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陰影界

　　直徑38mm，重量約為27g，材質(zhì)主要為單質(zhì)銀，成色在百分之九十左右。

　　最外側邊緣處微微突出一周，正面鏤著標準Humanust襯線字體的SFRS四個字母，被兩段觸手狀的植物浮雕包圍。

　　背面則是一副模糊的側臉輪廓，甚至難以分辨出性別，其下隱約能看到星球的模樣，仿佛是神明在俯視著地球的一切。

　　俞玖將這枚銀幣用拇指彈起，它在空中旋轉(zhuǎn)數(shù)周后，被俞玖穩(wěn)穩(wěn)抓回手心，他感受著其中充斥著豐盈的靈能，隨后蹲下身捏住腳下那具溫熱尸體的臉頰，強行讓他張開嘴巴，把銀幣放了進去。

　　早川柊也在這排成一列的尸體前走著，她從長款風衣的內(nèi)部口袋中掏出一把銀幣，隨手往半空中一扔，銀幣便自行精確的飛至尸體面前，還在冒著熱氣的死者配合的張開嘴巴，把銀幣含在口腔里。

　　“羨慕嗎？俞玖，傲慢源罪，傲慢序列的至高奧能「支配」，幾乎沒有可以破解的辦法。支配物質(zhì)，支配生命，甚至可以支配時間。如果她愿意，可以在一瞬間把你擰成肉條?！?p>　　“哦？倘若這有你說的這么強大，人類不早應該臣服在傲慢系的奧能者手下了嗎?！?p>　　“你對奧能世界仍舊缺乏認識。奧能的強度取決于你對奧能的開發(fā)程度和靈能總量。靈能是一種十分奇異的存在，它均勻的分布在物質(zhì)世界中，可以被通過奧能被置換成物質(zhì)或者能量，但他的總量似乎沒有限制，至少在這顆星球上是如此，因為靈能的消耗，在本質(zhì)上是一種預借。”

　　“「支配」這個奧能只能代表它的上限很高，倘若你的靈能總量極低，你可能連一枚希拉銀幣都舉不起來。并且，永遠不要小覷人類的智慧。就比如說一顆小小的ALSG814鋁熱手雷，可以維持20～40秒2200攝氏度以上的劇烈燃燒。幾乎沒有任何生命，包括奧能者，可以在這樣的攻擊下幸存?！?p>　　“奧能者之所以奉行‘隱秘而偉大’的行事理念，就是因為一切奧能在和人類文明科技的正面沖突中，都會毫無懸念的敗下陣來。”

　　“好吧，多謝你給我上了一課，那么希拉銀幣是什么？”俞玖好奇的問道。

　　“奧能界的通用貨幣，和美金的匯率比大概是1:100。聽說過布林頓森林體系吧，在那之后，希拉銀幣由影子美聯(lián)儲發(fā)行，由萬神殿為它提供信用背書。”

　　“那我剛剛已經(jīng)把20萬日元放到那些死人嘴里了？”

　　“不要這么貪財，通往陰影界的船票可不廉價。而且這不也沒用你的錢？”

　　俞玖還想說些什么，但一旁早川柊的喊聲打斷了他的思考。

　　他轉(zhuǎn)過頭，看到早川正伸手合上被她處死大叔的眼睛，區(qū)別于其他人的猙獰面孔，他的臉上仍留有解脫和安詳。

　　“把這些尸體全部都推到海里去?！?p>　　俞玖一邊雙手舉起尸體往東京灣里丟去，一邊說道：“這是給他們?nèi)ト敬ǖ拇M嗎？”

　　早川柊臉上露出了詭異的微笑：“不，這是我們的船費?！?p>　　俞玖強顏歡笑著附和道：“哈哈，一會不會有卡戎撐船過來載我們?nèi)ペそ绨?。?p>　　看了看遠處漸漸升起的濃霧，年輕的警視長低頭打理著自己的衣領和領帶：“你只說對了一小半?！碑斔吹接峋辽砩系姆棔r，皺著眉頭說道：“過來。”

　　俞玖有些局促不安的走到她面前，只見她把俞玖的黑風衣扯下，無奈的看著他，手里摩挲著上面的褶皺恨鐵不成鋼的說道：“你不會每次出完勤都把他直接丟到洗衣機里吧？”

　　“啊，我不知道這玩意還要手洗啊……”俞玖有些尷尬的說道。

　　早川柊冷笑道：“手洗？這類衣服幾乎不能水洗的，只能干洗?！?p>　　她又搖了搖頭，把風衣遞回給他，抬起手把他襯衣的領子翻了出來，輕輕壓平整：“在公安特異課里工作，著裝一定要規(guī)范得體。”

　　她的雙手跟隨著她的話語，“離衣領最近的扣子一定要扣上，如果扣上之后還能看到鎖骨就是衣服太大了，肩線一定要落在肩膀上，袖子要盡量修身，但不能見到骨骼棱角。袖口得在手腕部分，吶，這個扣子就是起這個用途的?！?p>　　“哈？你這個口袋里怎么放了刀子？這只是個裝飾的口袋，放東西膨起會破壞外觀平整性的。你這袋口松弛成這個樣子不覺得邋遢嗎？”

　　“記住了，單扣風衣要配上雙扣馬甲，還有下次別穿運動鞋了，白襪子配皮鞋明白嗎？褲腿收起來一點，實在不行裁一下?！?p>　　差不多拾綴完畢，早川柊滿意的拍拍俞玖的胸口：“自己回去學學怎么系領帶，你這樣只穿白襯衫配馬甲像是銀座的牛郎一樣。一會可要見大人物，可別給我丟人?！?p>　　俞玖有些生無可戀的望向天空，卻猛然注意到原本處在東京灣某處荒地的兩人此時被一片濃霧所籠罩，完全無法看到外界的情形。

　　迷霧遠方隱約傳來輪渡的聲響，俞玖二人迎來了從中駛來的船只。

　　這是一艘有些奇怪的船，直立的兩個煙囪冒著黑煙，湊近甚至可以聽到齒輪相互摩擦鉚合的聲音。

　　船頭上毫無用途的巴洛克風格裝潢浮雕透露出一股維多利亞時期的風格，但通體流線型的金屬色外殼卻又透露出包豪斯式的簡約實用設計。

　　齒輪相互攢動著，機械船的圍欄緩緩打開，幾段掉色的鐵板相互拼接，向著岸邊延伸著，構成一條并不狹窄的階梯。在階梯的盡頭，一名身著海員制服紳士摘下他三角檐帽，彎腰向兩人致意：“傲慢之女，欲望之子，歡迎來到卡戎號?！?p>　　****

　　“還是曾經(jīng)的味道啊，船上這么大的煤灰味，這漫長的旅途一定要有伯爵茶的香柑才能勉強度過啊?！痹绱耙性跈跅U上，品嘗著杯中的紅茶，做出了自己的評價。

　　俞玖有些拘謹?shù)碾p手捏住茶杯，一邊打量著身旁機械女仆有著螺絲與金屬拼接痕跡的側臉，雖然沒有生物皮膚的柔軟質(zhì)感，但取而代之的是拋光后金屬的光滑感，且同樣具有機械所獨有對稱與和諧的美感。

　　她身上穿著端莊大氣的長裙，領口繡有蕾絲，系著蝴蝶結，筆直的裙擺采用多層蛋糕裁剪，穿著精致的小皮鞋。

　　“很美對吧，你看她的側臉，每一寸肌膚都經(jīng)過了嚴格的打磨，每一處棱角的進行了精密的計算。你看她這完美的金屬光澤…”

　　“好了卡彭船長，不要把你那對蒸汽朋克人偶的癡迷到處宣揚了。說真的，每次坐你的這艘船我都難受想把今天晚上吃的飯給吐出來?！痹绱坝置蛄艘豢诩t茶，一臉嫌棄地說道。

　　“怎么可能？沒有會不愛我的人偶和我的船，你看這美妙的花紋裝飾，你看這著液壓傳動機關和管線，你看這黃銅質(zhì)感的外殼。這個世界上還有比這更美好的事物嗎?！?p>　　卡彭船長狀若癲狂的愛撫著卡戎號的船艙，一邊看向俞玖：“少年，你一定可以理解我的吧。”

　　俞玖有些無奈的撓撓頭：“不太…欣賞的來?！?p>　　卡彭船長掏出懷表看了看時間，意興闌珊的說道：“軸承，鏈條，氣泵，閥門，活塞，怎么會有年輕人不喜歡這個?！?p>　　“不過還是歡迎你們來到通往陰影界的客船，醫(yī)院騎士團不會拒絕一切教廷之外的朋友?！彼读硕蹲约旱钠べ|(zhì)風衣，拄著拐杖一瘸一拐的走遠了，人偶女仆也亦步亦趨的跟在他的身后。

　　“醫(yī)院騎士們是這樣的，總有自己稀奇古怪的愛好，卡彭船長只是對蒸汽朋克比較癡迷罷了，但本質(zhì)上也是一個嚴謹?shù)臋C械工程師兼奧能者。”早川柊把茶杯隨手放在船舷欄桿的平面上，杯中淡紅色的茶水幾乎不生一絲波紋，早川柊指了指它：“你覺得一艘蒸汽船會有這樣的穩(wěn)定性嗎。”

　　“對了柊姐，陰影界到底是什么？醫(yī)院騎士團又是什么？聯(lián)合國的那個觀察者成員國？”

　　“你說的那個的醫(yī)院騎士團，他現(xiàn)在準確的名字應該是馬耳他騎士團，奧能界沒有他的聲音。這里的醫(yī)院騎士團，是當年羅德島圍攻戰(zhàn)拒絕向蘇萊曼有條件投降那部分人。”

　　“當年的醫(yī)院騎士團，一部分在達成投降協(xié)議后率先撤離至馬耳他島，演變成今天的馬耳他騎士團，時而還以醫(yī)院騎士團自居，而另一部分人仍舊等待著西方基督世界教廷的增援?！?p>　　“可惜哪里會有支援呢？法蘭克和神羅還在為意大利加的霸權爭斗，不列顛人正準備興起新的宗教。誰會關心這仍在東方小島上苦苦奮戰(zhàn)的騎士們呢？”

　　“是的，我們本可以戰(zhàn)斗至最后一人，但卑鄙的蘇丹竟然想要釋放絕望惡魔來污染那片土地，我們才不得不撤退到陰影界。”叼著煙斗的卡彭船長從角落里走出。

　　“可惜，你們再也沒辦法回到那里了，奧斯曼的威名也不能震懾任何人了。從某種角度講，你們把他們?nèi)堪舅懒?，對于醫(yī)院騎士團來說，這也算是一種徹徹底底的成功?！痹绱罢{(diào)笑道。

　　“不過那都是祖輩的恩怨了，我們早就已經(jīng)忘記最初的敵人了?！笨ㄅ泶L那起一塊手帕擦拭著自己的頭戴式護目鏡。

　　“那你們現(xiàn)在的敵人是誰？”一直靜靜傾聽的俞玖忽然發(fā)問道。

　　卡彭船長瞥了他一眼，喃喃低語道：“我們的敵人，究竟是是誰呢？是誰將我們圍追堵截，又是誰在阻礙我們進行研究呢？難道這也是天主的意志嗎?！彼魃献o目鏡，“好了，馬上要進行虛無之境了，繼續(xù)待在甲板上可不是明智的選擇?！?p>　　俞玖若有所思的點點頭，跟著早川柊進入了船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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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所以他們才是最正統(tǒng)的醫(yī)院騎士團？”俞玖在有些擁擠的走道里向早川柊提問道。

　　“如果他們是教廷意義上的正統(tǒng)，那他們應當駐扎在羅馬教廷，在天主的注視下，而不是現(xiàn)實世界與精神世界的夾縫里?！?p>　　“那他們是自封的？”

　　“也不太準確，因為從宗族血脈上來講，他們確實是羅德島醫(yī)院騎士團的后裔。他們的不正統(tǒng)，在于沒有被教廷冊封。”

　　早川柊忽然停下了腳步，揉著太陽穴說道：“看來我還是要給你補習下歷史啊。奧能界的歷史?！?p>　　“你覺得奧能是從何時開始誕生的？在目前考古發(fā)現(xiàn)中，奧能的起源可以追溯到公元前。即使最初的奧能者們并沒有以一敵百的能力，但各類稀奇古怪的能力總會使人心甘情愿的拜服。于是神明與信仰便在愚蠢的土壤上扎根了?！?p>　　“那個遠古時代被稱為第一紀，人們依托著強大的奧能者建立了部族。而在早期的部落沖突中，擁有更多更強大奧能者的部落會獲得大量的資源，普通人的生存空間被擠壓，而擁有更多資源的部落，往往采取的策略是籠絡已有的奧能者，鼓勵奧能的開發(fā)與晉升?！?p>　　“不同的部落相互征伐，人們對于奧能的使用更加嫻熟，奧能的上限也不斷提高，以至于奧能文明最鼎盛的時期，那時最強的的奧能者已經(jīng)與神明無異。這也是你可能聽說過的，神話傳說故事。阿薩神族如此，三皇五帝如此，高天原也是如此?！?p>　　“但想必你也知道，奧能來自于負面情緒，即使凝聚了無我境界可以消除墮落為惡魔的風險，但只要你使用奧能，它的源罪便會對你產(chǎn)生潛移默化的影響，變得易怒，貪婪或者自負?！?p>　　“每一位擁有強大奧能的最高領袖，都認為自己可以通過理智克制住各種負面情緒?！?p>　　“但事實是，人類丑惡源罪的破壞力遠遠超過他們的想象。況且奧能文明本身也是沒有未來的，它建立在少數(shù)個體的強大之上，在宏觀時間尺度缺少延續(xù)與進步的動力?！?p>　　“所以區(qū)域性的奧能國度在第一紀比比皆是，很多甚至沒有留下名字，就走向了滅亡?！?p>　　“在征服—強盛—自我毀滅的循環(huán)中，四大文明古國也如此衰敗，除了你來自的那個地方?！?p>　　“于是有一群智慧的普通人，他們開始嘗試制造工具和武器去對抗奧能者，這樣竟然卓有成效，他們相比于奧能的偉力，更信任自身的智慧和外在的工具，于是，科技文明的火種誕生了，人類文明，也在科技出現(xiàn)后走入了第二紀。”

　　“在漫長的第二紀中，科技的燈火不斷傳承，雖改朝換代常有，但奧能文明依然強盛。而在學者們和奧能勢力的對抗中，他們發(fā)現(xiàn)矇昧的民眾始終有些難以驅(qū)使，于是他們虛構了一位神，聲稱祂賜予了人們對抗奧能的力量，這份力量就藏在每個人的腦海之中?！?p>　　“于是日復一日，年復一年的戰(zhàn)爭中，普通人相較于奧能者有著絕對的數(shù)量壓制。奧能勢力，漸漸退出了歷史舞臺，只能在史書上找到只言片語的記載?！?p>　　“很諷刺對吧，鼓吹偉力歸于自身的教派最終卻為神明代言，擁有超凡力量的奧能者卻只能暗中影響世界?！?p>　　俞玖努力的消化著這龐大的信息量，忽然他恍然大悟：“你說的這個神不會是……天主吧？”

　　“我是我所有的，靜下來，然后自知為神。（詩篇46:10）”

　　“感覺世界觀被顛覆了嗎？科技文明的結晶，CERN和EMBL的背后是羅馬教廷，圣彼得大教堂地下是當前科學界最尖端的圣彼得實驗室?！?p>　　“美國的勞倫斯伯克利國家實驗室和洛斯阿拉莫斯國家實驗室，攫取的是不列顛新教的科研成果。兩次世界大戰(zhàn)，背后都有奧能勢力的推動，正教和新教，不知道在戰(zhàn)火中遺失了多少寶貴的研究成果。”

　　“那陰影界的醫(yī)院騎士團？”

　　“據(jù)我所知，他們擁有最先進的高性能計算，分子生物學，基因組學和植物遺傳學領域研究成果。之所以與羅馬教廷交惡，從而不被承認。還是因為他們同時也在研究禁忌的靈能物理學和奧能生物學?！?p>　　“希望一會見到的陰影界不會把我逼瘋?！?p>　　可俞玖還是沒有想到，他將見到一座怎樣的未來城市，見到它之前，又要經(jīng)歷多少艱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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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一紀元（公元前10萬年—2萬萬4千年前），黑鐵時代，奧能漸起，征伐不斷。主要歷史事件為奧能文明的內(nèi)戰(zhàn)。分割點：惡魔大滅絕。

　　第二紀元，（公元前2000年—公元前1372年）青銅時代，奧能鼎盛，科學進步。主要歷史事件為神教的建立與發(fā)展。分割點：大西洲沉沒。

　　第三紀元，（公元前1057年—公元元年）白銀時代，勢如水火，兩敗俱傷。主要事件為科技文明與奧能文明戰(zhàn)爭。分割點：神教解體，教廷建立。

　　第四紀元，（公元元年—現(xiàn)在）黃金時代，奧能隱沒，科學至上。主要事件為奧能文明從歷史中隱去，斗爭轉(zhuǎn)入暗處，人類普遍認同科學文明。

　　第五紀元，（？？？）英雄時代，奧能文明復蘇………

　　——教廷科學箴言報，《人類極簡史——永遠警惕奧能文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