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等眾人醒過神來,那男子已經(jīng)攬著那女子大搖大擺地下了車來:“這欽差儀仗里能不能再添一部小轎?。课沂窃絹碓诫x不開媚如了。”說罷,竟在那女子面頰上香了一口。
過來看熱鬧的吏部尚書勉強擠出一絲笑容:“王爺,您這是奉旨辦案,不是去游玩,您就委屈一下自己吧?!?p> 那男子懶洋洋地挑挑眉毛:“什么叫委屈啊。我?guī)е娜缫彩翘婊市址謶n啊。你想啊,紅袖添香夜讀書,我有媚如伺候著,才能更有精力去給皇兄辦事啊。”說罷用他眼角余光瞥到了老尚書臉上的抽搐。
窮酸官兒卻開了口:“欽差查案自有欽差的體度,代表著天子的臉面,就是王爺也不能肆意妄為。王爺身為皇弟,身份尊崇,萬眾敬仰,不思為國為民效力,反而弄出挾妓辦公的事來,成何體統(tǒng)?”
那男子斜飛一眼,眸光流轉(zhuǎn),有種說不清道不明的意蘊:“我當(dāng)是誰,滿口的家國大義,原來是新上任就越職言事的冷大人啊。冷大人不是剛成了親嘛,難不成是新婚燕爾舍不得分離,就看不得本王有佳人在側(cè)了?!?p> 聽淮陽王話中隱隱有敵意,在場大多數(shù)官員都有“借他人酒杯,澆自己胸中之塊壘”的快感,本來冷澄一路升官,又被賜婚,就足以令人不忿,更惹人厭的是,他還沒完沒了,撈到了吏部肥缺還彈劾別人,這不就是沒事找事唯恐天下不亂嘛。可是人家圣眷正隆,怕說出來得罪啊。這回有王爺讓他吃癟,真是大快人心啊。
要是以前的冷澄,肯定要長篇大論,將這紈绔習(xí)性,胡作非為的王爺嗆回去,但這幾天和任倚華斗嘴已經(jīng)有了經(jīng)驗,說的越多錯的越多,索性一躬身:“佳人在側(cè)也得分什么時候,王爺此去晉州,路途艱遠(yuǎn),攜帶家眷不僅逾禮,而且麻煩。”隨后緊閉嘴巴,一言不發(fā),壓根就不提自己的事。淮陽王一拳打在棉花上,氣也不是,笑也不是。他身旁那女子雖說出身風(fēng)塵,也不是不怕死的,見到儀仗和這么多官兒就嚇的不行,趕緊向淮陽王軟聲哀求:“這位大人說的是,奴家算王爺?shù)氖裁慈四?,要是耽誤王爺?shù)恼聝壕筒缓昧恕G笸鯛旈_開恩放奴家回去吧?!被搓柾鯖]想到身邊人這么不經(jīng)事,又不愿和女子多加計較,只得揮揮手:“去吧,去吧?!蹦桥尤缑纱笊?,斂裾一禮,低頭走了。
冷澄嘴角上翹了一下,只因他聽這女子嬌滴滴的軟語如棉,不由得想起倚華冒充“百合花仙”進(jìn)他書房的那幾聲千回百轉(zhuǎn),動人心魄的“妾身”,若是她在這種情況下,肯定會更“溫柔”吧?
淮陽王看他笑心里就冒火,一心認(rèn)定是自己說的新婚燕爾惹起了他對新婚妻子的思戀,想那人為自保竟然情愿嫁給這樣一個難纏的窮官兒,這人有什么好?眉太濃,眼太賊,說話太冷,身上連點配飾都沒有,哪里比得上他這風(fēng)流王爺?shù)囊涣銉??想著想著將扇子一收,金邊相撞“嗡’的一聲,伴隨的還有他一句冷哼。
旁邊人雖是樂的看笑話,但也不能任由他們這樣下去。連忙分兩路,一路去告誡冷澄不要無端頂撞王爺,一路勸王爺別和冷澄一般見識,好容易看兩面都安靜了,趕緊把他們送上了儀仗,假惺惺地說了幾句:“一路順風(fēng),回京洗塵”一類的話,滿懷欣喜地看著他們搖搖晃晃遠(yuǎn)去了。
戶部尚書楚懷寬撫著肚腩低聲說:“總算少了一個禍害。”
主管皇族事務(wù)的宗正大人眼含熱淚,情不自禁地說:“不,是少了兩個禍害?!?p> 沒想到儀仗才走到京郊山間,就蹦出了一伙提著樸刀,穿著破衣服和草鞋的山賊,為首那個大胡子跳到路中央:“此路是我開,此樹是我栽,要想過此路,留下買路財?!眱x仗中的護(hù)衛(wèi)立刻拔刀,其中有幾個強憋著笑意:“我說,隊長,對付這些雜碎用得著這樣嗎?”
長相硬朗的護(hù)衛(wèi)隊長一臉鄭重地答道:“當(dāng)然用的著,你們應(yīng)該看出來了,這是一群很有勇氣的山賊?!?p> 沒想到山賊眼睛骨碌碌喵了他們兩眼,中氣不足地問:“你,你們,是干什么的?”
隊長高傲地答道:“大膽賊寇,欽差大人的儀仗你們都敢來撒野,是活夠了嗎?”
山賊一聽腿似乎登時就軟了,跪在地上磕頭如搗蒜:“大人,大人饒命,小人只是附近山里的山民,落草為寇是迫不得已,我家里上有八十歲的老母,下有……”
山賊頭子一下喋喋不休,走在前面的淮陽王馬車的車簾不耐煩地動了一下,隊長剛想喝止他的廢話,沒想到本來還在地下卑微匍匐著的山賊頭子猛地起身,手一揮,一陣黃色的煙霧散開,刺鼻的氣味使勁往護(hù)衛(wèi)們的鼻子里鉆,嗆的他們沒法說話。待煙霧剛剛散去,淮陽王馬車?yán)飩鏖_一陣痛苦的呻吟:“咳,咳,咳,來人,來人,本王,本王不行了。”
護(hù)衛(wèi)大驚,忙擁上前去看王爺?shù)臓顩r,連后面馬車?yán)锏睦涑味甲蛔×?。只見那淮陽王面色煞白,雙眼無神,發(fā)聲困難,只是勉強著說:“本王……我……那煙霧有問題……”隨后頭一歪,暈過去了。
護(hù)衛(wèi)們面面相覷,心想自己是不是也中了毒,還是身為目前地位最高的冷澄打破了沉默:“各位兄弟可有不適之處?”
護(hù)衛(wèi)沉默良久,捏捏這,捏捏那,按按丹田,搖頭。
冷澄:“嗯,那就可能是王爺體質(zhì)太過敏感,無論怎樣,王爺現(xiàn)在這個狀況,少不得要麻煩各位兄弟幫忙抬回去找御醫(yī)看看了。”
護(hù)衛(wèi)剛見他時,他矯矯不群,出口就跟王爺杠上。都以為他是目中無人慣的。沒想到遇上這種事情,他一不慌張,二不遷怒,對他們這些地位不高的人竟是溫和相待,不露半分驕態(tài),這種官場新貴正是不可多得。當(dāng)下就點了頭,儀仗浩浩蕩蕩地往京城回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