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一章 情迷
巫夢寒緩緩扭過頭,身后一片狼藉。一棵大樹斜躺著,架在另一棵樹木的枝干上,并未完全倒下。還有一棵更加粗大的樹木徹底躺在了泥水里,把枝條綠葉滾的滿地都是,折斷的枝干上猶自連著些經(jīng)絡(luò),泛出綠色的汁水來。
少年看見一道光華正從空中斂去,在這光華的環(huán)護(hù)下,一行人安然無恙地站在那片狼藉中。為首的是云夢督帥水兆臣,他的右側(cè)站了一個青年,正冷然地盯著自己,這也就是適才說話之人——慕華密防司的齊云。
“齊云!”巫夢寒瞳孔猛然一縮,嘴角露出一絲微然的冷笑:“好,很好!我上次說過,再次相遇,便是你的死期!”
齊云木無表情,搖了搖頭道:“我倒要佩服你,事到如今,還能說得出這樣的話來?!彼麚]了揮手,一排弩手呈扇形列開,閃亮的手弩一起對準(zhǔn)了巫夢寒。在這些人背后,細(xì)細(xì)索索之聲不絕,也不知還埋伏著多少人。
巫夢寒不再理他,卻盯著水兆臣道:“水督帥也是來抓我的?實(shí)在榮幸之至!”
水兆臣微微一笑,道:“你可誤會了。這次能擊潰中山人,你也立下了奇功一件,我自當(dāng)向上保舉,又怎么會和你為難?”
巫夢寒面色一緩,道:“督帥能如此,承情不盡?!彼戳丝待R云,冷笑道:“就憑你密防司想要抓我,未免高看了自己罷!”
齊云搖頭道:“既然水督帥如此說了,我又何必與你為難?”巫夢寒一怔,猶自冷笑不信。齊云指了指他身后的江蕤,道:“只是這個女子乃明祥國的細(xì)作,那日曾闖入慕華城中劫牢,卻是放她不過的。”
巫夢寒一皺眉,下意識護(hù)在了江蕤身前。齊云略感奇怪,道:“巫夢寒,你和她又有什么關(guān)系,憑什么這般回護(hù)于她?”
少年也是一怔,他也不知自己和江蕤算什么關(guān)系,但要任憑齊云將她抓去,如何也不能夠!他冷哼一聲,道:“就憑我高興!”
江蕤喘了口氣,勉力道:“我又未曾殺過一個云夢人,你又為何放我不過?難道只憑‘云夢’‘明祥’的分別不成?”
“水火不容,這等道理你竟不明白么?”齊云搖了搖頭,冷然道:“有什么話,先抓回去再說!”
江蕤秀眉微蹙,輕輕嘆了口氣。她仰頭瞅著巫夢寒,低聲道:“想來我是回不去的了……也沒什么。青山處處皆可埋骨,卻也不必執(zhí)著。你能來救我,已讓我很是歡喜……你、你且走吧……”
巫夢寒仿佛沒有聽見。他朝齊云撇了撇嘴,曬笑道:“若說放不過,反倒是我殺了不少密防司之人,你怎么又不肯抓我了?”齊云面色大變,冷冷盯著少年。巫夢寒又道:“若要抓人,便連我也一同抓了,也叫我看看密防司的手段!”
齊云盯了少年半晌,點(diǎn)點(diǎn)頭道:“好!很好!”
他朝側(cè)面退了一步,就聽幾十張機(jī)弩同時響徹起來,無數(shù)點(diǎn)寒星匯聚成一個閃亮光球,猛然朝巫夢寒激射過去!
巫夢寒面色一凝,他左手平平一伸,一股蒙蒙的寒氣朝外迫了出去。天空的雨絲穿過霧氣中,已化作顆顆冰珠,叮叮當(dāng)當(dāng)?shù)厝雎湓诘孛嫔?。那團(tuán)光球撞上了寒霧,也如那雨露一般,皆盡跌落在地上。
那霧氣卻因這一擊消散了大半,巫夢寒連掐靈訣,將霧氣再次展開。第二輪箭雨又已到了,那團(tuán)銀光比適才更要密集。銀光與霧氣相撞,再次化作叮咚冰雨,撒落在地。卻有一支鋼矢穿透霧氣,帶著風(fēng)聲自耳畔掠過,銳利的殺氣直令皮膚發(fā)麻。
這些鋼矢上都附有符咒,專門破除靈氣法術(shù)。巫夢寒剛剛經(jīng)過一場巨斗,本就疲倦已極,硬擋下兩輪攻擊,大感吃不消。然則江蕤就在身后,偏又不能躲閃。他趁第三輪箭羽未至,咬牙分出一半靈氣,右手屈指一掐,就見憑空出現(xiàn)了無數(shù)細(xì)小的冰刃,光芒耀眼,如漫天流星般瀉落過去。
就見一道奇異的光華閃過,半透明的水波隱現(xiàn),如一張巨大的罩子,將所有冰晶一起阻隔。一陣清澈如珠的脆響,猶如滿天拋下了亂瓊碎玉,銳利如刀的冰凌化作一朝白雪,紛紛揚(yáng)揚(yáng)地落下。
一團(tuán)銀星爆出,箭雨激射而至。滿天箭雨毫無阻隔的穿罩而出,直襲巫夢寒!少年又推出一道白氣,卻顯然已經(jīng)稀薄,一陣“嗤嗤”聲響之后,凍氣被陡然撕裂,殘余的十余支弩箭皆數(shù)釘向巫夢寒!
巫夢寒猛一咬牙,手掌一屈一張,突然蒙上的一層銀亮的顏色,宛若冰晶。他手臂一揮,十余支弩箭皆似被什么看不見的力量吸引,一起朝手中落下來。就聽少年悶哼一聲,身形微微一晃,旋即又站直了身體。
少年反手將弩箭擲于地下,一張一合之際,可見手心中鮮血淋漓。即便如此,他仍未能化解掉所有的弩箭,一支鋼弩深深釘入了右肩,鮮血直流下來,染紅了雪白的衣襟。
“水督帥果真信守承諾,佩服佩服?!蔽讐艉S手拔掉鋼矢,朝傷處看也不看一眼,只是目不轉(zhuǎn)睛地盯著水兆臣。他口中連稱佩服,實(shí)是諷刺對方自食其言。
水兆臣不以為意,微笑道:“我說不難為你,自然不會向你動手,卻也不能任你在我面前隨意殺人。”
齊云在一旁淡淡道:“巫夢寒,你又何苦為她強(qiáng)出頭?我本不欲殺你,然則你若執(zhí)迷不悟,卻休怪我手下無情?!?p> 少年本非沖動莽撞之人,幾次身處險境又化險為夷,全因他能審時度勢,并不呈一時之勇。然而到了現(xiàn)在,巫夢寒自己也不知什么原因,死也不肯讓步。他起先并不答話,只是哈哈大笑。過了片刻,他嘿嘿冷笑道:“我偏不高興!”
說著話,食指于胸前交織,就要強(qiáng)行使出一個威力巨大的法術(shù)來。
江蕤只能看到巫夢寒的背影。她看到這個少年護(hù)著自己死也不肯讓步,看著他獨(dú)對千軍的傲然氣概,心中一陣迷亂,忽喜忽憂。到了最后,她看到巫夢寒雪白衣衫被鮮血染紅,再也無法自持,已是淚流滿面。
“罷了……罷了……又怎么能繼續(xù)拖累他!”江蕤慢慢自腰間抽出一把匕首,倒持在手中,雪亮的刀鋒正對著胸膛。她的眼睛仍然看著巫夢寒,似乎想把少年的背影永遠(yuǎn)的印在心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