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三場考試都如同走過場一般，反正唐無病照本宣科，依葫蘆畫瓢，輕松應(yīng)對下來。倒是第三場后加了一個騎射的考試，本來在萬歷以前沒有這項，但天啟年開始，朝廷應(yīng)付東西兵事，開始要求各省加試騎射。
因為文官帶兵已經(jīng)成為明朝中期以后的定制，任何一級文官都可以支配比自己高一兩級的武將，比如七品的知縣指揮一個五品的守備沒有任何問題，一個掛左右僉都御史銜正四品的巡撫,指揮起掛都指揮同知銜從二品的總兵來，更是高高在上，頤指氣使。而且除了總督、巡撫包括巡按御史、道員知府都有統(tǒng)兵的權(quán)力。
但會騎射與知兵到底有多少關(guān)系，就不得而知了，反正明末幾大疆鎮(zhèn)之中，只有熊廷弼和盧象升是騎射皆能，其他無論袁崇煥、洪承疇還是孫傳庭屁的武藝都沒有，甚至孫傳庭還是個青光眼的瞎子，但絲毫不影響他們指揮千軍萬馬。
這個顯然又是領(lǐng)導(dǎo)一拍腦袋就胡亂整出來的亂政，一幫日日苦背程文的書生們，哪里有時間去練習(xí)騎射，不是扯淡呢嗎？于是西安府的校場成了一個馬戲班子，不懂上下馬的，給馬踢了的，墮馬的千奇百怪啥人都有。射箭時，有人連弓都拉不開，有人的箭差點傷著后面的人，上千個人射完，十個靶子基本上不用換。
唐無病這兩項都沒有太大問題，特別是射箭，竟然有三箭射到了靶上，這可了不得了，前面過了幾百號人，整個靶上還沒有二十支箭，頓時全場歡聲雷動，終于出了個文武全才的主。
唐無病來到臺前勾號，辦完手續(xù)，正要離開，就聽一名軍士叫住他，“考生唐無病上臺?！?p> 唐無病莫名其妙走上臺，中間幾名官員都不認(rèn)識，唐無病只得走到中間拱手參拜：“考生唐無病，參拜眾位大人?！?p> 當(dāng)中一人哦了一聲，“抬頭說話?！?p> 唐無病抬頭掃視了一下，最中間的人面色蠟黃，唇上一撇胡子，旁邊幾名官員要不腦滿腸肥，要不渾渾噩噩，倒是一名年輕官員相貌枯瘦，但一雙大眼炯炯有神，身上配著七品的補(bǔ)服。
那面色蠟黃，嘴上一瞥胡子的人補(bǔ)服上是二品的樣子，對唐無病道：“你便是米脂秀才唐無?。俊?p> 唐無病點點頭，那人道：“好，武藝果然不錯，不愧為米脂功臣。下去吧?！?p> 就這么下去了？唐無病有些莫名其妙，又躬身拜了一下，然后轉(zhuǎn)身下臺。那名軍士看著他撇撇嘴，“秀才郎，你要走運了。”
唐無?。骸罢?？”
“剛才跟你說話的是巡撫陜西的劉大人啊?！避娛恳荒樍w慕的樣子。
唐無病同樣撇撇嘴，劉廣生？哦，被他看中也沒多走運啊，丫再混一年就下臺了。
騎射不會影響到大比的結(jié)果，不過唐無病倒是發(fā)現(xiàn)那個凌角多竟然是個騎射高手，在眾多秀才之中，他竟然五箭全中。這倒讓他對此人有些刮目相看了。
所有考試完畢已經(jīng)是八月十五中秋節(jié)，四人齊聚在客棧里過了一個不算冷清的中秋節(jié)。唐無病把那個有緣分的洛川秀才曾曠請了過來，一問才知道，曾曠二十六歲，這是第二次參加鄉(xiāng)試。曾曠也一改貢院之中高傲的神色，與幾名秀才攀兄道弟。畢竟都是一起考試，說不定考中了就成了同學(xué)，在這個時代，同科出身可是十分有用的社會關(guān)系。
陶盛十分驕傲地向曾曠介紹了唐無病在米脂的豐功偉業(yè)，作為一個讀書人，做夢都想出將入相，曾曠對此十分感興趣，聽陶盛一通白活，臉上露出羨慕之色。
五人推杯換盞喝得有點感覺了，唐無病突然拋出一個問題，“茂清啊，我想回家了?！?p> 四人都愣了一下看著他，勞飛羽道：“哥，要是中了呢？你不等著，延安府，綏德米脂縣秀才唐無病中舉，京報連登黃甲……”勞飛羽學(xué)著報喜的門子嗓音一通吆喝，惹得眾人哈哈大笑。
笑完，唐無病道：“茂清啊，你是老大哥，有沒有規(guī)定考生必須等候放榜？”
陶盛神色嚴(yán)肅道：“雖然沒有明文規(guī)定，但所有秀才都等在省城里，直到放榜之日。你要是中榜，如何趕得及參加鹿鳴宴，如何拜見房師坐師？不妥不妥，你還是留下吧。”
唐無病嘆了口氣，“各位有所不知，老母親身體本就不好，逃難折騰這么一趟，在米脂就有些犯病了，我這么一來就是二十多日，心中惦念得很，反正這科我也覺得難中，不如回去照料母親吧，她老人家就我這一個兒子，不在身邊盡孝實在難過?！?p> 據(jù)說大比放榜得等到八月底，也就是說要至少等上半月，說實話，唐無病是惦記團(tuán)練和流民，團(tuán)練的訓(xùn)練以及流民的安置一分鐘都不能耽擱，再加上家里打井的事，讓他懸在心頭，一考完就歸心似箭。
孝道在這個年代可是大殺器，一扔下來，沒人敢說個不字。眾位秀才一聽唐無病是因為母親生病想回去照顧，頓時不再相勸，反而想起了主意。陶盛道：“我看是不如這樣，到學(xué)政衙門告?zhèn)€假，照實說了，知道玄安是去盡孝，也不會覺得你驕橫?！北娙它c點頭。
議定好了，第二天，唐無病就拿著大比的考牌來到學(xué)政衙門，學(xué)政官員對他的到訪十分奇怪，一問之下才知道。官府的確沒有明文規(guī)定考完了必須留在省城等放榜，但畢竟中舉是讀書人一生中超級大喜事，哪個不愿等著看整條街報喜的榮耀呢？
不過唐無病的緣由無人敢說個不字，在讀書人心目中如果把功名和孝道一同擺上天枰，絕對是不對稱的兩頭，無論當(dāng)了多大的官，父母死，都得丁憂守孝三年。甚至沒人敢勸他留下，都一個勁夸他是個孝子，這個不叫請假的假自然得批準(zhǔn)了。
唐無病搞定這頭，立刻想趕到洪承疇府上拜謝，但轉(zhuǎn)念一想，此時還是挺敏感的，剛剛考完大比，自己就去拜謝，那么等到中舉之時，會不會有一些閑人產(chǎn)生過多的聯(lián)想？于是他便打消這個念頭，轉(zhuǎn)而去琢磨另外兩件重要的事。
唐無病一面讓莊河在城內(nèi)各大糧店尋找甘薯和玉米的種子，另一方面親自在西安城中一個骯臟的院落里找到了閣陀斯，他要和他好好談?wù)勔还P生意。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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