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半群賢樓賞月之后,安默儒回家沒敢隱瞞這瓶“月光新娘”的存在。
可是,讓安默儒沒想到的是,預料之中的狂轟濫炸并沒有到來,安老爺子只聽聞這是藍薇送的之后,居然破天荒地沒有責怪他半句。
不過,遵著禮尚往來的原則,老丞相還是讓安默儒準備了一份回禮。
于是,次日清晨,藍薇的桌上就擺放上了一把通體瑩潤,木質幽然,絲弦晶澈的古琴。
這分明就是羅夢瑤當日閨閣比試的時候,所用的大陸四大名琴之一,綠蝶。
相對安默儒對羅夢瑤的同情,老丞相是完全沒這份心的,在他眼里慶淵沒一并殺了羅夢瑤,就已經是很大的仁慈了,但老丞相對琴還是懂得些許的,聽安默儒說過藍薇在云仙閣上揮弦引蝶的事,當下就決定把前兩天被人送過來,請示如何處理的綠蝶琴,拿去送給藍薇。
名琴就是不一樣,箏首那枚雕刻精致的翠蝶,以寶石為眼,以潤玉為翅,上音柔潤清美,沉弦綿長有力,無論是手感還是音質,都是顯見的不同。
藍薇端坐云臺,輕輕探手撥音,聽到一陣完全不同的醉心之樂從顫抖的絲弦上傳出,仙音繚繞,全不似凡塵光景。
綠蝶送來的時候,正當清晨涼爽,薄日溫紅,藍薇十指著琴,隨意輕撫一曲,然后微笑地從琴凳上站起來。
“不行,這東西我不能要?!?p> “不要?”剛才一直侍立一旁,靜靜聽藍薇演奏的喬慕眨了眨眼睛,又看了一眼那把漂亮的古琴。
“呵呵,”藍薇輕笑兩聲,對喬慕擺擺手,接聲問道,“知道羅夢瑤小姐現在在什么地方嗎?”
“呃……應該在靜清公主宮里吧?!眴棠蕉ǘǖ鼗卮?,一下子沒明白藍薇的意思。
“好的,你把綠蝶琴裝一下,我們去靜清公主宮里一趟?!?p> “我也去?”喬慕指了指自己,藍薇出行一般都有楚瀟或者柳漠塵陪同,不知道今天為什么會突然想帶她一塊。
藍薇點了點頭算是作為回答,目光停在翠綠的琴弦上,笑意瑩然。
“是。”喬慕聞言動手將綠蝶的每根絲弦都清調一遍,然后拿紅木錦盒裝起來。
用過午膳之后,喬慕叫了兩個婢女將綠蝶放到馬車上,她細心地交待車夫今天車內的東西非常貴重,一定要謹慎慢行。
藍薇換了一身清爽怡人的淡綠色夏衣,打著宮扇從莊園里走出來,步履輕踏,盈盈帶笑。
“小姐,真的確定要將這東西送回給羅夢瑤小姐?”喬慕顯然是對藍薇這個行為非常不解,直到上了馬車,還在不停勸藍薇改變主意。
“物歸原主,理所當然。”藍薇平淡地回答。
“太子抄沒了那么多東西也沒說物歸原主,為什么偏偏小姐就要物歸原主?”
藍薇輕輕瞇起眼睛,很想問喬慕一句,你這算是在打探我的想法嗎?炎炎烈日之下,藍薇的心情也一樣的浮躁,但她還是將問題壓在了心里。
盛夏的街道上行人和馬車都很少,藍薇他們一路暢行進皇宮,沒有遇到阻攔。
靜清公主住在后宮靠北邊的貝月宮,這整個北席花廳本來是慶帝一位寵妃的居所,但慶淵執(zhí)政之后,就將那位寵妃遷出,把這座冬暖夏涼的漂亮宮殿,給了靜清公主。
藍薇一踏進宮殿,就感到一陣涼意撲面而來,相對于藍薇的驚訝,背著綠蝶的喬慕并沒有對這陣涼意流露出意外的表情。
貝月宮的兩個宮女,前來迎了藍薇往內宮走,因為寧國府已經被抄沒,羅夢瑤暫時住在靜清公主這里一間廂房內,等到靖國的使者帶回女皇的消息,再將其遣送出境。
藍薇隨著宮女們打開的淡金大門,看到偏居一個小房間里,衣著清素,面容憔悴的羅夢瑤。
“你也期待看到我吵吵鬧鬧的樣子嗎?”羅夢瑤喉間哼出一聲冷笑,“很抱歉,讓藍薇小姐失望了?!?p> 雖然明顯見消瘦了,但是羅夢瑤的衣衫仍然整潔如新,鬢發(fā)盤錯地整整齊齊,這份定性倒是藍薇沒有想到的。
“哦?我為什么要期待看到你吵吵鬧鬧的樣子?”藍薇搖搖頭,笑容輕柔,在房間里找了個凳子坐下,然后讓宮女們都下去。
“這幾天來看我的,哪個不是想看我的笑話?”羅夢瑤貝齒輕咬,神色自嘲。
“抱歉,對我的手下敗將,我倒沒看笑話的興趣?!彼{薇勾了勾手,讓喬慕把裝好的古琴拿過來,放在羅夢瑤面前。
羅夢瑤還準備說什么,看到綠蝶的時候忽然就哽住了,她的視線直直地跟著喬慕擺琴的手移動,剛才還尖銳的神色,忽然就緩和下來,眼睛里也不自主地蒙上了一層霧氣。
“你不會是打算把它還給我吧?”羅夢瑤伸手想要去碰,卻在碰到的前一瞬縮回了手。
這是近在眼前的誘惑,但羅夢瑤害怕,藍薇擺出綠蝶,只是為了在她面前炫耀名琴的易主。
藍薇搖搖頭,探出手指在弦上輕撥兩聲,淺聲問道:“你需要還回來的,只是一把琴而已嗎?”
“……”羅夢瑤身子一震,怔怔地看著藍薇,目色之中波光流轉。
“我也不說的太明白了,你是聰明人,自己知道在什么時候,應該做什么事情。”藍薇走近羅夢瑤兩步,將一個拇指大小的水晶瓶塞入她的衣袖。
羅夢瑤因為那小瓶的冰涼打了個激靈,隨后看向藍薇的目光,變得安定和沉著了很多。
“我不會死?!?p> 鏗鏘一聲,羅夢瑤的手指在綠蝶翠綠的絲弦上輕撫而過,綠蝶上揚起的翩躚樂曲,回應了藍薇的所有期許和為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