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仗那是要花錢的,大軍一旦開撥,那就要一比開拔費用,到了戰(zhàn)場,還要有各項用度,若是打勝了,朝廷還要犒賞。最起碼,下邊軍兵送上來的首級是要挨個算錢的,這可是不能搪塞的。
打仗花的錢自然是戶部來出,可是戶部可不光是為了打仗而存在的,朝中各位臣工沒月的餉銀可都是要從這戶部出的,天下各處受了災(zāi)害,也是要戶部出銀子,修補河防什么的,也是要戶部出銀子。在張居正之前的那些閣臣中,最難做的便是這戶部尚書了。至于原因嗎,很簡單,各處都來問你要錢啊,而你要是拿不出錢,那可就是麻煩上身了。
好在張居正實行了改革,用了那一條鞭法,所以這些年來戶部的家底才算厚實起來??墒莾H僅這一年多一點的時間,朝廷又是打?qū)幭模质菛|征朝鮮的,戶部那點銀子,也是下的快。戶部尚書自然是要找這兵部尚書抱怨的。身為兵部尚書,石星本人也是知道這一情況的。朝廷若是沒了銀子,依著現(xiàn)下這位皇上的脾氣,怕是要想法子弄銀子了。按照大明的傳統(tǒng)來看,這要是規(guī)矩的征稅的話,那便弄不出幾個錢。因為大明打從太祖皇帝開始就實行了官紳不納糧的規(guī)矩,納糧的就是那些沒有官身的百姓。這個規(guī)矩在大明剛開國的時候倒是促進了有錢人去讀書,可是時日一長,讀書人越來越多,不納糧的便也越來越多,而且還都是江南兩淮地方的。再加上眾人也是看的明白,只要把自家的土地都算在有官身的人的身下,那便也不用納糧。這樣一來,大明朝廷的運轉(zhuǎn)經(jīng)費,最后都落在了那些沒有官身的卻小有土地的人的身上。一兩百年下來,那些有土地的,有官身的通過不斷的土地兼并,自然是讓自家的土地越來越大,而那些原來小有田產(chǎn)的,在這種規(guī)矩下,若是家里出不了讀書人,那便要家道中落。
窮人越來越多,而且還要靠著微薄的收入來供奉國家,而那些有錢人,占有最多土地的那些人,反倒成了這個國家的蛀蟲,他們只從這個國家索取,而從來不為這個國家負(fù)責(zé)。他們中讀書人越來越多,漸漸的不光是有錢,而且也變得有權(quán)。有權(quán)之后他們自然是要維護他們現(xiàn)下的利益的。這就造成了大明朝任何一個皇帝上來后都要想法設(shè)法跟這些有錢有權(quán)的士大夫們斗,為的自然是利益了。
好容易隆慶朝和萬歷朝出了個張居正,實施了那一條鞭法,算是緩解了這國庫缺錢的困難??墒沁@張閣老也因為如此而得罪了不少江南士紳。等他一死之后,那便是人死政亡了。眾人看到萬歷皇帝要整張居正了,便也跟著落井下石,誰叫這張閣老當(dāng)初壞了自家財路了呢。
要說起來,內(nèi)閣諸臣外帶那些有資格參與到這東征大事中的文臣武將們都是不反對這打仗的。原因自然是他們可以從中上下其手的。可是這總歸要有個度,若是貪的多了,吃相太難看,被自己的對手知道或是拿捏住了把柄,那便不是好事了?,F(xiàn)下這般用度,石星自然是害怕了。拋去他們貪墨的,剩下的發(fā)往東征前線,那可是沒有多少了。所以這仗現(xiàn)下看來是不能再打了。若是再打,這邊便會出漏子了。也因此石星便動了和談的心思。若是能忽悠住那些矬子,然后這邊再忽悠住皇帝,把這事給完結(jié)了,那便可以高枕無憂了。若是讓皇上知道銀子不夠用,那便又是一樁麻煩事了,到時候自己那些死敵說不定就會趁著這個機會攻殲自己。而且若是皇上下旨再次征發(fā)銀兩賦稅的話,有些讀書讀混了頭的怕是也要跟著鼓噪。這些事情都是隨時可能發(fā)生的,所以現(xiàn)下最好的辦法就是想法設(shè)法停戰(zhàn)。
有了這樣的心思,石星自然是要把沈惟敬找過來商議的。而那倭國的太閣豐臣秀吉的部下們,也是有人不想再打這朝鮮戰(zhàn)爭了。畢竟,他們那邊的損耗更大。而且太閣殿下雖然名義上是這倭國的太上皇,但是其下各個大名還都是有相當(dāng)多的自主權(quán)的。最起碼大名們手中的兵可都是聽那些大名的,那些大名之所以臣服于他太閣殿下,那是因為他們打不過,而且他們還想著保存自己的實力。
兩邊的臣子們都暗中有了這樣的心思,在這朝鮮戰(zhàn)場上,再次開兵見仗的機會可就不多了。剩下的便是互相扯皮,互相打嘴仗,爭論所謂的誰對誰錯了。
漢城這邊的倭國武士因為沒了龍山大倉所儲存糧食的支援,一下子軍中便鬧起了糧荒。沒了糧食吃,士卒的士氣自然是低落。各個統(tǒng)軍的大名也是沒有辦法,只得讓麾下的武士們帶著人馬在這漢城四周開始了搜刮??墒浅r人早在他們剛剛打到這里的時候就已經(jīng)跑了大半了,即便能找到一些糧食,對于五六萬大軍駐扎在這里的倭國武士們來說,也是杯水車薪。
于是,領(lǐng)兵的大名們也是堅持不住了,都是要求回撤到釜山那邊,好歹那邊還有糧食從海上運來。
這邊倭寇如此不堪的情況,早就被李家的哨探看了個明白,匯報給李如松后,李如松便要提遼鎮(zhèn)的兵馬去南邊追繳殘敵。可是,這次卻是那朝鮮督師宋應(yīng)昌在托他后腿了。畢竟,這東征的主帥還是這宋應(yīng)昌,大名以文御武,這都是幾百年前就定下的規(guī)矩了。李如松一看到這宋應(yīng)昌如此命令,氣的當(dāng)即在大營里罵了起來。
可是罵人也沒有用,他此時若是私自縱兵出擊,那便是違反了軍法。誰叫他頭上還有一個宋應(yīng)昌了呢。
硬的不行,那就來軟的。這李如松也是會磨人,一天到晚派自己的部將去宋應(yīng)昌那里央求,弄得宋應(yīng)昌不知如何是好。最后實在是沒有辦法,只得答應(yīng)了李如松的請求。當(dāng)然,他能答應(yīng)主要的原因還是因為他也派人到南邊看了,發(fā)現(xiàn)倭寇真的撤了,他這才讓所有人馬整裝南下。
可惜,這個時候已經(jīng)失了那追繳殘敵的先機,倭寇早就撤出了朝鮮王京漢城,臨走的時候,還把漢城百姓們屠戮了一番。
等到李如松領(lǐng)著兵馬進駐漢城的時候,看到的一切仿佛是在地獄里一般,到處都是死人,到處都在冒著煙火,朝鮮李氏王朝的宗廟和王宮什么的,早就被倭寇給拆了。
跟著李如松大兵南下的朝鮮大臣柳成龍一看到這般景象,便領(lǐng)著其他大臣開始哭訴了。這些朝鮮人仿佛別的本事沒有,只會跪著哭訴。他們不單是在自家祖廟和王宮遺址上哭,還跑到李如松那里哭,一再央求李如松他們繼續(xù)帶著天兵南下,替他們把倭寇趕下海。
可是此時的李如松已經(jīng)生了倦意。這朝鮮的局面,現(xiàn)下可不是他說了算了,他完全沒有了在寧夏時候的權(quán)柄,很多事情都是要受那朝廷督師宋某人的制約的。想想自家現(xiàn)下該獲取的功績也是獲取了,他便生出了退兵的打算。因此,不管那些朝鮮大臣如何哭訴,他也是不理睬。他可不是那些文臣,武將們的心腸總歸是硬一些。
緊接著石星派來和談的沈惟敬就南下到了釜山,他和倭國武士們一接觸上,這仗便算是打不起來了。
局勢如此變化,對于魏剛來說,倒是沒有什么影響。這次來到這朝鮮,他自己暗中制定的計劃都是順利完成,而且就在不久之前,朝廷再次給他頒發(fā)了晉升的文書,一下子從游擊變成了參將,距離副總兵僅一步之遙了。這要說起升官升的最快的,這些年來,怕是沒有人能像魏剛這般升的快的,才三年工夫,就從一介小兵火箭般的升到了參將。
魏剛一升官,跟著他的這些屬下也都是高興,原因很簡單,自家大人升了,他們也會跟著升。魏剛自然也不會吝嗇,把自己手下這幾個連長都升到了千總這一職位。當(dāng)然,這還是需要李家和遼鎮(zhèn)總兵楊紹勛同意的。不過以現(xiàn)下自己獲取的這般功績,再加上李如梅暗中幫著使勁,給他們這幾個升一個千總自然是沒有什么問題的。
七月,朝廷終于下了旨意,責(zé)令東征大軍班師。魏剛聽到這個消息后,很是高興了一番。在這半島呆了有一年了,自家老巢這么長時間空著可不是好事。好在遼鎮(zhèn)那邊有虎子和老李坐鎮(zhèn),這才不至于出亂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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