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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一個孟家岔的青壯拿著一封書信找到了二爺唐保長，二爺看著信，眉頭深皺：“你們族長說，咱村的人把你們的青壯給打了，還死了十口人？沒有這事吧，怎么咱村秀才說是賊寇跑到小理水搶莊稼啊？”
青壯臉色都變了，連忙道：“沒有啊，沒有啊，的確是咱們村的人，族長五個兒子還被抓了，不是賊寇啊?！?p> 二爺撫mo著山羊胡子道：“那為什么會有這么多人跑到小理水來，孟家岔離長峁有三里地吧?！鼻鄩岩粫r說不出話來，不知道如何回答，總不能說是來拆堤壩的吧。
二爺冷笑道：“咱們兩村自從去年發(fā)生點誤會以來，一直井水不犯河水，我想孟家五兄弟也不會貿(mào)然前來生事，肯定不會是孟家的人，一定是賊寇過來搶糧。這樣吧，你回去跟孟老三說，我們這里的賊寇明日就解往縣城，你回去吧?！鼻鄩岩宦爣樀没觑w魄散，連忙告辭離開。
等人走了，唐無病才從里面出來，二爺一臉無奈：“無病啊，我看還是算了吧，孟家死了十口人，咱們也沒有吃虧，如果搞大也不好收拾?！?p> 唐無病一臉恭敬道：“二伯，他們?nèi)ツ臧蜒蚍诺皆蹅兇宓牡厣峡星f稼，咱們不過打死兩只羊，卻被他們打死打傷了十好幾口人。無病一定要為長峁村出這口惡氣。此事二伯不用擔心，無緣無故，孟家岔打上門來，事情發(fā)生在咱村地界，就算把他當賊寇辦了，孟家岔也放不出一個屁來。再說了，這宗族械斗的事，整個陜北一年不知道發(fā)生多少，官府從來睜一眼閉一眼的，上次咱村死了三口人，官府最終又如何？還不是賠幾石糧食了事。”
二爺嘆了口氣，“那這事就交給無病了，一定要處理好?！?p> 下午，孟家岔族長孟冠三親自來到長峁村求見二爺，二爺推說身體不好，讓唐無病出面。
唐無病把孟冠三請進自家院里，唐無病拱手道：“孟三爺，小侄有禮了，不知道三爺前來所為何事?！?p> 孟冠三心里只想把眼前的人一刀給劈了，但自己五個兒子被對方捏著，實在不好動怒，只能陪著笑臉道：“秀才郎啊，昨日之事都是幾個犬子的不是，我是完全不知道的，否則我首先就打斷他們的腿。一切都請秀才郎多擔待著，老夫在此賠禮了?！闭f著站起來就要叉手行禮。
唐無病連忙上前扶著：“三爺，這是如何說話，折殺小侄，折殺小侄也。”
孟冠三起身道：“秀才郎啊，看在老夫的面子上放了孟家的人吧，如何？”
唐無病道：“照三爺?shù)恼f法，昨日襲擊本村的賊寇，是你們孟家岔的？”
孟冠三聽著唐無病還是死死咬著賊寇二字，差點沒有氣得背過氣去，“秀才郎，你是懂道理的人，我們孟家世代良民，怎么會從了賊寇呢。那些都是我們孟家子侄，都是良民啊?！?p> “良民？”唐無病坐回椅子上，冷哼一聲，“拿著刀槍來到我們村，打傷長峁青壯的叫良民？三爺，我尊重你稱你一個三爺，你的子侄可是好幾百人拿著刀槍前來，毀了我們的堤壩，拆了我們的翻車，搶了我們的莊稼，請問這就是你們村的良民？”
唐無病一番強詞奪理的話一下子將孟冠三噎著，真不知道怎么回答好。正說著，院門吱呀一下打開，一位身材魁梧的老人走入院子。
唐無病連忙起身行禮：“九伯，您老來啦，快坐，快坐?！?p> 九爺看到孟冠三連忙行禮：“呀，這不是三哥嗎，哪陣風把您給吹來了？”
孟冠三頓時面紅耳赤，但九爺總算如一根救命稻草被他抓在手上，一股腦將事情原委說了出來。
九爺一屁股坐在椅子上，掏出一把解手小刀剔著手指甲里的油泥：“無病啊，三爺當年跟你九伯一起到延綏鎮(zhèn)服過徭役，也算是老哥們兒了。這場誤會我看是不是能解開呢？”
唐無病不敢坐下，在一旁垂手站著，聽到九爺這么說，連忙道：“九伯，你也知道，孟家的人一下子來了好幾百，喊打喊殺，侄兒以為是賊寇掠境，所以才帶著青壯們奮起抵抗。實在不知道他們是為了來拆咱家的堤壩?！?p> 九爺笑著道：“三哥啊，你家五個兒子當真厲害得很啊，動不動就拉著幾百號人打上門來，他們這些小輩一時害怕，動手抵抗。我看三哥也別跟小的一般見識”
害怕？！情有可原？！不一般見識？！虧他說得出口，就這么害怕了一下，竟然傷了十口人命，現(xiàn)在不是咱不跟他們計較，是你家秀才跟孟家計較著呢。孟冠三狠得牙根癢癢，但面上只能強忍著怒火，陪著不是。
唐無病在旁又道：“再說了，這次發(fā)生了誤會，誰能保證日后孟家五虎不會懷恨在心，接著想出什么餿主意來扒咱村的壩？或者再糾合人馬來報仇？”
孟冠三連忙道：“這次都是我們孟家的不是，日后我們孟家人決不再與長峁村為難?！?p> 好，是你親口說出的話，承認是你家的不是，唐無病皺著眉頭道：“這口說無憑，不如立個字據(jù)，畢竟死了些人，也要向上面交代?！?p> 孟冠三五個兒子的命被對方捏著，別說立個字據(jù)，就算讓他傾家蕩產(chǎn)也得同意，無奈之下，只得由唐無病代為起草了一份文書，孟冠三顫抖著在文書上按了紅手印，五十多歲的人啊，這張老臉已經(jīng)隨著這個手印，摔在地上撿不起來了。
本來唐無病還琢磨著敲點糧食，可轉念一想，這次自家已經(jīng)占盡了便宜，而對方又死了人，如果還要孟家拿糧食贖人，說不好把對方逼急了，也會翻墻咬人。
唐無病收好了字據(jù)，向孟冠三一拱手：“三爺，您老等會?！闭f著出了院子，叫辛成他們把孟家的俘虜還有尸首一起交還給孟家。
一眾孟家青壯互相攙扶著，在孟冠三率領下離開長峁村，來的時候趾高氣揚，走的時候垂頭喪氣。
九爺站在大榆樹下，喃喃道：“無病啊，你這么狠，不怕他們?nèi)蘸髞韺こ鸢 ！?p> 唐無病不說話，指指旁邊，兩個步哨，一個弓哨，整齊地排列在大道旁，每個人臉上都洋溢著勝利的得意，“九爺，你看看這兩面的神情，敗軍何以言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