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睡了多久,迷迷糊糊地醒來時(shí),碧青神君正在身邊看著書。我弓起身打了個(gè)哈欠,正想跳下床跑跑,沒想到身子一硬,扯得肌肉疼痛,才想起自己還在木乃伊狀態(tài)。
碧青神君見我醒來,放下書本走到身邊,將我再次抱回床上說:“你不是鬧別扭想睡這張床嗎?現(xiàn)在我批準(zhǔn)你睡,不準(zhǔn)下來!”
“可是……”我正想要求甩掉身上的繃帶,突然想起自己剛剛答應(yīng)了他要忍耐,于是只好垂頭喪氣地走去旁邊,乖乖坐著,再用可憐巴巴的眼神望著他說,“我要吃飯?!?p> 正在此時(shí),門外小林及時(shí)恭敬地說:“神君大人,我已準(zhǔn)備好午膳?!?p> 我歡喜地再次從床上跳起來,邊叫邊鬧:“我要吃我要吃!”
碧青神君嘆了口氣,走過來將我抱起,放到書桌上,對外面說:“讓他們將膳食送來這里吧,苗苗的也拿過來?!?p> 沒多久,侍女與侍童魚貫而入,我看見我的儲備糧食錦紋也在其中,打扮得特別美麗,本來妖界與仙界就沒有丑陋的人,可是她的外貌卻在美女中還是格外搶眼,一身淡淡魚香味,讓我覺得她看起來特別美味。
錦紋走到我們面前,放下手中托盤,討好地對我說:“這是罕有的東海珍珠魚,請神君與苗苗大人品嘗。”
魚的味道似乎比以往更加鮮美,早已饑腸轆轆的我急忙撲過去狼吞虎咽,看得旁人直皺眉頭,暗暗竊笑,又懼碧青神君在旁邊而不敢出聲。
碧青神君則在旁邊夾起蔬菜果品等慢慢品嘗,吃了幾口銀杏粥后突然點(diǎn)點(diǎn)頭道:“今日換了廚子?”
錦紋再度上前,她雙眼凝秋波,看著碧青神君說:“奴婢擅長烹調(diào),所以今日在廚房幫忙做了幾個(gè)小菜,不知是否對神君胃口?!?p> 碧青神君還沒說話,我就喊起來:“今天的魚做得特別好吃!錦紋你好厲害!”
“你吃得滿嘴都是,成何體統(tǒng)?!北糖嗌窬櫚櫭?,讓侍女送上手帕給我擦嘴,又回頭看了看錦紋,看得她滿臉通紅,然后悠悠地說,“既然你廚藝了得,以后就去廚房專門為苗苗做飯。至于本神,對食物并不在意,所以無需費(fèi)心?!?p> “好呀好呀!”我越來越喜歡這個(gè)聰明能干的儲備糧食,于是開心地叫起來,“以后錦紋來我身邊算了,可以天天給我做魚吃?!?p> 錦紋的臉色又變得蒼白,她蠕動幾下嘴唇要說什么卻又沒說出來,最終還是悻悻告退去了。
碧青神君看著她離開的背影,對小林淡淡地說:“此女似乎甚有圖謀與心計(jì),以后不要讓她接近我這里,并留意她有什么詭異的行動?!?p> 小林上前領(lǐng)命退下。
吃飽喝足的我卻想起一事,趕緊拉著碧青神君的袖子問:“錦紋不能來我這里啊,因?yàn)槲乙芈溆⑸?,你答?yīng)過我頭不痛就可以回去,我現(xiàn)在不痛了。”
“這……”碧青神君有些為難地摸著我腦袋說,“你身上有傷,而且已經(jīng)成為我徒弟,還是不要回去為好?!?p> “你說話不算話!”我有些生氣地撇撇嘴。
“我給你很多魚吃,你不要回落英山可好?”碧青神君思索片刻候后問。
這個(gè)誘惑非常大,讓我有些猶豫起來,可是想起烏鴉生氣的臉,頓時(shí)又有些緊張起來,于是急忙嚷道:“我要回去,出來好久了,銀子會生氣?!?p> “銀子?那只烏鴉?”碧青神君問。
我得意地說:“是??!我不在他會被妖怪欺負(fù)的,那家伙打架頂沒用?!?p> 碧青神君嘆口氣道:“我想他應(yīng)該不在了?!?p> “為什么?”我不明白。
碧青神君猶豫許久后說:“落英山地震,山上群妖失散,我曾去搜索過一番,卻沒見那只烏鴉妖?!?p> “你胡說!”我尖叫起來,“銀子不會丟下我的!他一定會等我!”
“我沒騙你?!?p> “騙了!”
碧青神君見我堅(jiān)持,而且滿地撒嬌打滾后,終于松口說如果我老實(shí)三天,讓身上傷口好了,就帶我回去看看。
可是,三天后他真的帶我下凡回落英山后,我卻看見整個(gè)山峰的大地被割裂,無數(shù)樹木倒得橫七豎八到處都是,巖石塌落,溪水干凅,空氣中充滿血腥的味道,除了鳥兒的嘰喳聲外幾乎沒有任何生命存在的氣息,我看見以前和自己玩耍的小鹿、白兔、熊,他們的尸體已經(jīng)幾乎變成白骨,無數(shù)的蟲子爬在上面,心里更加不安。
“銀子?。 蔽腋呗暣蠼?。
他沒有和以前一樣不耐煩地回應(yīng)我,天空中飛來一群食腐的烏鴉,卻沒一只是白色。
“銀子!你在哪里?”我心里有些慌亂,急忙變成人型,跳上棵還沒倒下的大樹上四處張望。
可是他還是沒有出現(xiàn)……
于是我跳下大樹準(zhǔn)備跑回我和他一塊兒居住的洞穴,碧青神君在后面卻攔住我,然后對自己施了個(gè)法術(shù),然后他的氣息淡淡消失在空氣中。
“你干什么?”我不解地問。
碧青神君回答:“妖怪都害怕我的氣息,現(xiàn)在施了隱身法后,他們都看不見我,方便行動。”
我似懂非懂地點(diǎn)點(diǎn)頭,迅速地往前奔去,他在后面輕松地跟上我的腳步。
摧毀比建設(shè)更難,上萬年的山峰頂不住一夕地震。身邊扭曲變形的景物不斷掠過,仿佛鞭子一樣抽打在我的心上。在落英山居住已有三百年,這里每一棵樹每一棵草我閉著眼都能分辨出來,可是隔了那么點(diǎn)日子,我已經(jīng)認(rèn)不出這里的景色……
我和銀子居住的洞窟亦已倒塌,我努力地用爪子挖了個(gè)洞鉆進(jìn)去,卻沒有發(fā)現(xiàn)銀子的身影。
他去哪里了?
心里有些不安,我思前想后,突然腦子里靈光一閃,急忙跑去后院他埋藏金銀的地方挖掘起來,我知道那個(gè)家伙將這些東西看得比自己的性命還重要,如果他在的話,東西一定在。
所以當(dāng)我將金銀挖出來后,不由開心地叫了聲:“銀子肯定還沒走?!?p> 碧青神君卻上前對我說:“苗苗,你有沒有想過,或許他走不了?”
“為什么走不了?”我不解。
“這場地震波及數(shù)千里,他可能喪生在這場災(zāi)難中了?!北糖嗌窬忉尅?p> 我還是不明白:“地震是什么妖怪?什么是喪生?”
碧青神君的眼神突然變得溫柔,他摸著我的腦袋輕輕說:“地震是天降下來的劫數(shù),不是妖怪,可是它所過之處,一切都會被吞噬,喪生……是指死亡……”
他的話仿佛一個(gè)晴天霹靂打落我腦中,我明白什么是死亡,可是從來沒想過這個(gè)詞可以和銀子扯上關(guān)系,于是急忙拉著碧青神君叫道:“銀子沒有做壞事,為什么天會降劫給他?”
“因?yàn)樘斓赜薪贁?shù),才會更欣欣向榮。”
“我不明白??!不明白?。 彼脑捯稽c(diǎn)也不對我胃口,于是我抱住自己耳朵不想再聽下去,只是不停叫著,“我要銀子回來!”
“八成是他逃跑了?!北糖嗌窬业哪X袋安慰,“我們回去吧?!?p> “不回去!”我扭頭就跑,一直跑到山頂上,看著遠(yuǎn)處翻滾的云海發(fā)呆,景物依舊,人卻不在,這種心情很難過,比自己被欺負(fù)或者被壞醫(yī)生扎針還難過。
于是我俯下身,將自己蜷縮成一團(tuán),這是我每次覺得難受時(shí),用來舒緩?fù)闯淖藙荨?p> 可是,這次沒有用,我依舊很痛很痛。
碧青神君在后面跟了上來,他蹲在我旁邊,溫柔地對我說:“如果真的很難受,就哭吧?!?p> 我迷惘地睜大眼睛望著他,搖搖頭:“我不懂哭,因?yàn)樨垱]有眼淚。”
“你現(xiàn)在是人。”
“我是貓?!?p> 碧青神君沉默不語,坐在旁邊獨(dú)自思索起來。
我則一直看著遠(yuǎn)處的晚霞,直到夜幕將落英山丑陋的姿態(tài)籠罩起來。
銀子還是沒有回來,我想他或許再也不回來了。
“跟我回去吧?!北糖嗌窬蝗徽f,“仙界沒有天劫。”
“你說銀子是不是拋棄我了……”我小聲地問。
“為什么這樣問?”碧青神君摸摸我的腦袋。
“因?yàn)槲乙郧敖?jīng)常給銀子闖禍……
“我總是勒索銀子讓他給我做魚吃……”
“我老是不聽銀子的話……”
“銀子是不是討厭我,才不等我的?”
“他一定是生氣我離開,所以討厭苗苗了……”
我不停地懺悔,碧青神君卻突然笑了,他一把將我擁入懷中,撫mo著我的頭發(fā),輕輕說:“銀子很喜歡苗苗的,那天我?guī)阕叩臅r(shí)候,他一直在后面追,說不準(zhǔn)他去天界找你了。”
“真的嗎”我抬起頭看著他。
“真的?!北糖嗌窬纳裆苷J(rèn)真,看起來不像騙貓。
“那我回天界等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