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柱香的時(shí)間，很快過去。座上座下，有的人早已經(jīng)寫完，點(diǎn)頭含笑，似是胸有成竹；有的人則是抓耳撓腮，似是寫不出來。
岑七娘宣布道：“時(shí)間已到，請諸位把各自詩作交上來，請香玉姑娘一閱?！碑?dāng)下，就有人來把個(gè)人詩作收走。
曲大小姐笑道：“岑媽媽，我也湊趣兒寫了一首，就有勞香玉姑娘給瞧瞧啦。”岑七娘曉得曲大小姐向來是特立獨(dú)行的，哪里敢說什么，忙著人一起收了詩作，送到柳煙的面前去。
很快，柳煙手中便有了厚厚一摞紙。她飛快地瀏覽著，彎眉緊鎖，很快把前面的都拋到一邊去。岑七娘就把她丟掉的拿過來，自己再從里面選。如此，過了又有半柱香時(shí)間，所有詩作都已經(jīng)選好。
岑七娘說道：“接下來由我們香玉姑娘來公布她選出來的十個(gè)人?！?p> 柳煙雖然是笑靨如花，給人的感覺卻仍舊是淡淡。她說道：“我讀這數(shù)百首詩詞中，以一首《詠菊》為最，只是不知道是哪位公子的？詩云：無賴詩魔昏曉侵,繞籬欹石自沉音.毫端蘊(yùn)秀臨霜寫,口齒噙香對月吟.滿紙自憐題素怨,片言誰解訴秋心.一從陶令平章后,千古高風(fēng)說到今.”柳煙念完，就把眼睛轉(zhuǎn)向曲大小姐她們這一邊。
岑七娘聽了，先咯咯笑了起來，她說道：“當(dāng)真是一首好詩呢，只是不知道是在座的哪位公子寫的？”
半晌，場中沒有人答應(yīng)，只是場內(nèi)場外所有的才子詞人，對這首詩皆稱贊不已。
柳煙眼波流轉(zhuǎn)，似是不經(jīng)意地說道：“我常聽人說起，金陵的樓玉臣樓公子乃是詩畫雙絕，這首詩，莫不是樓公子的大作么？”樓玉臣聞言，面上很不自然。他擺擺手說道：“玉臣何德何能？哪里敢稱什么詩畫雙絕。這首七律風(fēng)骨清奇，絕不是我輩可以寫得出來的。”柳煙聽罷樓玉臣所言，面上微微有失望之色。
曲大小姐輕輕笑道：“樓公子果然是才名在外，便是連青樓中的女子，都對公子稱贊不已?！睒怯癯家娗珂堂鏌o不悅，才說道：“大小姐真是過譽(yù)啦，玉臣哪里有什么才氣。這首七律，便是我寫不出來的?！?p> 此時(shí)，柳煙仍舊在詢問七律是誰人所寫，只是沒有人承認(rèn)。岑七娘的臉面，有些掛不住了，她說道：“哪位公子寫的，請大方承認(rèn)便是。若是嫌棄我們香玉，就不必來參加此次的競投，若是真心想來，又何必遮遮掩掩不肯見人？”
曲大小姐笑道：“岑媽媽、香玉姑娘，真是教你們見笑啦，這首詩乃是我信口胡謅所得，還請諸位不要見笑?！?p> 在座的人聽說這首詩居然是出自曲大小姐之手，不禁對她大是稱贊，更有風(fēng)liu才子，對她傾慕不已，甚至已經(jīng)有人在打聽她是否有了人家，以及生辰八字云云，一時(shí)之間，柳煙的風(fēng)頭幾乎盡被奪去。
岑七娘心里很是嗔怪，她唯恐柳煙賣不到一個(gè)好價(jià)錢，因而大聲說道：“諸位請不要喧嘩。諸位只是見到曲大小姐乃是才氣縱橫的女子，卻不知道我們香玉姑娘也是不輸于人的。香玉姑娘，不妨你也做首ju花詩詞吧。免得教人低看了?！贬吣锏K于情分，不能和曲大小姐過不去，但是心里卻愈加不以為然。
柳煙笑了笑，略微一思索，已經(jīng)是有了。她吟道：“悵望西風(fēng)抱悶思,蓼紅葦白斷腸時(shí).空籬舊圃秋無跡,瘦月清霜夢有知.念念心隨歸雁遠(yuǎn),寥寥坐聽晚砧癡,誰憐我為黃花病,慰語重陽會(huì)有期.香玉這首就作《憶菊》吧。”
諸人聞言，皆是贊嘆。曲大小姐一首《詠菊》，已是金玉之聲，而柳煙的《憶菊》，無論是詩歌風(fēng)骨，還是意境，居然都不在曲如嫣之下。一時(shí)之間，對柳煙的稱贊又不絕于耳。岑七娘見了，這才滿意。她說道：“曲大小姐是女兒家，不作數(shù)的。下面請香玉姑娘繼續(xù)說出她心中人選?！?p> 柳煙笑笑，說道：“這首詩也是不過的。《訪菊》：閑趁霜晴試一游,酒杯藥盞莫淹留.霜前月下誰家種,檻外籬邊何處愁.蠟屐遠(yuǎn)來情得得,冷吟不盡興悠悠.黃花若解憐詩客,休負(fù)今朝掛杖頭.只是不知道，這首是哪位公子的？”樓玉臣就低聲應(yīng)著了，原來這首才是他的。雖然及不上曲如嫣和柳煙的，卻也仍然是不俗，也奪得了諸人的一致喝彩。
柳煙又一連念了九首詩，均是城中才子所作。她選出的十個(gè)人，就定了下來。
岑七娘笑道：“我們香玉姑娘選的人，便是這十位公子，接下來是我做媽媽的給選的。第一首，是這一首：遠(yuǎn)看ju花像棒子，近看ju花像窩頭。前看后看再左看，ju花就是不低頭。這首詩，雖然是俗氣了些，可是和諸位公子寫的雅致詩比起來，更為寫實(shí)更為貼近生活一些。我岑媽媽覺得這首是寫的極其好的，不知道諸位以為如何？”岑七娘剛剛念完，就有些人噴飯笑了起來。
岑七娘一本正經(jīng)說道：“諸位何必笑呢？這首詩可是堂堂的錦繡緣陳大老板的詩。陳大老板不僅生意做的好，便是在文墨上，也是別有一番創(chuàng)意。這首ju花詩，乃是寫實(shí)之作，頗有詩圣杜甫之風(fēng)。當(dāng)真是不錯(cuò)，不錯(cuò)！”
岑七娘的話剛剛說完，就有人問道：“七娘，明明紙張上是不曾寫名字的，你怎么知道這是錦繡緣陳大老板的詩？”錦繡緣乃是金陵城里最大的金石玉器店，陳老板是金陵城里的大富戶。紙張上原本是沒有名字的，但是岑七娘卻不慎說漏嘴，說她中意的這首乃是陳老板的詩，顯然是他們都已經(jīng)串通好了，做好記號(hào)的。
岑七娘想了想，強(qiáng)詞奪理道：“這有什么奇怪的？我之前見過陳老板的詩風(fēng)，就是這樣的。我只是猜測罷了，陳老板，這可是你的詩么？這么好的詩，難道是人人都寫的了么？”那個(gè)陳老板，五十多歲，是個(gè)大胖子，聽了岑七娘的話，很有些飄飄然，他說道：“那當(dāng)然是我的。這樣的詩可是幾百年也寫不出一首的?！?p> ju花會(huì)上的人都轟然大笑。柳煙倒是有些黯然。岑七娘只想著把柳煙賣個(gè)好價(jià)錢，哪里管得她嫁的幸福不幸福，嫁給哪家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