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李介又要去攻,俞大猷和李彥直卻都不同意,俞大猷道:“敵方有工事,我必有器械,如此方能減少傷亡,事半而功倍。要破此碉樓,先需造出器械來方可?!?p> 李介道:“那得要多久!不如這樣,我聽俘虜說這碉樓后面,估計還有路通向他們山里的老窩,我們不如迂回進(jìn)山,先將他們山里的老窩挑了,那這碉樓就不攻而破了!”
俞大猷搖頭道:“只怕行不通,我們對山路不熟,迂回進(jìn)山,只怕會更加危險?!?p> 李介道:“可以叫俘虜帶路!”
俞大猷道:“那也不妥。他們既知已有人被我們俘虜,一定會有所防范!俘虜知道的那條路上,必有埋伏!”
李介道:“這也不行,那也不行,你待怎的?我看你只是害怕!”
“二哥,你不要急!”李彥直道:“我們是兵,他們是賊,后面又還有官府商人支撐我們,不怕打持久戰(zhàn)!我昨晚想了半夜,覺得他們?nèi)舨桓页鰳?,我們大可先占路。先把商路開通了再說?!?p> “占路?”李介道:“怎么占路?”
李彥直卻取出一副圖來,卻是他畫的簡略地圖,道:“這里是江。江邊是官道,這碉樓就堵在這官道的節(jié)骨眼上。所以這段路就沒法過去!”他卻又指著那碉樓外圍的半個扇形圈,道:“但出了這個圈子之外,便是碉樓射程不能及的地方了,我們可以挑泥土在這里和這里一東一西分別筑一道土墻,把這碉樓給圈起來。”
按照李彥直這說法,要圈住那碉樓,其實倒也不難,因為北為山南為江,只要在碉樓射程之外、山水之間的路面上,筑起兩道南北走向的土墻就行,這兩道墻,長度估計也就數(shù)丈,若只是筑成六七尺高,上百人挑土石一二天就壘起來了。
李彥直道:“有這兩道土墻,俞大哥和二哥你一人分守一邊,這些山賊就出不來了!”
但李介一聽就笑了,道:“你這樣做,確實是把碉樓給圈了起來,可也把路給截斷了啊。這碉樓就在路邊,把路截成了兩半。被截斷了的路還是路嗎?就算我們能把他們困在碉樓里不出來,可行商來到這里路就斷了!仍然沒用!”
“怎么沒用?”李彥直道:“我們有船??!被截斷的這段路程,我們就用船只將商人搭載過去,我們卻在東西兩堵土墻邊,分別設(shè)個臨時碼頭,商旅從延平方向來,到了西土墻邊,我們就用船筏將他們運到東土墻以東,這不就順利越過這個碉樓所控制的領(lǐng)域了嗎?從福州來的商旅也一樣?!?p> 李介聽了半晌,覺得這樣做確實也行得通,不過他總覺得有些不對勁,道:“老三,你這主意我總覺得別扭!”好久才想明白,道:“是了!你好像是從一開始就想歪了。咱們來這里,是要來打土匪??!不是要來這里長駐久守!動用幾百人護(hù)住這么一小段路程,這筆帳不劃算!除非我們向過往商人收取很高的買路錢——可要這樣的話我們和那幫土匪還有什么區(qū)別?那些商人會不買我們賬的——要交大筆的買路錢的話,他們還不如直接交錢給王班他們得了!”
“我們不收很高的買路錢啊!”李彥直道:“最多收點過船費用,補(bǔ)貼補(bǔ)貼軍用,就是了。我們的家底,應(yīng)該還夠我們撐兩三個月?!?p> 李介苦笑道:“這樣還不是和對方干耗著?他們不敢出來,我們進(jìn)不去,和我們現(xiàn)在有什么區(qū)別?兩三個月后,坐吃山空了,又該如何?”
“我卻覺得,這個主意很好,而且事情也絕不會拖到兩三個月以后?!庇岽箝嘀钢貓D上碉樓的方向道:“這伙山賊也有幾百號人,他們也要吃飯的!而他們的收入主要靠的也是這條商道。我們堵住了碉樓,也就斷了他們的糧道!所以他們會比我們更急!只要有商旅不斷從他們眼皮底下經(jīng)過,何須兩三個月?只要有幾天,就能逗得他們?nèi)棠筒蛔?!到時候他們就會忍不住跑出來反攻我們!攻守之勢逆轉(zhuǎn),這座碉樓的所有設(shè)施也就變成了無用之物!一旦他們以彼之短攻我之長,那么這伙土匪就滅亡無日了!”
李介仍然覺得這么做太麻煩,不過要就這樣強(qiáng)攻碉樓,只怕傷亡會很大,而且他也沒有絕對的把握,便只好道:“那就試試吧?!?p> 當(dāng)下兵分兩路,俞大猷在西,李介在東,各自分出一百個壯漢挑土,分別由賈郎中和吳牛率領(lǐng)了壘土墻。他們也不求將墻壘得多結(jié)實,只是挑了土來堆成一道障礙物,然后在障礙物兩側(cè)各立一排柵欄,因為工事簡單,所以進(jìn)度甚快。俞大猷和李介則各帶一百八十人在旁守護(hù),若碉樓中的土匪敢出來他們就要在這官道上與之廝殺!
李彥直卻派了人回鄉(xiāng)去,調(diào)了鐵廠的工人來,準(zhǔn)備在這江邊制造攻城器械——這攻城器械卻是由俞大猷設(shè)計,乃是就地取材,選用山地推行的獨輪車,用四片木板做成一個轎子形狀的木屋,下面和后面空著,將獨輪車整個套住,木板上面再披上牛皮獸皮,制成之后,推車的民壯便能在木板后面、下面躲避箭矢彈石,準(zhǔn)備制成十六倆車,那樣一次便能掩護(hù)五十到六十個人接近碉樓。又準(zhǔn)備了幾袋石灰,若地底再冒出偷襲洞穴,就將石灰往里頭灑。又準(zhǔn)備了幾塊木板,那是灑下石灰之后鋪在地穴上,以免下面的人閉上眼睛繼續(xù)捅。又準(zhǔn)備了幾根大木頭撞門。又準(zhǔn)備了斧頭、鏟子,以作其它應(yīng)急之用。
這些東西雖然原始,但是既便宜,又實用,只是李彥直不免心想:“若是這時我手里有幾門大炮就好了,那就不用弄得這么麻煩了,直接開炮轟就是了?!?p> 不過他也知道事情總得有個過程,現(xiàn)在自己是率領(lǐng)一幫民壯攻打一群土匪,有這些就地取材的器械也就差不多了。
幸好這里離李彥直的老家也不遠(yuǎn),因為補(bǔ)給線短,所以運輸成本也就降低了許多,李大樹在鄉(xiāng)李盡力籌謀,李剛居中來回奔走。更有一些已經(jīng)與李家結(jié)成初步利益共同體的地方勢力擔(dān)心他們一旦戰(zhàn)敗,土匪勢大會滋擾地方,也出錢出力地幫忙,甚至沿途被礦盜、土匪魚肉過的山民農(nóng)民聽說他們打土匪,能幫上忙的也會助一把手,這些都為前線的作戰(zhàn)者免去后顧之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