的震驚不小,這魔鬼東巴之名,他也素有耳聞,據(jù)說此人對格巴文字的理解,是魔鬼的傳承,并不被其他大東巴認(rèn)可。
可是這里的大東巴,為何又介紹此人給他?要知道,魔鬼東巴,早在十年前,就被大自然神廟的人定為魔鬼的使徒,見之必殺。
各鎮(zhèn)的東巴院,與大自然神廟,源出一脈,按理說,大東巴知道魔鬼東巴的下落,應(yīng)該上報神廟,派出護神使誅殺他才對,怎么反倒讓自己去找他學(xué)習(xí)格巴文字?
楊玉龍一連三天,呆坐家中,父母問過幾次,知道他從小嘴巴就緊,如果不愿意說,誰也沒辦法問出來,也就不問了,任由他發(fā)呆。期間小麗江也過來幾次,以為東巴院不收他,安慰了幾次后,也忙自己的活計去了,羅家現(xiàn)在就靠著她在支撐。
雖說有了神田,以后糧食不必擔(dān)心,可畢竟那是楊玉龍的神田,與羅家沒什么關(guān)系,自己享受可以心安理得,沒道理送給娘家。
到了第四天,楊玉龍終于下定決心,不管什么魔鬼東巴,只要能學(xué)到真正的格巴文字就是值得的。
和家人說了一聲,帶上三天的干糧,踏上滑板,順著雪山下來的流水,逆流而上,在亂石灌木之中,艱難的向上行走。
這條路極為難走,很多地方,滑板根本無法通行,走一段滑一段,花了足足一天的時間,才走完三十公里的路程。
觀音峽這個地方,楊玉龍知道,以前有村中的人來過,這里方圓幾十里沒有人煙,小村算是最近的居民點。
兩側(cè)是高高的山峰,根本就沒有上山的路。在河邊休息一夜,第二天一早,背著滑板向山上爬去。他不知道魔鬼東巴住在哪一邊的山上,只能爬上去碰碰運氣。
越向上爬,心里越?jīng)]底,這山上根本就沒有人走過的痕跡,快到山頂?shù)臅r候,才看到對方有一絲炊煙,他知道自己的運氣不太好,選錯了山峰。
等他到山腳下的時候,已經(jīng)是午夜時分了,簡單的清洗一下,吃了點干糧,馬上入睡,天不亮的時候,就起來,再次開始爬山。
好在昨天已經(jīng)認(rèn)準(zhǔn)了方向,這次只花了四個小時,接近了山峰。不遠處,一個由石頭壘成的石屋出現(xiàn)在眼前。石屋前面還有一片空地,亂七八糟堆著很多石頭。
走到石屋前,楊玉龍整理一下零亂的衣服,一躬到地,朗聲說道:“納西子民楊玉龍,虔心想要學(xué)習(xí)格巴文字,希望東巴長者賜教?!?p> 連說三遍,房間里沒有任何回音,不過楊玉龍已經(jīng)嗅到飯菜的香味,說明石屋里肯定有人,只是不理睬自己。
有了東巴院的經(jīng)驗,楊玉龍也不心急,盤膝坐在石屋前,拿出不多的干糧,就著石屋邊流過的小溪水,開心的吃了起來,只要找到地方找對人,他相信,自己的誠意,肯定能夠打動對方。
剛吃完干糧,石屋的木門推開,一位身材高大的老者從石屋中走了出來。老者頭戴圖騰冠,身著長裙袍,腳下一雙牛皮腿半長筒靴,正是東巴老人打扮。
與傳說中的考驗誠心不同,魔鬼東巴并沒有讓他等上三天三夜,更不需要經(jīng)歷雷雨風(fēng)霜。老者嘴角邊還帶著幾粒殘米,顯然是剛用過飯。
“你叫楊玉龍?想學(xué)習(xí)格巴文?”老者的聲音有些沙啞,聲音象是從嗓子眼里擠出來的,聽了讓人全身皮膚發(fā)涼戰(zhàn)栗。楊玉龍注意到,在老者的咽喉部位,有一道長長的傷疤。
“是的,我就是楊玉龍,為了向尊敬的東巴老者學(xué)習(xí)格巴文字而來。”
“嗯,你看到那堆石頭了嗎,把他們分開?!蹦Ч頄|巴說完,背上背簍,向山上走去,說話的時候,都沒有正眼看過他。
看著老者的背影,楊玉龍有些發(fā)傻。魔鬼東巴指的那堆石頭,在石屋的邊上,大約有幾百塊之多,大小不一,最大的有幾十公斤重,小的只有拇指大小。有藍有綠,正是用來向神仙交易糧食所有的石頭。
這樣的石頭雖然不多,可家家戶戶每年都要找尋不少,算不得稀奇之物,只是魔鬼東巴,根本就沒說要怎么分啊,是按顏色,還是按大小?
看魔鬼東巴的體格,顯然并不是讓他作力氣活,既然人家能夠從別的地方,將這些石頭背到山上,體格怕是比還未完全長成的楊玉龍還要強上許多。這分石頭,明顯是一道考題,可惜楊玉龍連題目都沒看懂。
走到石堆邊,抱起最大的一塊石頭,先放在一邊,摸摸這塊,又碰碰那塊。顏色?還是大小?都覺得不對,難道是要讓自己分出,哪些才是神仙要的石頭?如果是那樣,可就太難為人了,別說楊玉龍,就是東巴老人也無法分辨的,否則大家何必每年神賜大會的時候,讓駝馬背著成簍的石頭去驗?
神仙到底要什么樣的石頭,幾百上千年來,就從沒人能區(qū)分出來,如果真是這道考題,楊玉龍就只能認(rèn)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