殘陽如血。
大哲洋洋面上,一艘艘冒著青煙的染血殘艦,就像一具具猙獰地浮尸,橫呈方圓十余里的波濤之上。
這些都是人族最精銳的龍牙巨艦,五桅布帆,甲板樓起三四層,高愈七丈,艦首處,裝載著冰冷地青銅撞角,每艘可容納近千戰(zhàn)士,威武,雄壯。
殘艦下的洋面上,隨處可見人族與“鮫人戰(zhàn)士”的殘肢,殷紅地鮮血,將海水染成古怪地粉紅色,刺鼻地血腥味,遮掩了微咸地海風(fēng)。
十九歲的吳輝,手里柱著一柄重達千斤,呈暗紅色地血紋鋼龍雀巨刃,迎風(fēng)佇立艦首,打著赤膊地上身,新的舊的猙獰創(chuàng)傷縱橫密布。
濃郁地血腥味充塞鼻端,印入眼簾的,是伏尸處處,殘陽西照地凄涼景象,吳輝的眼神有些迷離,六年了!
六年前,自己是一個剛走出政法大學(xué)校門,心中忐忑的政治系畢業(yè)生,灌了幾瓶酒,一覺醒來,就換成了一副陌生少年的身體,來到了這個武力至上的古怪世界。
六年后,自己成了一位臂有十余萬斤巨力地九級戰(zhàn)士,真當(dāng)是人生如夢…...
“嗚……”
蒼涼地號角聲,再次在遠方旗艦上吹響,吹破了洋面的平靜,也吹斷了吳輝迷離地思緒。
只見波濤起伏地洋面上,暗潮洶涌,盛開無數(shù)個旋渦,情形詭異至極點。
吳渾心里不由得暗嘆了口氣:終于,鮫人的總攻開始了!
“大人,艦長大人請您去艦尾甲板……”這時,一個左臂齊根而斷,身上滿是血污的中年戰(zhàn)士,跌跌撞撞地向吳輝跑來,大聲疾呼。
“不用了……”吳渾搖搖頭。
話音方落,洋面上的旋渦里,彈射出無數(shù)個人頭大小,通體黑漆漆地“火磷球”,火磷球磕碰著甲板碎裂,躥起一條條火舌,還有刺鼻地磷煙味,橫呈洋面的殘艦群,一時間明亮地藍紫色焰光四起,濃煙滾滾,天空為之失色。
緊隨火磷球之后,一個個手持骨矛的鮫人戰(zhàn)士,黑壓壓地,就跟蟻群似的,嘶吼著從洋底躥起。這是一種身后拖著條粗壯地鱷魚尾巴,腳趾間有蹼,身形消瘦精壯,成年后身高兩米三四左右的異族。
手抓龍雀刀,后撤幾步,讓出甲板的空間,吳輝眼中寒芒一閃,刀鋒側(cè)掃,在十余萬斤的臂力下,沉重地龍雀刀,就跟草屑似的,寒光一閃,將一名躍上艦板的鮫人戰(zhàn)士,攔腰分尸。
溫?zé)岬仵r血濺了一臉,吳輝卻渾不在意,經(jīng)歷的太多,從最開始的恐慌,到平靜,再到現(xiàn)在的漠然,吳輝早已習(xí)慣。側(cè)步龍雀刀挑起,鋒利的刃口,直接將一名敵人開膛剖肚,內(nèi)臟滾了一地……
心停,手不停,刀芒打閃,吳輝就像是一尊突然降臨人世間的魔神,釘著艦首處,瘋狂地收割人命。
隨著時間地流逝,艦首甲板處,血水橫流,殘尸高壘,但瘋狂發(fā)起總攻地鮫人戰(zhàn)士,在急奏地魚鼓聲中,前赴后繼,無有窮盡。
吳輝身上的傷口越來越多,氣息急促,手中的龍雀刀,似有山岳般沉重,已是進入了某一種極限……
突然,吳輝渾身一個激靈,頸后絨毛猛然炸起,近乎本能地拖刀旋身后擋,只看到一道呈扇形的白光,直沖自己頸脖而來,手中一輕,龍雀刀斷,脖間傳來涼意,而后就看到了下方甲板上,自己那井噴鮮血地?zé)o頭尸身,一切聲音都離自己遠去,整個天地成了無聲的畫面……
最后印入眼簾的,是一個佇立在桅桿頂端,身上披著件白袍,衣袂飛揚,狀如神仙中人,一臉高傲的鮫人。
“玄士……好強悍地玄能……”
吳輝高高拋起的頭顱,無聲地張了張嘴,隨即陷入無盡地黑暗之中。
***
秋溪郡,吳家。
吳家祖上并非秋溪郡。
百多年前,吳家老兩口子,帶著幾車財物與幾十名家奴,遷來秋溪郡時,還是風(fēng)塵仆仆,舉目無親。
但吳家祖父是個人物,就憑著幾車財物的家底,不但在秋溪郡站穩(wěn)了腳根,而且?guī)资陼r間一過,還造就了一個富冠秋溪的吳家。
吳家第二代只生一子,雖無其父那樣的驚才絕艷,但勉強還能守得住偌大的家業(yè)??上说街心?,先是喪偶,接著自己也是疾病纏身,沒過幾年一命嗚呼。只留下一子三女與讓人艷羨的龐大家產(chǎn)。
吳府。
占地近百畝的吳府,大門朝南開,府內(nèi)亭臺樓閣,長廊水榭,綠樹成蔭,奴仆成群。
已經(jīng)是過了用午餐的鐘點,書房內(nèi),大小姐吳紫妍,依舊沒有一點用餐的意思,端坐書案前,手里捧著本帳薄,雙目內(nèi)飽蘊怒火,一張俏臉漲得通紅,無限美好地嬌軀,止不住地輕顫著。
“秋氏!欺人太甚,欺人太甚……”
“大小姐,您消消氣,別氣壞了身子……”陪侍在旁的貼身女婢藍狐,一臉愁容,感同身受。
老爺與夫人去世后,留下這么大的產(chǎn)業(yè),身為吳府唯一的男丁,二少爺今年只有十三歲,無法撐起重擔(dān)。三小姐,四小姐,年歲還小,只知玩樂。如山的重擔(dān),全都壓在二十歲的大小姐身上。
“小藍,你說我們吳家還有救嗎?”深吸口氣,吳紫妍閉上眼眸,白晰無瑕的臉龐上,滿是疲憊。
“大小姐,您可不能這樣想,您還有小婢、小兔、二少爺、三小姐、四小姐與洪伯……”藍狐急了。
也就在這時,一個身穿紅色侍女裝的女婢,風(fēng)風(fēng)火火地闖進書房來。來的正是吳紫妍的另一位貼身女婢白兔。
對書房內(nèi)壓抑的氣氛渾然未覺,白兔一進來,就咋咋乎乎地嚷道:“大小姐,大小姐,二少爺醒了!醒了!”
“什么時候醒的?”吳紫妍聞聽豁地睜開眼睛,俏臉上涌現(xiàn)出喜色。
“剛醒了,現(xiàn)在三小姐與四小姐正陪他說話呢。大小姐,您快去看看吧。”白兔手舞足蹈,笑靨如花。
“看什么看?哼!二兒是越來越不像話了,每次出府都喝得爛醉,這一次更是昏睡了一天一夜,他就不能讓人省省心?!眳亲襄焐险f的恨鐵不成鋼,但在行動上,卻一點都不慢,起身離座,快步奪門而出。
吳輝醒了。
醒來直感覺頭疼欲裂,睜開眼睛,朦朦朧朧地看到,這是一個古色古香,面積頗大地臥室,兩個五六歲年紀,長得一模一樣地雙胞胎小女娃,趴著自己的床前,嘰嘰喳喳地大呼小叫,說個不停。
闔上雙目,吳輝心里不禁有些狐疑,自己不是在與“鮫人”交戰(zhàn)的戰(zhàn)場上,被一個鮫人玄士斬首了嗎?
好半晌,等到腦中的疼痛漸漸散去,吳輝再次睜開眼睛,渙散的目光開始凝聚,眼前的物什漸趨清晰,臉上流露出極度的震驚,呆呆地看著床前兩個粉妝玉琢般的小女娃。
“二哥,二哥,二哥你睜眼了。”
“傻二哥太壞了,還我花糖,快還我花糖……”
“四妹,大姐說了,不能說二哥傻!不然把你嫁人了!”
“…….”
“小三小四?”
吳輝眼眶發(fā)紅,聲音都帶著顫抖,哆嗦著手小心翼翼地撫上兩人的腦袋,就像是在觸摸兩個氣泡,擔(dān)怕一碰就碎,一切都只是自己的幻覺。
從手上傳來的溫潤觸覺告訴吳輝,這一切并不是幻覺,吳輝雙目濕潤了。
“小三小四……”
吳輝看著兩個一模一樣的妹妹,不禁有些失神,這一幕是何等的熟悉,這是自己從地球醉酒穿越到這個世界的第一天,睜開眼睛看到的,就是雙胞胎三妹四妹,算算時間,自己今年只有十三歲,明年十四歲。
在自己十四歲那個夏天,也就明年夏天,一流玄門“離宗”開始選拔“選生”。
離宗選拔選生,七年進行一次,選撥的對象是年紀12歲到19歲,天資出類拔萃的少男少女。
自己天生神力,很幸運地在明年夏天成為離宗的選生。
然后,自己與許多秋溪城的少男少女一起,離開家門,去往離宗“貢院”深造。
在明年夏天自己離開后,冬天第一場雪來臨,在秋溪郡的大姐吳紫妍,與秋氏八少爺——秋律明完婚。
這門親事,是這個世界的父親,在世時就已經(jīng)訂下。
秋氏是秋溪郡當(dāng)?shù)卮笞?,人丁興旺,實力雄厚。
吳輝后來了解到,在“自己”六歲時,秋氏八少爺秋律明,帶著幾車財物上門求親。這個世界的父親,認為自己吳家是個外來戶,攀上秋氏這顆大樹,吳家在秋溪郡的根基會更牢固,出于這樣的考慮,便應(yīng)允了這門親事。
哪想到秋氏狼子野心,提拔吳家是假,謀奪吳家冠絕秋溪郡的家產(chǎn)是真。
大姐嫁過去沒多久,秋氏便露出獠牙,開始全盤接收吳家產(chǎn)業(yè),忠于吳家的老人,死的死,散的散,就連自己現(xiàn)在住的吳府,也被秋氏賜予了在這場饕餮大餐中,立了功的家臣。
小三吳慧禾,小四吳慧苗,在這場滅頂之災(zāi)中失蹤,大姐吳紫妍在秋府得知后,傷心欲絕,投井自盡。
家破人亡!
家逢大變,在離宗貢院的吳輝,怒發(fā)如狂,在地球時,吳輝早年父母雙亡,與爺爺相依為命,爺爺過世后,吳輝成了孤家寡人,因此很珍稀這份上天所賜的親情。
于是,怒發(fā)如狂地吳輝,開始沒日沒夜,發(fā)瘋似的練武。
為了賺取貢院積分,換取好一些的修煉功法,吳輝瘋狂地接貢院發(fā)布的任務(wù)。
在去往大陸北方“夸父族”的運糧隊中……
大陸南方,毒蟲沼氣,莽莽叢林,“蠻族”作亂的廝殺中……
隨船出海,與“海洋鮫人”拼殺的海戰(zhàn)中……
蒼翠大森林,捕捉天仙般貌美的“魅人一族”的捕奴隊中……
獵取“玄獸”的戰(zhàn)隊中…...
都曾出現(xiàn)過吳輝浴血的身影,而且每一次都是九死一生,傷痕累累。
第一次生還,是吳渾運氣好;第二次生還,是吳輝撞了大運;第三次生還,是吳輝踩到了狗屎……
每次都將自己置于險地,吳輝不可能永遠如此幸運,果然在最后一次與鮫人的海戰(zhàn)中,吳輝身首異處。
那時,是吳輝進入離宗貢院的第五個年頭。發(fā)瘋似的練功,九死一生的歷練,再加上出眾的天資,吳輝那時已經(jīng)是臂有十余萬斤巨力的“九級戰(zhàn)士”。
但九級戰(zhàn)士,處于戰(zhàn)士的巔峰又能如何?
九級戰(zhàn)士之上還有“通玄鏡”,突破至玄鏡后,才有可能在身上祭植下“玄種”,成為玄徒。
“玄徒”只是玄修最開始的門檻,還有翻手風(fēng)雷,威能莫測,焚山煮海,只手破天的“玄士”、“玄師”、“玄將”、“玄王”、“玄圣”,更有傳說中永生的玄神!
九級戰(zhàn)士,縱然臂有十余萬斤巨力,但也只是凡人。
北方苦寒之地,夸父巨人一族,就算不修煉,自然成長,只要成年,就有十余萬斤的巨力。
“二哥,你別發(fā)愣了,快把花糖還給我,你偷了我一大袋呢?!毙∷膮腔勖?,搖著吳輝的大手,很是著急。
“那個,二哥不知道放哪了,二哥以后給你買吃不完的花糖好不好?”進入離院貢院的那五年,自己半瘋半癲,沒有個人樣,吳輝實在想不起來,自己偷了小四的花糖放哪了。
“真的?”吳慧苗眼睛一亮。
“嗯!還有小三,二哥以后也給你請最好的樂師?!毙∪矚g唱歌,小四嘴饞,吳輝覺得自己的兩個妹子很可愛。
也正在此時,房門外傳來急促地腳步聲,吳輝眼中神光一亮,扭頭看向門口,神情略顯激動。
門口一暗,香風(fēng)襲來,快步進來三個女子。
為首的一位,一身潔白的便服,黑色長發(fā)披肩,身高一米八多,體態(tài)適中,纖腰一握,玉面無瑕,大眼眸,挺翹的瓊鼻。
正是吳輝記憶中的大姐,與她的兩個貼身女婢。與記憶中一樣,大姐吳紫妍神情有些冷,精明干練,頗有男兒之風(fēng)。
“大姐大姐……”
雙胞胎姐妹,看到大姐來了,離開床邊,直撲吳紫妍大腿。
“小三小四別鬧!二兒……二兒?”彎腰抱著兩個小不點,抬頭迎上床上吳輝的目光,吳紫妍不禁心頭一震。
那是怎樣的一雙眼睛?深邃,滄桑,還有對生命的漠視與冷酷,讓吳紫妍覺得身子有些發(fā)冷,鼻子里似乎嗅到了一種濃重地血腥味,這還是自己那個每次在外面闖了禍,回家后心虛膽怯的二弟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