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古閨秀送走宮里的宮女和嬤嬤,已是三月間的事了。
她總算是松了口氣,終于回到了自由的生活狀態(tài),當(dāng)下,立刻讓人備轎,她要去看望古爹爹!
古爹爹原本打算回并州,離古閨秀遠(yuǎn)遠(yuǎn)的,不再打擾她的新生活,但古閨秀連連送信給他讓她不要走,又委托田夫人過來說情,他終是沒有狠下心離開。
古閨秀此事再見他,他們父女足有半年沒能相見,古閨秀剛一見他,就哭了一場,直把古爹爹的心都哭碎了。
“都是大姑娘了,怎么還這樣哭,快別哭了,哭的我心疼!”
古閨秀眼淚汪汪的看著他,說:“爹都不要女兒了,女兒怎能不哭?”
古爹爹連連嘆氣,說:“我養(yǎng)了你二十年,看到你如此掛心我,我這輩子也就值了,只是再不可喊我‘爹爹’,三爺才是你爹?!?p> 古閨秀這時候倔的很,扭頭道:“偏不,你是我爹,永遠(yuǎn)都是我爹?!?p> 古爹爹心都要化開了,不再逼古閨秀,拉著她進(jìn)屋說話,問她過的怎么樣。
聽說古閨秀現(xiàn)在主持南院中饋,還要打理田產(chǎn),古爹爹怕她累到,說:“你手下的人夠不夠用?要不我把周掌柜、胡掌柜都給你用,他們可是一把好手。”
古閨秀道:“我自然知道他們的本事,只是爹爹你身邊也缺不了人,難道咱們的‘好再來’質(zhì)庫不開了?”
豈料古爹爹說:“我的確有意把并州的兩間鋪子都關(guān)了,如今你的大事已了,我想歸隱田園做個田舍翁?!?p> 古閨秀目瞪口呆,那是他們父女的心血,怎么能就此舍棄?
但她細(xì)想了想,關(guān)掉并州的店也好,免得古爹爹總說要回并州,借此機(jī)會把他留在京城安度晚年,也很好!
“爹,如今我離不開京城,我也不想看你操勞,并州的店關(guān)了就關(guān)了吧,店里的伙計若愿意來京城的,就讓他們投靠我,我手底下正缺人,若不愿意來京城的,就給他們一筆錢養(yǎng)老,也不枉費他們跟了我們古家這么多年。不過京城的鋪子剛剛開起來,卻不能關(guān),爹爹你留在這里,賺不賺錢都無所謂,主要是讓您平時有點事可做,我也好常來看您!”
說來說去,就是不讓他離開。
古爹爹一直都很聽女兒的勸,這次卻覺得自己很礙事,執(zhí)意要走。
古閨秀見久勸不下,瞪圓了眼睛說:“我還沒嫁人呢,您難道不想看我出嫁嗎!”
這下古爹爹不得不投降,他是真的很牽掛古閨秀的終身大事。
“那……就如你說的這樣安排,等你嫁人了,我再走?!惫诺X得女兒身份已便,嫁人不過是這一兩年的事而已。
古閨秀也松了口氣,反正先留下了古爹爹。
商定好了之后,他們委托周掌柜回并州處理兩家店的事,并把愿意進(jìn)京的人都接進(jìn)京。
臨近午間,古閨秀想帶古爹爹出門吃些好東西,父女倆便往西市有名的熙春樓去。
在熙春樓里,他們意外的看到了狄仁杰。
狄仁杰正跟一群年輕衙役一起坐在大廳,古閨秀便沒有去打擾,而是在樓上找了一間包間坐下。
這時春熙樓門口又進(jìn)來三四個年輕人,見到狄仁杰一桌人,便大聲喊道:“喲,這不是狄主簿嗎?這么好興致,請下頭的兄弟上館子?”
聞言,跟狄仁杰坐一桌的衙役們紛紛起身,向那些年輕人問好。
為首的一個年輕人便拍了其中一個衙役的肩膀說:“你們便好好的跟著狄主簿做事吧,會有好前程的,哈哈哈?!?p> 他口中的“好”字咬的特別緊,讓一桌的人臉色都變了。
他們吵吵鬧鬧的,古閨秀不禁多看了兩眼,朝狄仁杰看去。
狄仁杰不動如山,微笑的同來者打招呼。
年輕人見狄仁杰不躁不怒的,大庭廣眾也不準(zhǔn)備多說什么,冷笑了兩聲便上樓了。
到了樓上,一幾個年輕人議論道:“這小子真是不會看臉色,當(dāng)初高大人故意拖了半個月才讓他述職,又一直不讓他接手案子,明擺著是不待見他,他卻總沒事找事,老老實實的待一邊去也不會?!?p> 另一年輕人也厭惡的說:“他攢著勁的去翻舊案宗,把一些積壓下來未能結(jié)案的案子都給翻出來,給我們不知道添了多少麻煩,真是尊瘟神,我就不信他領(lǐng)著幾個衙役能翻出什么浪花兒來!”
為首的年輕人說:“高大人的意思,咱們心里都清楚,但狄仁杰畢竟是皇上派下來的人,我們也不必去當(dāng)出頭鳥,由他自生自滅好了?!?p> 為首男子正說著,突然感覺有人盯著他們,他警惕的環(huán)視過去,只見一個如出塵仙子般的美人兒站在欄桿邊望著他們,整座酒樓仿佛都因她變的明艷起來。
美人兒臉上似怒非怒,有說不出的味道,把他的魂兒都要勾走了。
他心中慌跳,情不自禁走上前自報家門:“在下大理丞正畢茂明,見到小姐有種似曾相識的感覺,貌美唐突,不知小姐可否賜名?”
古閨秀冷笑了一下,說:“畢茂明?我記住了?!?p> 畢茂明覺得有些怪異,但是美人兒記住了他的名字,他還是很高興的。豈料他正要繼續(xù)攀談的時候,狄仁杰突然從樓下上來了,在旁插問道:“咦,你怎么在這里?”
畢茂明只見美人笑著說:“我陪爹爹出來吃飯,不成想在這里遇到你?!?p> 她這一笑與方才微嗔的神態(tài)完全不同,那晶亮的眼神似明珠吐霞,讓畢茂明神魂出竅??僧吤饔X得好煩,美人兒為什么是在對狄仁杰笑?
狄仁杰哪里知道畢茂明因為這個恨死他了,跟古爹爹見過禮之后與古閨秀說:“我?guī)值艹鰜聿榘?,兄弟們辛苦,我在下面請他們吃飯?!?p> 古閨秀點頭道:“我們許久不見,你一會兒吃完飯如果不忙,不妨上來坐一坐吧,我有些話想對你說?!?p> 狄仁杰應(yīng)道:“好。”
古閨秀轉(zhuǎn)身就要進(jìn)房去跟古爹爹吃飯,畢茂明這才回過神,伸出手臂阻攔道:“小姐慢走,你還不曾告訴我你的芳名。”
古閨秀回頭瞪他,問:“我為什么要告訴你我的名字?”
畢茂明有些尷尬,說:“我看小姐特別像我的一個故人?!?p> 古閨秀心里鄙視他,搭訕的男人都這么說,也不會換點新說辭。
古閨秀不理他,古爹爹已走了出來,嚴(yán)肅的盯著畢茂明。古爹爹畢竟是當(dāng)過禁軍的,嚴(yán)肅起來非常威嚴(yán),把畢茂明看的渾身發(fā)憷,不敢再攔。
狄仁杰轉(zhuǎn)身下來,畢茂明卻攔著他問:“這位小姐是誰?”
狄仁杰搖頭道:“她不肯告訴你,我又怎好違背她的意思告訴你?”
畢茂明氣的牙癢癢,只恨平時跟狄仁杰不交好,他肯定是不會告訴自己了。
古閨秀坐在包房里,心情久難平靜,她最近幾月因為自己的事忙昏了,竟不知道狄仁杰來京之后的處境不太好。想來他多有心情不順暢的時候,只恨自己沒能及時寬慰他。
聽那年輕人之間說的話,大理寺之中有人故意整狄仁杰,狄仁杰是皇上親自提拔上來的,誰這么大膽?
待狄仁杰來到包房時,她顧不得客套,直接把心中疑問問了出來:“我剛剛聽畢茂明說,大理寺的高大人故意為難你,那個高大人是什么人?”
狄仁杰之前雖然感覺到自己受排斥,但以為自己年紀(jì)輕,又是空降而來的人,不是上司親信,不被喜歡也是常理,卻不想高大人真的是故意整他。
“高大人是大理寺卿高懷杰?!?p> 古閨秀追問道:“高家可是有什么大背景嗎?”
狄仁杰想了想,說:“高大人是的祖上的確有幾位大人物,但那是前朝隋文帝時期的事了,如今并沒有什么顯赫的背景?!?p> 古閨秀不解:“既無背景,敢跟皇上打?qū)ε_?必定背后有什么我們不曉得的事,你可要多注意?!?p> 狄仁杰如今知道自己是被人針對,而不是新人剛上任與環(huán)境不適,心中已有了計較,點頭道:“我會留心的?!?p> 狄仁杰、古閨秀和古爹爹三人又?jǐn)⒘诵┰?,從春熙樓出來時又看到了在附近徘徊不去的畢茂明。
狄仁杰看到他那雙貪婪的眼睛直勾勾的看著古閨秀,不禁皺了眉,古閨秀卻一點也不在意,因為一會兒畢茂明就會知道,她如今的身份,不是他一個六品大理寺丞可以覬覦的。
果然,在他暗中追隨古閨秀的轎子來到衛(wèi)國公府門口時,他就驚呆了,喃喃道:“難道她是汝南公主的女兒李歸錦?”
關(guān)于皇上賜冥婚的事,京城內(nèi)傳的沸沸揚揚,許多人都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