熬了一夜的莫有涯雙眼通紅,像兔子一樣。她疲憊的揉了揉眉心,輕輕合上酸痛的眼睛。腦子里面奇異的清醒,卻又特別的混亂。無論是聽還是看,都仿佛隔了一層薄霧,卻又像是高清視頻和重低音喇叭,清楚無比。只是,缺乏了消化組合的功能。就像一個其實并不復雜的拼圖,每一塊都那么的清晰,卻偏偏被魘住了一般,不知道該如何完成一幅完整的畫面。
并不是她不想睡覺,困倦早已俘獲了她的心,卻偏偏忘記了她的大腦。高速的運轉之下,得不出好的結果。無論是兒童被取走內臟的案子,還是安琪與珍妮被劫走的案子,都全無頭緒。不過,有涯隱隱覺得,或許兩個根本就是一個。雖然沒有證據(jù),她卻有這種感覺。當然,有這種想法的她并不是唯一的一個,連尼古都是這么設想的。
只是,尼古不知道的內幕,有涯卻知道一些,這反而擾亂了她對案件的判斷。
這是沒有辦法的事情。安琪的天使身份和瑪薩斯的魔鬼身份顯然是對方知道的,如果不出意外的話,應該是對方連莫有涯都是調查好了的。這讓安琪的案子變得既復雜又簡單。復雜的是,越發(fā)難以捉摸對方的動機,是單純的劫掠兒童案,還是針對有涯或者安琪的案子(針對的對象不同,結果也完全不同);簡單的是,可以輕易的判斷犯人中至少有一個不是人類。畢竟,在現(xiàn)在的這個世界上,天使魔鬼的數(shù)量是遠沒有人類多的。
有涯坐在床邊發(fā)愣,看著完全沒有被動過的棉被,想不出來現(xiàn)在是什么時間,更不知道自己究竟多久沒有睡覺了。腦子里嗡嗡的響著的是,卻是尼古之前叨咕過的一句話“如果是普通的綁架案就好了,至少還會打電話來勒索,也能提供給我們一點線索?,F(xiàn)在整個完全消失了一樣,想找都無從找起”。不得不承認的是,現(xiàn)在連有涯都很希望是普通的綁架勒索,或者針對的是自己,那么,不要多久,一定可以接到對方的通知的,無論是用什么方式。
敲門聲響起來的時候,有涯還在發(fā)呆,被那突如其來的聲響震得嚇了一跳,卻用了接近一分鐘才反應過來是什么。慢吞吞的走去開門,無論是意識還是動作,都跟電影放的慢鏡頭一樣,這卻是她努力控制自己的結果。
門外的人,意外,也不意外。
阿撒斯·泰瑞爾從來沒有想過,會見到這樣的女警官:眼神渙散,動作遲鈍,最重要的是,她沒有對自己橫眉立目或者下逐客令,而是轉身走開,讓大門敞著,算是默許醫(yī)生進去。而女警官又神游一般自己走回去。
盡管沒有接受到主人的招待,阿撒斯也一樣輕車熟路的踏入這個第三次來到的地方,并且仔細的關好門。他沒有立刻出聲打擾有涯,更沒有說明自己的來意,而是跟在夢游的人身后,看那個精神恍惚的家伙究竟要做什么。
結果不出所料,莫有涯根本什么也沒有做,繼續(xù)坐在沙發(fā)上目光呆滯。
阿撒斯就那么盯著女警官半天,最終還是嘆了一口氣(他在嘆氣,這種事連他自己都感覺到神奇),反客為主的取了水來,交給莫有涯一顆藥片。
望著手中的白色小圓片,女警官不禁歪了頭,盯著瞅了一會,才半揚起腦袋,目光迷茫的調不準焦距,向放大了幾倍的醫(yī)生尋求答案。
阿撒斯的心在那樣的目光下震動了一下,有一刻幾乎停跳,之后心臟才想起來還要維持生命供血的責任。那是如同一只小貓似的表情,大大的黑眼睛眨呀眨,毛嘟嘟的長睫是西方人少見的純黑色,比刷了睫毛膏還挺翹明亮。嘟著嘴的樣子讓她的兩腮也跟著顯得有些鼓起來,柔和了平時常見的堅硬線條。雖然,這樣的魔鬼大君很可愛,但,阿撒斯還是覺得,最好不要被別人發(fā)現(xiàn)才好。不然那些她費盡心思建立起來的威信,會立刻倒塌。
“吃藥?!睅е朊畹目跉猓瑢⑺搅伺俚氖种?。
有涯搖了搖頭,把藥片和水杯又推給了醫(yī)生。
阿撒斯真的懷疑,她現(xiàn)在是不是真的知道自己面前的是誰。如果來的是壞人,會不會就這么把她拐走了她都沒自覺。
“吃藥!”強調了一次,加重了語氣重音,形成不可抗拒的祈使句。
“苦?!毙∝堖淅^續(xù)搖頭,有些亂的發(fā)絲就這么跟著飛了起來,掃到醫(yī)生的手,癢癢的。
“怕苦?”這個發(fā)現(xiàn)讓醫(yī)生驚奇驚喜,他還是第一次知道,原來女警官還有這種軟肋。
小貓咪乖巧的點頭,眼睛睜得大大的,黑眼仁咕嚕嚕的轉悠。
“那也要吃。”醫(yī)生放柔和了聲音,“我給你換糖水好不好?”哪出了只有大學沒畢業(yè)之前在小兒科實習時被消耗殆盡的全部柔和軟聲軟氣的口吻。
“好。”小貓咪笑得瞇了眼睛,嘴唇也抿成了一條線。
看起來似乎是十分和睦親切的畫面,但在醫(yī)生轉身換水的時候,“小貓咪”迅速丟掉藥片,換了另外一種看起來有些相似的東西塞到了嘴巴里。
于是等到醫(yī)生拿著水回來的時候就看見“小貓咪”快速的吐了一下舌頭,給醫(yī)生展示了一下舌尖上的藥,算是告訴醫(yī)生那東西已經(jīng)到了嘴里。
阿撒斯很覺得好笑:“你不是怕苦嗎?”趕忙給糖水讓小貓咪灌下去。
小貓咪就乖巧的點頭,還皺著臉一副苦得受不了的樣子,“咕咚咕咚”的抱著杯子灌水。
如果不是因為熬夜太久反應稍微遲鈍了那么一點點的話,也許女警官就會糊弄過去了,可惜的是,就在醫(yī)生低頭的瞬間,看見了沙發(fā)腳邊的那一顆白色的小東西,孤孤零零委委屈屈的躺著。
至于之后那一聲說不上是溫柔過頭還是咬牙切齒的:“警官小姐?!本筒缓谜f是用的怎樣的心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