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常洵贊了幾句,忽然面色一沉:“丁項文,鄭芝龍這樣的海賊,殺一個少一個,若是他規(guī)規(guī)矩矩本本分分的為朝廷效力那便也罷了,可若有個三心二意,你替本王把他的首級取來?!?p> “是!”
丁云毅嘴上應了,心里卻大是不以為然。拿鄭芝龍的首級?自己憑什么拿鄭芝龍的首級?大半個福建都是他的勢力,他不拿自己腦袋已經謝天謝地的了。
朱聿鍵微微笑道:“福王總是那么的憂心國家,恨不得鏟除所有佞臣。只是那鄭芝龍萬一是真心悔過,報效國家呢?”
“不可能?!敝斐d瓟嗳坏溃骸氨就鮿e的本事沒有,看人那是不會錯的。項文,你在福建呆的時間長,你說呢?”
丁云毅略想了下:“鄭芝龍這人素來有雄心壯志,久著野心,其后必然禍亂我大明?!?p> 這斷然評論,讓朱常洵和朱聿鍵也吃了一驚,他們雖然也同樣知道鄭芝龍不是什么善類,但卻也不敢在現在就下這樣的斷論。
朱聿鍵順口開了句玩笑:“難道項文還會看相嗎?”
你將來就得死在他的手里。丁云毅心里嘀咕了聲,可又不能明著說出來:“略懂一二。”
“哦?”朱常洵一下來了興趣:“你居然還會看相?你看唐王面相如何那?”
這還用看?丁云毅也不謙虛兩句:“云毅觀唐王面相,是富貴險中求的相。將來必有大富大貴,但伴隨而來的亦是無窮危險?!?p> 朱聿鍵漸漸收起笑容,他本是開玩笑的問句,但沒有想到丁云毅卻說出這樣的話來。又想到丁云毅從來不打誑語,想來是有所指,當著朱常洵的面也不好多問,按捺在了心中。
朱常洵卻大起興趣:“那你看本王面相如何?”
他這是故意出了個難題給丁云毅。福王福甲天下,權傾大明,他這樣的人還用算什么命?
丁云毅早知這人結局,也不能夠明說,含糊地道:“云毅給福王六個字,‘一只鼎,兩只鹿’,福王,天機不可泄露,還請福王千萬不要追問這六字意思。”
原來,次后李自成率軍攻陷洛陽。福王與女眷躲入郊外僻靜的迎恩寺,仍想活命??蓜e人逃得了,福王沒有這福份,他體重三百六十多斤,走路都困難。很快,他就被流寇尋跡逮捕,押回城內。半路,正遇被執(zhí)的南京兵部尚書呂維祺。呂尚書激勵道:“名義甚重,王爺切毋自辱!”言畢,呂尚書罵賊不屈,英勇就死。
福王卻絕不愿自殺殉國,見了李自成,立刻哀乞饒命。
李自成看見堂下跪著哭喊饒命的三百斤肥王爺,靈機一動,讓手下人把福王綁上,剝光洗凈,又從后園弄出兩頭鹿宰了,與福王同在一口巨鍋里共煮,在洛陽西關周公廟舉行宴會,與部下同食,名曰“福祿宴”。
丁云毅是這意思,只是不敢明說,朱常洵卻想歪了。
在朱常洵的想法里,“鼎”是問鼎的意思,“鹿”住逐鹿的意思,二者都有當皇帝的含義在內。他本來有機會當皇帝的,只不過因為群臣反對這才來到洛陽當了福王。
崇禎對他恭敬有加,他不想,也沒有這個能力搶崇禎的天下,但誰知道后面會發(fā)生什么事情?眼下中原、邊關不定,崇禎日夜操勞,聽說甚至好幾天都不睡,身子骨早晚得垮,莫非丁云毅是在指自己將來還有機會能夠當上皇帝?
一只鼎,指的是問鼎天下,兩只鹿,或者便是說的自己和崇禎吧。
想到這,朱常洵大喜過望,哈哈大笑:“好啊,好啊,本王記下你的話了,本王看你的話什么時候才會靈驗。來人,賞!”
他也不說賞多少,不一會幾只大金元寶便給送了上來。粗算一算總有三五千兩銀子上下。
洛陽城破之后,李自成手下搬運福王府中金銀財寶以及糧食,數千人人拉車載,數日不絕,皆運空而去。福王朱常洵的財產,成了李自成的軍隊在此之后幾年的軍費的來源。
這幾只大金元寶,對于福王朱常洵來說不過是九牛一毛而已。
丁云毅卻出人意料地道:“云毅不敢收,請福王給了看門的家丁吧?!?p> “哦,這是為何?”朱常洵大是奇怪。
丁云毅微笑著把家丁問自己要銀子的前后經過說了一遍:“這幾只金元寶給了那三個家丁,云毅將來再來看福王也便容易些了,只當云毅提早給了。”
“好一群狗東西?!敝斐d怕暣笮Γ骸澳闱一厝ヅ旌?,那幾個狗東西,自有王府家法在那等著他們。下次你再來王府,本王讓他們跪著接你?!?p> “多謝福王?!倍≡埔阈Φ?。
“我送送你?!敝祉叉I站起身來說道。
當兩人走出去后,朱聿鍵忽然問道:“項文,這次多虧了福王一力幫我說好話,我才能在唐王位上戴罪立功。我路經洛陽,在福王這里盤恒了幾日,不日也要去鳳陽了,左右不過是個富貴的囚徒。你方才說的富貴險中求是什么意思?莫非說的是我在鳳陽嗎?”
“唐王?!倍≡埔爿p輕嘆息一聲:“將來你會明白的,請恕云毅不能明說。”
朱聿鍵也不強求:“我知道了。澎湖要緊,項文,我大明海疆的第一道防線就拜托給你了,萬事千萬小心那?!?p> “多謝唐王?!倍≡埔忝蛄讼伦欤骸疤仆踉邙P陽也一切小心,將來云毅早晚還有和唐王相見的日子。”
“真想和你一起縱橫疆場,總好過被人日夜看管。”朱聿鍵面色黯淡,但隨即笑道:“項文,就此別過,他日再會,保重!”
“唐王,保重!”丁云毅拱拱手,翻身上馬,那邊蕭易風早等得急了:“守備,回澎湖嗎?”
“走,回澎湖!”丁云毅大聲道,又對朱聿鍵說道:“唐王,云毅去了!”
兩匹戰(zhàn)馬發(fā)出嘶鳴,揚蹄而去。
朱聿鍵一直在那看著,直到他們去得遠了,還站在那里看著,神情間竟似癡了一般。
若是能和他們一樣,自由馳騁,縱橫疆場,那是何等暢快的事情?
可是他不能夠,因為他沒有這個資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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