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也太糟蹋了吧?!蹦切l(wèi)士聽到這話,臉上浮現(xiàn)出了心疼的樣子,“這酒聞起來不錯,就是房州城里也不見得有這么好的貨色?!?p> “唉,那也沒辦法啊,你不知道我家那婆娘疑心有多重,但凡她給的東西,我要是有剩上一丁半點的,她就很無限延伸,最后總歸結(jié)到我定然是在哪里養(yǎng)到了小娘子這一點上?!眳怯蒲b作一副痛苦的樣子搖了搖頭,“有一日只不過我回家累了些,晚上她問話時我不得勁兒,她第二日便哭鬧到我爹娘哪里去,說我要休妻,然后背著嫁妝回娘家了,害得我去了她家三次才把人接回來?!?p> 那衛(wèi)士聽著吳悠說的這般可憐,被逗得笑了起來,“沒想到你這樣一個漢子,竟然如此怕老婆。不過這世上悍婦倒也不少,我堂哥家的大娘子卻是比你家這更厲害,他有一個極心愛的侍婢,本來打算等生了孩子抬成妾的,卻不想他外出做官不過一年,回到家那侍婢早就被大娘子給賣了,他遍尋不著,也只能認了?!?p> 軍營里的漢子,談起女人跟酒來,總是最容易拉近關(guān)系的。兩人先是交流了下家中悍婦如何如何,然后便說道女人還是溫柔乖巧的好,借著便說起京城與房州的花娘歌姬如何如何,兩處各有那些優(yōu)劣等等,進去問話的衛(wèi)士還沒出來,吳悠便已經(jīng)把外頭這個的底兒探的差不多了。
“來,盧大哥,你瞧著說了半天,口都渴了吧,嘗一嘗我家婆娘的手藝,她人兇歸兇,可是這手藝跟她的模樣一樣漂亮。”吳悠笑著開了另外一壇就酒給他。
這衛(wèi)士姓盧,叫盧綰,是從京城里來著的,吳悠看著他說話的氣度也不像是小戶人家出身,琢磨著既然要看守廬陵王,那多半不會從府兵里抽人,所以這些應(yīng)該都是禁軍里的才對。這年頭要入禁軍可非身強體壯就夠了,身份是個重要的標桿,能被選進來,他家里頭也應(yīng)該非富即貴。既然他姓盧,多半與范陽盧氏也有些瓜葛了。
若是剛才,盧綰還抱著幾分戒心,要不然他見著吳悠喝酒饞得要命也只是問問,并沒有索要。
可是這會兒兩下一攀談,覺得吳悠這人又風趣又豪爽,頗有知己之感,他遞了酒過來自己再拒絕就有些不近人情了,所以當下接過來拍了封泥嘗了一口,頓時滿面喜色的贊道,“好酒,這味道就是比京城胡姬酒坊里的也差不了多少。他奶奶的,你不知道我們自從到了這鬼地方,這一年來連頓入口的酒都喝不上,今兒才算解了解饞?!?p> “你若喜歡,這些我都送你了。”吳悠聽了這話,卻是爽朗的一揮手,表示車下面掛著的那些個都可以給他。
“這怎么成?!北R綰并不貪這小錢,聽這話笑著拍了拍吳悠的肩膀,“若不把你當兄弟,這酒我拿了就拿了,可既然你我這么投緣,我再占你的便宜就不像話了。依我看,你不如把這酒賣給我們,我們這里的兄弟眾多,雖然不太夠,但拿碗分分也能解饞。”
“那感情好啊。”吳悠面露驚喜之色,對著他拱拱手,“多謝盧大哥了,既然如此,賺了錢我分你一半?!?p> 他這話很質(zhì)樸,有著莊稼漢的那種簡單的將心比心,盧綰顯然很是滿意,于是擺擺手說道,“你不必分錢給我,若是真要謝我,下次來多幫我?guī)讐票闶?。我們不能隨便出營,所以有時就連劣酒都喝不上呢?!?p> “好,這個包在我身上?!眳怯坡犃诉@話,把胸脯拍得砰砰作響,“我一天到晚走街串巷,倒是常往你們這里來?!?p> 吳悠跟著盧綰又在那里侃了好久一通,才看到另外一個人出來,對著吳悠點點頭,“好了,校尉要見你,進去吧?!?p> “好嘞。”吳悠點點頭,把酒壇子解了放在路邊,有些緊張的說,“盧大哥,你記得等下我出來時把酒壇子還給我啊,這要是丟了一個我家婆娘會罵的?!?p> “知道知道?!北R綰看著他如此上不了臺面,越發(fā)的把他當做個農(nóng)民,點了點頭指點他進去。
“盧綰,你這是做什么!”吳悠聽著自己轉(zhuǎn)身之后,通報的衛(wèi)士有些奇怪的問盧綰,盧綰則大大咧咧的答道,“那花匠的酒不錯,我買了幾壇,你等下拿給大家喝,說是兄弟們喜歡,咱們下次再多讓他帶點……”
吳悠笑而不語的往里面走去,這酒看似普通,卻是蘇憶柳親釀的。據(jù)她說是原來在京師中跟一個釀酒大師學(xué)的,后來自己又關(guān)做了改進,吳悠喝了之后把自己的一些來自于后世的經(jīng)驗說給了她,她又加以改良,如今這酒卻是比一般市面上的好許多,這幫子士兵不喜歡才怪。
先前胡員外說的時候吳悠就琢磨過,要想順利的去見到李顯并對其有幫助,跟著看守他的人打好關(guān)系那是必需的,所以這車上藏了不少東西,端看到時候看人下菜了。
這里的校尉是個三十多歲的壯漢,留著漂亮的小胡子,看著頗有氣度,見著吳悠來了,睜著一雙眼睛把他由上到下的打量了一番,見著吳悠惶恐至極的跪在了地上,這才滿意的點點頭,“你就是新來的花匠?”
“回稟軍爺,是的?!眳怯茟?zhàn)戰(zhàn)兢兢的說道,一副沒見過世面的小人物。
“先前來的那個花匠怎么不來了?”校尉打量了吳悠數(shù)眼問道。
“那是我父親,他年紀大了,腿腳不靈便,小人不忍父親奔波勞碌,所以才主動攬了這差事的?!眳怯瓢言缇途幪柕年P(guān)系說了出來,見著那人對他的答案似乎挺滿意,又問了些閑話之后,便讓人領(lǐng)他到了后面。
這營寨后面的谷底,被人開墾平整出了五六畝田地,又在山腳建了數(shù)間茅屋,收拾的挺整齊,但絕對談不上舒服,吳悠站在籬笆外看著那幾個正在田坎邊玩耍的小孩兒,感覺他們的氣色比起看守他們的衛(wèi)士都要差的許多。
怪不得狄仁杰操心著要往里頭送東西,若是這般照顧下去,不等他勸的武皇回心轉(zhuǎn)意,只怕廬陵王一家就要餓死在這里了。
不過想想被軟禁在皇宮的李旦一家,對于膽小的李顯來說,或許在這里更長壽些。
衛(wèi)士們打開了籬笆門,吳悠推著裝著花盆的小花吱吱呀呀的往里頭走去,園中有兩塊平整的地,都種的是牡丹花,但明顯長勢不怎么好,籬笆旁邊重著幾棵大樹,一邊是三個男孩子,另外一邊則是四個女孩兒在一起圍坐著。
吳悠倒是不記得李顯有幾個兒女呢,最著名的那個貌似年紀還小,也分不清楚,便將車停在了邊上,琢磨著自己是要怎么張口問話呢,就忽然感覺腿被人抱住了,低頭一看,卻是一個四五歲大的小娃兒,抹得黑糊糊的看不清面孔,似乎是剛才在泥地里滾過。
“糖糖?!毙⊥迌耗搪暷虤獾恼f,吳悠聽著這聲音倒是分辨出來,是個女娃兒。
他過來的時候身上倒是有幾塊兒糖點心,沒想到她竟然鼻子這么靈的聞到了。
“小娘子叫什么名字呢。”吳悠見著她眼睛又大又亮,黑白分明,煞是可愛,于是順手抱起了她,將她抱了起來,拿著帕子給她擦干凈了臉手,這才將懷中的糕點取了一塊兒給她。
“糖糖!”那女孩兒興奮的叫著,也不回他的話,只從他手里頭拿了東西,也不嚼碎,只那么一口就吞了下去。
吳悠可被這動作給嚇到了,當下把東西塞進懷里,趕緊拍她的背,“怎么吃得這么急,嗆到了可怎么是好。”
“還要,還要?!毙⊥迌盒ξ耐路鹩X得吳悠著急的樣子很好玩似的,直接就伸手往他懷里摸,吳悠趕緊攥住她的手,“你別急,我都給你了就是,只是你可不能再這么全吞了?!?p> “好?!彼c點頭,小模樣頗為討喜。
“裹兒,你又騙人了!”吳悠剛跟著這小蘿莉說完話,就聽著下方傳來一聲怒喊,低下頭卻是發(fā)現(xiàn)又一個小蘿莉站在自己身邊。她看上去比懷中抱得這個要大上兩三歲,身上穿著的衣服已經(jīng)很舊了,卻洗的干干凈凈,頭發(fā)也梳的一絲不茍,貌似是這個的姐姐。
“要你多管!李仙蕙,你給我乖乖的閉嘴滾到一邊去,要不然我就告訴母親是你把我推下泥塘的。”吳悠懷中的小蘿莉忽然變了臉,剛才天真乖巧的模樣不復(fù)存在,活像是一條小獸一樣的對著她呲牙咧嘴叫道。
這,吳悠目瞪口呆的看著眼前的一幕,只覺脊背發(fā)涼。才如此小的年紀就會這般騙人,真是令人不可思議。
不過,他忽然想起剛才李仙蕙叫的名字,忽然渾身一僵。
李裹兒,難道這個泥猴子一樣的娃娃,竟然就是日后那個鬧起無數(shù)腥風血雨的安樂公主?!
整個大唐,無論是權(quán)勢和瘋狂程度,也就只有她能跟著她的姑姑太平公主一較高下了。
===============================================
話說太平公主的女兒十一歲就嫁人了啊……嗯,我只是隨便說說,什么意思都沒╮(╯_╰)╭