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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二章 撲火的飛蛾

最佳導(dǎo)演 機器人瓦力 10474 2011-01-27 11:15:03

    “那家伙算不算身材高大、長相親和的人?”

  隨著瑞秋的話,王揚往咖啡廳門口那邊一看,果然見一個身材高大的男人走了進來,他穿著一套灰白色的西裝,還打著一條黑領(lǐng)帶,雖然高大,但不是肌肉男的類型,一張年輕的臉看起來應(yīng)該才二十出頭,長得很帥氣,而且非常親和,外形完全符合要求。

  “外形不錯。”王揚認可地點了點頭,又道:“但不知道他是不是來面試的,他可是穿著正裝?!苯裉烀嬖嚵怂陌俣嗳耍瑳]有一個面試者是穿正裝的。旁邊的瑞秋笑道:“馬上就知道了?!?p>  “我看看。”馬克-斯朗特扭過頭,看了那個男人一眼,便不屑地搖頭道:“不行,不行。我說他肯定不行,我看除了湯姆-漢克斯來,誰都不行。”

  王揚翻了翻白眼,懶得搭理這家伙,拿起咖啡喝了一口,看著那個男人向著這邊走了過來。

  “噢,打擾了,你們是電影《靈動-鬼影實錄》的面試官嗎?”高大的男人一臉尷尬地問道。王揚都不知道他尷尬什么,點頭道:“是的?!备叽竽腥祟D時熱情地笑了起來,道:“呵呵,你們好,我叫扎卡里-列維,我是來參加面試的?!彼岛艉舻乜粗R克-斯朗特,聲音激動地道:“導(dǎo)演你好?!?p>  馬克-斯朗特微微一怔,便沒好氣地攤了攤手,道:“你看我像導(dǎo)演么?我可不是導(dǎo)演,那位才是?!彼噶酥笇γ娴耐鯎P。

  “什么?!”扎卡里-列維嚇了一大跳,滿臉震驚地看著王揚,似乎見到什么恐怖的東西,目瞪口呆地道:“你是導(dǎo)演!?我的天啊,這么年輕!”馬克-斯朗特聳肩道:“當(dāng)然,那就是他(young)?!?p>  這個驚愕的表情做得不錯啊!王揚不禁心里一贊,這家伙長著一張親和的臉,讓人看著很親切舒服,但是如果臉上表情是驚恐萬狀的話,放在喜劇片里就是爆笑效果,而放在心理恐怖片里,這種反差會讓觀眾更加揪心、更加害怕。這就是他為什么非要選擇長相親和的原因。

  扎卡里-列維呆呆地道:“難以置信,我是80年9月出生的,你大還是我大?”

  王揚笑道:“我2月,比你大幾個月吧。其實我也很難以置信,你是今天第一個穿著正裝來面試的人?!痹ɡ铮芯S尷尬地撓了撓腦后勺,道:“事實上我剛下班,我在一家超市做兼職。一下班我就趕過來了,所以沒換衣服?!蓖鯎P點點頭表示“原來這樣”,又拍了拍手道:“好了,言歸正傳,開始面試吧,你有簡歷帶來嗎?”

  “噢,好的好的。”扎卡里-列維馬上從提在手上的公文包里面抽出一份簡歷,簡歷的紙已經(jīng)很舊了,看來他做這樣的面試,也有一段時間了。他把簡歷遞給王揚,道:“給你?!?p>  接過簡歷,王揚翻看了起來,扎卡里-列維,1980年9月29日,他出生在路易斯安那州的查爾斯湖,后來又隨著家人搬來搬去,直到定居在加州的文圖拉縣。他從小就在學(xué)校和當(dāng)?shù)氐膭≡貉莩觯€有唱歌跳舞也是他的強項。在布埃納高中畢業(yè)后,他就來到洛杉磯好萊塢闖蕩了,但是近一年時間下來,他的演出經(jīng)歷就只有群眾演員。

  不過做群眾演員的機會,也不是每天都有的。好萊塢雖然每年都拍幾百部電影,不過單是工會演員就有超過20萬人,再加上那些沒入工會的,平均分下來,一個月差不多只有一、兩次的工作機會。

  為了生計,為了能在洛杉磯待下去,像扎卡里-列維這樣的無名小卒,不但會節(jié)衣縮食,更會身兼數(shù)職,打散工賺錢。

  說起來,王揚和扎卡里-列維是同屆生,幾乎同時來到洛杉磯;不同的是,王揚是去南加大讀書的,而列維是去好萊塢打拼。當(dāng)然,每年都會有很多這樣的人涌入好萊塢,從小喜愛演藝,在學(xué)校也有演出,但高中畢業(yè)后沒有被任何大學(xué)錄取,又不愿放棄夢想,于是便懷著夢來到好萊塢。

  “扎卡里,假設(shè)你和你的女朋友坐在沙發(fā)上看電視,突然,你的女朋友不停地抽搐起來,可是她自己是沒有察覺到的,她還在入迷地看著電視,還笑哈哈的。”王揚把場景描述完畢,便道:“你看到這樣的情況,非常驚訝和害怕,便喊著你女朋友的名字,搖著她的身體,可是她卻完全不理會你,依然在哈哈大笑。請你表演一下。”

  “噢,該死的,我沒有女朋友!”扎卡里懊惱地拍了拍額頭。王揚向著馬克-斯朗特努了努嘴,道:“你就當(dāng)旁邊的斯朗特先生是你女朋友好了。”馬克-斯朗特翻白眼道:“好吧,但我可不會抽搐,也不會哈哈大笑?!?p>  瑞秋笑了笑,露出兩個酒窩:“或者讓我來?”

  “不,不,不!”扎卡里慌忙地擺起手來,他被瑞秋那兩個酒窩甜得心都醉了,要是她充當(dāng)女朋友的角色,他估計連話都說不利索了!扎卡里往馬克-斯朗特旁邊一坐,干笑道:“嘿嘿,有斯朗特先生就夠了。嗯好了,我要開始表演了?!?p>  扎卡里突然變臉?biāo)频?,變得滿臉驚愕的樣子,看著馬克-斯朗特道:“噢,寶貝,你怎么了?”他搖著馬克-斯朗特,臉色越來越驚慌失措,語氣顫抖地道:“噢,耶穌!我的天?。≤锢騺?,你別嚇我!茱莉亞,你醒醒……”他說著就要抱住馬克-斯朗特。

  “等等,等等!”馬克-斯朗特急忙一把推開他,雙手護胸地道:“伙計,我不是同性戀!”他又皺眉問道:“還有,誰是茱莉亞?”

  “呃,茱莉亞是茱莉亞-羅伯茨,我喜歡她?!痹ɡ铮芯S有些不好意思地笑道。

  瑞秋忍不住笑了一聲,道:“哇,茱莉亞很不錯!”她對扎卡里眨了眨眼,笑道:“好品味!”扎卡里尷尬地撓了撓頭。

  有些稚嫩,但是看得出來能投入感情,還不錯……王揚在心里打了一個勾號,又道:“再表演一下。深夜,你在床上睡著,但你被你女朋友搖醒了,然后聽到臥室外面有腳步聲,你一下子驚得清醒了?!?p>  “好的,那我開始了。”扎卡里閉上眼睛,然后“唔唔”地慢慢睜開,迷糊著道:“噢,寶貝,怎么了……什么?”他猛地眨了眨眼睛,緊緊地皺著眉頭,做側(cè)臉細聽的樣子。

  “嗯,還不錯。”王揚點了點頭,雖然不能說他的表演有多棒,而且多少欠缺層次感,但他已經(jīng)是整個下午表演得最棒的那個了,應(yīng)該也足夠應(yīng)付了……他看著扎卡里,深吸了一口氣,一拍桌子道:“好吧,就你了!”

  扎卡里呆住了,呼吸卻明顯地加快,他突然“哇”的一聲,激動地、不敢相信地問道:“我被選中了?我被選中了?”王揚點了點頭,他頓時狂喜地哈哈大笑了起來:“好?。『冒?!噢感謝上帝!謝謝,謝謝……”他語無倫次地不停要別人握手,最后一揮拳頭地喊道:“噢耶,我當(dāng)男主角啦!”

  他這一喊,自然打擾到了咖啡廳里其他的顧客,被所有人看著,扎卡里不好意思地笑了笑;“Sorry,但是我實在太激動了!”

  扎卡里興奮地看著王揚,道:“導(dǎo)演,我們什么時候簽約呢?”

  還沒等王揚回答,馬克-斯朗特便笑道:“事實上,現(xiàn)在就可以簽。”他從公文包里取出一式兩份的兩種合同,一種推到扎卡里面前,一種推到瑞秋面前,他先拿出演員工會的證件給扎卡里看,對他道:“雖然我不看好這部電影,但一周時間四千美金,挺誘人的不是嗎?”

  “是的,而且我喜歡表演!”扎卡里滿臉高興,他接過證件、合同看了起來。合同上寫得很清楚,他是受雇于拍攝這一部叫《靈動-鬼影實錄》的電影的男主角,工作周長在一周到二周,片酬四千美金,在開始拍攝之前,他會得到一半的片酬,而另一半則在拍攝結(jié)束后支付。

  這一部電影具有放映發(fā)行、DVD發(fā)行等等的發(fā)行資格,演員同意一切的發(fā)行,發(fā)行不會侵犯他們的權(quán)益,而電影的版權(quán)所有人當(dāng)然是王揚,他擁有這部電影一切的版權(quán)。

  “OK,沒問題!”扎卡里把合同看完一遍之后,便迫不及待地簽上自己的名字。

  他這么一簽,馬克-斯朗特和演員工會便得到了10%的傭金,但是演員工會也會“罩”著他。如果王揚也把合同簽了,把電影拍了,但是扎卡里卻得不到他的薪水,演員工會就會把王揚告上法庭,給扎卡里維權(quán)。

  馬克-斯朗特滿足地笑了笑,又看著瑞秋,敲了敲桌面上的另一份合同,道:“瑞秋,我覺得你還是需要一個短期經(jīng)紀(jì)人的,看看這份合同吧?!彼衩氐赜謴墓陌锬贸鲆惶鬃C件,遞給瑞秋看,笑道:“其實我還有另一個身份,哦不是CIA,只是CAA的持牌經(jīng)紀(jì)人。如果有我,有CAA看著你,年輕的導(dǎo)演也就玩不出什么花樣了。”

  王揚翻了翻白眼,道:“拜托,我什么時候想玩花樣了?”

  “CAA?哇?!比鹎锬眠^合同、證件詳細地看了起來。CAA就是創(chuàng)新藝人經(jīng)紀(jì)公司,也是現(xiàn)在全美最大的經(jīng)紀(jì)公司,這份合同并不是簽約藝人合同,更多的是一種見證人的性質(zhì),她支付片酬的15%薪水作為傭金,而馬克-斯朗特這個CAA持牌經(jīng)紀(jì)人則會保證她的權(quán)益。

  瑞秋仔仔細細地把合同看完,略經(jīng)考慮,便點頭笑道:“OK,看著不錯,我簽了。”

  “哈哈,是我的傭金就跑不掉!”馬克-斯朗特得意洋洋地哈哈大笑,15%的傭金比演員工會的10%還要更多!他看了王揚一眼,笑吟吟的,很欠揍。

  王揚真是有點郁悶了,究根到底,那些傭金可都是他的錢??!不過無論怎么樣,得到了適合的男主角、女主角人選,這是一件值得慶賀的事情。于是,王揚在看過兩份合同之后,也簽上了自己的名字,最后馬克-斯朗特也簽上他的名字,再蓋上印章,這正式代表著,《靈動-鬼影實錄》立項了,王揚再沒有退縮的可能!

  兩位演員的片酬共計八千美金,而王揚現(xiàn)在的流動資金只剩四千多了,不過足夠支付前期的這一半片酬;等電影拍完,他把租來的家具電器、還有那部DV機退回去,拿回來的四千壓金正好夠剩余另一半的片酬。

  就這樣,除去拍電影的一萬美金,王揚剩余的生活費用不到五百美金了。往后面走回去的路已經(jīng)堵死了,他只有一個選擇,把電影拍好,一路向前,向前!

  “噢,天啊!真是讓人瘋狂的寶貝!MUMO……”扎卡里發(fā)了狂地親吻著他那份合同,把合同的紙都沾濕了,才戀戀不舍地放開。他一邊小心地把合同放回到公文包,一邊高興地笑道:“我已經(jīng)等不及要把這個好消息告訴我的家人了!導(dǎo)演,我可以走了嗎?”

  “可以了,不過我們先交換聯(lián)系號碼?!蓖鯎P拿出手機,和扎卡里交換完號碼,又寫下自己的住宅地址給他,交待道:“電影的拍攝從明天就開始,地點在我家,所以你要早點起床過來。衣服打扮沒要求,普普通通,像個正常人就行了。”

  “我知道了,我會的?!痹ɡ锇延浻械刂返募埵蘸?,再次和所有人握了握手,笑著說:“謝謝,謝謝!我走了,謝謝……”他一邊走一邊笑,透過玻璃窗,只見他一出了咖啡廳,便興奮地跑了起來,時不時揮舞著拳頭扭動著身子,似乎在跳舞。

  “那么,結(jié)束了?!瘪R克-斯朗特收拾好他的東西,站起身拍了拍公文包,道:“好了,這里也沒有我什么事了。我還要到工會做個報告,先走了。年輕的導(dǎo)演,有機會我們再合作。”他走了幾步,又回頭笑道:“還有,你女朋友很漂亮,但女人生氣了都會變成瘋子的。祝你好運。”他的話自然只能換到王揚的白眼。

  在扎卡里-列維和馬克-斯朗特走后,這一桌就只剩下王揚和瑞秋了,兩人聊了一陣,時間便來到了5點,面試的結(jié)束時間。

  王揚看著手表,呼出了一口氣,如釋重負地笑道:“結(jié)束了,今天真是大收獲。”

  “我也是。”瑞秋笑了笑,又提議道:“要換個地方喝一杯么?”她拿起合同搖了搖:“我剛剛得到了四千美金,所以,我請客?!?p>  “好!”王揚欣然同意,他和瑞秋剛才討論著電影和歌舞劇、音樂劇等戲劇的關(guān)系,正聊得起興呢,去喝一杯繼續(xù)聊也好,反正有人請客。

  日落臺街就有很多酒吧,王揚和瑞秋出了“甜心”咖啡廳,走了不到五分鐘,就來到一家名叫“朋友”的酒吧。這個酒吧是那種很安靜的立式酒吧,留聲機放著悠然的古典音樂,客人三五成群地坐在桌椅上,喝著酒聊天,氣氛很舒服。

  王揚和瑞秋坐在角落的一個位置上,由于他們不夠喝酒的年齡21歲,酒吧只對他們出售汽水。他們只能一邊飲著汽水,一邊笑談著各種話題,特別是有關(guān)電影和戲劇的,現(xiàn)在他們就討論著歌舞片的話題。

  歌舞片絕對是一個獨一無二的電影類型,在電影的歷史里也占據(jù)著非常重要的地位,比如四十年代的《綠野仙蹤》、五十年代的《雨中曲》、六十年代的《窈窕淑女》、還有七十年代的《火爆浪子》等等,都是永不褪色的佳作,引領(lǐng)著當(dāng)時的潮流。

  但是,最近這十幾二十年來,歌舞片已經(jīng)沉寂多時了,這個類型的電影被人漸漸所遺忘,歌舞片也打上了“過氣”、“淘汰”的標(biāo)簽。

  瑞秋是讀戲劇表演專業(yè)的,她對歌舞片尤其感興趣,她認為歌舞片的表演形式很獨特、很浪漫。但是歌舞片現(xiàn)在地位尷尬,似乎只能在百老匯演出了,大銀幕正在拋棄它。

  事實上她這次寫的論文論題,就是探討戲劇和電影的關(guān)系與發(fā)展前景,其中歌舞片正是她重點研究的對象。

  “相信我,歌舞類電影永遠都不會過時,它的活力一直都在?!蓖鯎P非??隙ǖ卣f,喝著汽水道:“而且,我覺得歌舞片很快就會爆發(fā)出它的力量。”

  瑞秋感興趣地道:“哦,為什么你會那么認為?”她聳了聳肩,笑道:“雖然我也覺得歌舞片不會就這樣沉淪,但我找不到理由去說服別人,也許我只是因為個人愛好而影響了判斷。我很多同學(xué)都說歌舞片已經(jīng)死了,沉悶俗套的表演形式已經(jīng)不適合這個新時代?!?p>  “不,絕對不是?!蓖鯎P搖了搖頭,把手掌放在耳朵邊,輕聲道:“你聽聽,聽到什么?”瑞秋顰了顰眉頭,側(cè)著耳靜靜地聽著,然后不敢肯定地道:“音樂?”

  王揚打了個響指,看了放在吧臺那邊的古老留聲機一眼,道:“是的,就是音樂!你想想,哪里沒有音樂?你在家打開電視,你聽到音樂;你在路上開著車,你聽到電臺的音樂;你在酒吧喝酒,你也聽到音樂。拜托,音樂怎么會過時?還有,哪里沒有舞蹈?你在派對上跳舞;你在約會時也跳舞,你甚至情緒激動就會跳舞?!?p>  他笑了笑,總結(jié)道:“這就是人類,這是一種天性。音樂和跳舞就像呼吸一樣,永遠都不會過時。”

  瑞秋認同地點了點頭:“是的,你說得有道理。但是……”她困惑地道:“但是,我還是想不到,歌舞片電影應(yīng)該怎么發(fā)展?才能重現(xiàn)它的活力?”

  王揚思考了一會,道:“我一直都以為,電影是一種非常具有包容性的表演載體,無論是歌舞劇還是木偶戲,它都可以兼容。歌舞片現(xiàn)在之所以消沉,不過是沒有找到方向而已?!彼粗鹎?,哈笑道:“其實,你那些同學(xué)的話是有些道理的,沉悶俗套的表演形式已經(jīng)不適合現(xiàn)在了。”

  瑞秋怔了怔,王揚前面還說歌舞劇永不過時,后面又贊同她同學(xué)的話,這是?她搖著頭微微一笑,道:“我聽不明白,你是說什么意思?”

  “為什么你的同學(xué)會說歌舞片的表演形式‘沉悶俗套’?”王揚笑著提出一個問題,瑞秋無奈地攤了攤手:“也許本來就是那樣吧?!蓖鯎P搖頭道:“不,絕對不是?!彼攘丝谄憬议_了答案:“你的同學(xué)會這樣說,是因為他們不是生活在1940年,或者1970年。你知道,他們生活在1998年?!?p>  “歌舞片的表演形式,在二十年、三十年前,是時尚的、潮流的;而現(xiàn)在卻是沉悶俗套?為什么?”王揚聳了聳肩,自問自答:“很簡單,因為時代在變化?!?p>  瑞秋有點兒明白,又有點兒不明白地道:“你的意思是說,歌舞片的表演形式應(yīng)該也要變化?”

  王揚點頭道:“沒錯,我想說的就是這個。歌舞片應(yīng)該一直跟隨著時代的變化而變化,無論是電影的主題,還是表演的形式?!?p>  他舉例道:“就像四十年代、五十年代的歌舞片,那時候社會經(jīng)歷著戰(zhàn)爭、經(jīng)濟衰退,大家需要的是充滿著樂觀,可以讓心情好起來的歌舞片;到了六十、七十年代,那時候社會上整天都在搞種族運動,大家需要的歌舞片又變成了表明種族立場的載體,這就是電影的主題在變。”

  瑞秋不禁連連點頭,表示贊同。王揚繼續(xù)講道:“而表演形式呢?以前是爵士樂、華爾茲;到后來的嬉皮士、搖滾……無論歌還是舞,也是一直在變?!?p>  “現(xiàn)在的歌舞片為什么不行?因為它還停留在前面的時代,但是當(dāng)它踏進到這個時代,它的活力就會爆發(fā)出來?!蓖鯎P笑道:“我們都是這個時代的年輕人,你想想,怎么樣的歌舞片主題才會把你吸引???也許是學(xué)校里青澀又甜蜜的戀愛?也許是對未來的迷惘?也許是父母的期待和自己理想的矛盾沖突?”

  他翻了翻白眼,笑道:“就像我爸爸,他總是希望我能夠繼承他的小餐館,而我卻要成為一個導(dǎo)演?!?p>  瑞秋端起汽水杯敬了王揚一下,深有同感地笑道:“我爸爸雖然沒有讓我做卡車司機,可是我媽媽從小就盼望著她有一個做醫(yī)生的女兒?!?p>  王揚也端起汽水杯敬了敬她,喝了一口,又繼續(xù)道:“電影的主題有了,那么表演形式呢?既然以前的歌舞已經(jīng)變得沉悶俗套,那就用最新流行的快歌吧,編排些既容易記又容易唱的旋律;舞蹈方面,我們要拋棄掉那種傳統(tǒng)的舞臺式舞蹈,讓舞臺融合到生活的場景中、讓舞蹈融合到生活的活動中;唔,就像校園題材,籃球場上的啦啦隊就可以大出風(fēng)頭;或者我們在食堂里也可以跳上一段,來吧,發(fā)揮你的想象力!”

  “那么,也許在課室里也可以跳?”瑞秋雙眼一亮。

  “好主意!”王揚笑道:“你想想,一部這樣主題、這樣表演形式的歌舞電影,還會是‘沉悶俗套’的嗎?可能到時候,所有人都會喊一句‘歌舞片又回來了’。”

  當(dāng)然,有些事情他沒有跟瑞秋說清楚,比如他在腦子里看過一套電影,叫做《歌舞青春》。他可以非常確定,歌舞片在未來一定會再一次掀起熱潮。

  “噢,上帝?。 比鹎锫牭眯那榕炫?,想著如果有那樣的歌舞片,她的心跳就不禁加速起來,她看著王揚,由衷地贊道:“你說得太好了!你的話解開了我心里很多問題,這下子,我的論文可以順利地完成了,哈,謝謝!”

  她道了聲謝,忽然又語氣抱怨地搖頭道:“在約克大學(xué)里,可沒有人能講出你這翻見解,他們只會說‘歌舞片已經(jīng)死了,歌舞這種表演只適合穿著正裝到劇院觀看,已經(jīng)不適合大銀幕了’噢受不了,真是一群呆子!”她笑了聲,看著王揚,眼里流露著欣賞,柔聲道:“說真的,跟你聊天很愉快?!?p>  “我也一樣?!蓖鯎P又笑問道:“約克大學(xué)有很多呆子嗎?”

  瑞秋聳了聳肩,道:“很多,我也是其中之一,哈哈!”她開心地笑了起來,露出潔白的牙齒,還有那兩個甜甜的酒窩。王揚也忍不住哈哈大笑,兩人笑了一陣,瑞秋突然問道:“你呢,你在哪間大學(xué)讀書嗎?”

  “以前在南加大電影電視學(xué)院讀過,現(xiàn)在不是了?!蓖鯎P笑著喝了一口汽水。瑞秋吃驚地問道:“發(fā)生什么事了嗎?”王揚講述道:“嗯,這又要從頭說起了……”也許是因為有了一條明確走下去的路,他現(xiàn)在提起這件事,心里已經(jīng)平靜得好像是在講別人的遭遇。

  聽完了王揚的講述,瑞秋不禁一臉憤怒地道:“噢天啊,他們怎么能這樣?!他們是在冤枉一個好人!”王揚擺了擺手,沒所謂地道:“沒事,都過去了。也許這反而是好事,它讓我提前成為了導(dǎo)演,不是嗎?”

  瑞秋被他的話逗得哭笑不得,笑了聲,又搖頭道:“揚,我很抱歉,我非常的抱歉……難道就這樣了嗎,沒有什么辦法了?”

  “沒有了,所有辦法我都試過了?!蓖鯎P笑了笑,問道:“不過,你就不懷疑是我在撒謊嗎?”

  “不,我可不會那么認為?!比鹎镏浪辉付嗾勥@個話題了,便不再糾纏。她看著王揚,一只手托著左腮,遮去了一邊的酒窩,輕輕地道:“雖然我們才認識了不到一天時間,不過我看人向來都很準(zhǔn)的,你不是那樣的人。你很親切,很執(zhí)著,很有沖勁,很有見解……”很有魅力,是我欣賞的、喜歡的那種類型。她在心里補充了一句。

  王揚做著擠眉弄眼的表情,夸張地道:“哇,我第一次這樣被人贊,不過我喜歡聽,還有嗎?哈哈!”

  “唔,OK……”瑞秋笑著想了想,又道:“還有就是,像一只撲向火焰的飛蛾,很浪漫!”

  “撲火的飛蛾?”王揚瞪大眼睛,捂住臉,裝著郁悶地道:“自尋死路?你是指我的電影嗎?噢,我被傷害了,我剛剛被我電影的女主角傷害了……”

  “不!哈哈!”瑞秋樂不可支地笑了起來,在笑聲中說道:“不,怎么會呢,不是的!OK,可能是我比喻有錯,我是指你的勇氣,你知道的,被開除出校是一個很大的打擊,但你沒有消沉、沒有頹廢、沒有放棄,而是很樂觀很積極地自拍電影,這很好,這就是勇氣。”

  王揚笑著道:“好吧,我原諒你了。”瑞秋聳了聳肩,也笑著道:“哇,謝謝你的大度?!?p>  在輕松愉快的交談氛圍之中,兩人繼續(xù)聊著各種話題,分享著學(xué)校的趣事、分享著自己對很多事情的見解等等。和瑞秋討論事情,對于自己的意思,她總是能一點就明,這讓王揚越談越開心;而王揚很多獨到的見解,也讓瑞秋心里暗暗地對他越來越欣賞。

  一直到晚上九點多,兩人才離開酒吧,準(zhǔn)備返回各自的住所。瑞秋現(xiàn)在入住的是洛杉磯市區(qū)的一家旅館,王揚把她送上出租車,互相道別和約定明天的拍攝工作后,出租車就離開了。王揚不準(zhǔn)備坐出租車,當(dāng)然是為了省錢,由于好萊塢連接洛杉磯市中心的地鐵還沒有完工,他只能選擇乘坐公交車回去,這就需要他步行一大段路,穿過一大片商鋪,到達這一帶最近的一個公交站。

  “混蛋!滾開!混蛋……”在經(jīng)過一條偏僻的巷道時,他突然聽到里面?zhèn)鞒鲆魂嚱辜钡暮艟嚷暎骸熬让∮腥藛幔??救命?。 ?p>  王揚頓時緊緊皺住眉頭,停下了腳步再聽清楚點,便聽到隱約有一個兇惡的聲音:“小婊子,快點放開!嘿,你別逼我動手!”

  “救命啊!啊,你這個混蛋給我滾開……”女孩子慌急的聲音再次傳來,王揚意識到發(fā)生了什么事,罵了一聲“該死的”,便往巷子里沖進去。

  洛杉磯雖然叫做天使之城,但不代表著洛城沒有犯罪。事實上,洛杉磯由于每年都會吸引著無數(shù)的年輕人前來闖蕩,犯罪率一直都很高,有些街區(qū)甚至是“生人勿近”。入室偷竊、詐騙、強暴、搶劫……什么犯罪案件都有,好萊塢自然也不能幸免。

  王揚沖進了巷子里,只見很遠處的一盞昏暗的巷燈下,一個魁梧的黑人壯漢和一個金發(fā)年輕女孩在拉扯著,而拉扯的對象則是金發(fā)女孩手上的皮包,明顯這是一宗搶劫案。

  “婊子!快給我!”留著地溝發(fā)型的黑人壯漢大罵了一聲,用盡力氣地拉著,要把皮包從女孩手中奪走;但是女孩卻咬著牙,雙手死死地抓住皮包,繼續(xù)在大喊著:“救命??!有人嗎???”

  “臭婊子,是你逼我的!”黑人壯漢突然放開一只手,高高地揚起,猛地往女孩的臉上煽去,“啪”的一聲,女孩頓時“啊”的一聲慘叫,被他狠狠地打了一巴掌??墒桥⑹稚弦稽c都沒有放松,盡管十指顫抖著,但皮包依然沒有被黑人搶走。

  剛剛沖進巷子的王揚根本無法阻止那一巴掌,而且他到那盞巷燈下還有一段距離,他只能一邊跑著,一邊大喊道:“嗨,伙計,你想干什么?快點滾蛋!”

  見到他的出現(xiàn),女孩馬上更加大聲地喊著“救命啊”,而黑人回頭瞪了王揚一眼,威脅地道:“中國佬,你不要多管閑事!”王揚腳下毫不停歇,繼續(xù)喊道:“我已經(jīng)打了911,警察馬上就來了,你有種就別跑吧!”

  “FUCK!”黑人發(fā)兇地罵了句,突然猛地往女孩身上一推,推得女孩一下子跌在地上,黑人又往她身上踢了一腳,地上的金發(fā)女孩慘叫了一聲,黑人這才撒腿就跑,往巷道另一邊的出口跑去,臨走前還喊了句:“你們給我小心點!”

  “你沒事吧?”王揚終于走到了巷燈下,望了遠去的黑人一眼,不打算追了,便問地上的女孩道。

  金發(fā)女孩窩坐在地上,一臉慘然地捂著被打的那半邊臉,滿臉呆滯,雙手緊緊地把皮包抱在懷里,呆呆地道:“我……沒事……謝謝你。我只是,只是不能讓他搶走我的包……”

  咦,這個女孩,淡金色的長發(fā),蠻漂亮的臉蛋,臉頰有些雀班……透過昏暗的路燈,王揚看清楚了女孩的臉,不禁一愣,道:“呃,你、你是安妮?安妮-達倫?”

  安妮-達倫,早上第一個前來參加面試的女孩,緊張的表情,沒有擺脫舞臺劇風(fēng)格的表演,還有最后沮喪而絕望地離去。

  金發(fā)女孩渾身一顫,她抬頭看了王揚一眼,慌忙轉(zhuǎn)過身別過臉,小聲地哭了起來:“不,不,我不是……我不是……”她被打的那邊臉已經(jīng)腫起來了,她不想讓王揚看到。

  “安妮……”王揚皺著眉頭,也不知道該說些什么好。

  “我知道,我的表演很爛,我就是一個白癡,整天做著明星夢的白癡……”安妮-達倫突然放聲大哭,淚水“滴答滴答”地不停地滴落在地上,她哭得身子抽搐,哭聲里充滿著絕望,語無倫次地說著:“我知道,我該回去農(nóng)場擠牛奶,可是我喜歡表演……我回不去了,我已經(jīng)和家人鬧翻了,我不能回去……我喜歡表演,我從小就喜歡……”

  王揚沉默不語,這一刻他身同感受,他知道安妮-達倫現(xiàn)在有多傷心。他想要當(dāng)導(dǎo)演,從小就想,可是如果這部電影失敗,他就要回舊金山,什么導(dǎo)演、什么夢想都會成為泡影……

  安妮-達倫哭了一陣,哭聲才漸漸減弱,她擦著鼻子,雙眼通紅地爬了起來,看著王揚,抽噎著道:“謝謝你。我還要去餐館兼職,我得走了……謝謝你……”

  “安妮……”王揚看著她那張腫了半邊,又哭得一塌糊涂的臉,心里突然很難受,可是他能做些什么幫她呢?

  安妮-達倫跛著腳地往巷口那邊走去,剛才黑人那一腳正好踢在她的小腿上,她走了幾步,突然回過頭,滿臉迷茫、滿臉凄迷地問道:“導(dǎo)演,你說我應(yīng)該回家嗎?”

  王揚怔了怔,他在腦子里的影視庫里快速地搜索了一下,沒有安妮-達倫這個名字,這代表著她在未來,也是默默無名的一員。他遲疑地道:“我……我不知道。”他明知道安妮繼續(xù)留在好萊塢也是沒有出頭天的,卻不想無情地說出來,他不能那么殘酷……

  他咬了咬牙,語氣堅決地道:“我只知道,如果喜歡,就該堅持下去。我想誰也不能奪去我對電影的追求,上帝也不能!我不想到老了,才來后悔。”

  “是嗎?”安妮-達倫喃喃地念了句,什么話都沒說,轉(zhuǎn)過身跛著腳走了。

  王揚看著安妮-達倫漸漸遠去,直到消失在巷口的身影,心里很沉重。好萊塢,風(fēng)景如畫,明星們風(fēng)光無限,他們在鏡頭前總是那么的美麗;但是誰會去看看好萊塢這些昏暗的角落呢?誰會去看一眼像安妮-達倫這樣的女孩子?電影、媒體、大眾都只會追逐著明星,而不會給這些龍?zhí)滓粋€鏡頭。

  像安妮-達倫,還有扎卡里-列維這樣的年輕人,每年都會有一大批涌入洛杉磯,他們來自全美各地,他們考不上大學(xué),他們沒有從小成名,他們懷著夢、懷著理想來到好萊塢,可是現(xiàn)實卻給了他們狠狠的一巴掌……

  他們有些堅持下來了;有些返回家鄉(xiāng);有些甚至在絕望中自殺。

  也許只需要給他們一個機會,他們就會成功;但是很多人,一輩子都沒有得到那個機會,幸運女神似乎拋棄了他們。

  如果……如果他早上選擇了安妮-達倫做電影的女主角,現(xiàn)在的她又會怎么樣呢?一定是像扎卡里-列維那樣,又跳又舞,很開心、很開心,開心得睡不著覺吧!

  其實,安妮的表演的確有些過于夸張,但是在硬性指導(dǎo)下,應(yīng)該也可以暫時擺脫過來,然后完成電影拍攝的……王揚不能保證自己這部電影一定會獲得發(fā)行、會獲得成功,但是,這起碼是一個機會,不是嗎?

  瑞秋、扎卡里-列維,他們得到了這樣的機會。也許在不久之后,他們還是繼續(xù)默默無聞;但也許,他們一夜之間就會成為了炙手可熱的大明星。而安妮-達倫,則依然在好萊塢的昏暗巷燈下,痛苦地掙扎著。

  “我剛才是不是應(yīng)該讓她回家呢……”王揚嘆了一口氣。

  他說要堅持自己喜歡的事情,不要到老了才來后悔;可是如果堅持到老,卻還是一事無成,那時候會不會后悔的,正是當(dāng)初的堅持?

  破滅她的夢想,是殘酷;那讓她繼續(xù)這樣痛苦地追尋著虛無的夢想,難道就不是殘酷嗎?

  撲火的飛蛾,是勇氣,還是愚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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