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向村莊東面，道路上的人群就越來越多。古魯丁村莊的常住人口大約有五千，因為戰(zhàn)爭涌入的避難人群又使得這一數(shù)量達到了將近七千。此刻村莊里大約有一半的人被那魔化疫病感染，又在火光和廝殺聲的吸引之下涌向城墻邊緣一帶。
我與一個大法師同行，自然不必?fù)?dān)心自己的安全。然而居民區(qū)某些尚未被疫病感染的正常人類可就沒有那么幸運了，不少人死于親人之手，又被匯集而來的其他人分尸嚼食，場面血腥，慘不忍睹。實際上帕薩里安至少有十幾種法子可以在一個小時的時間里將那些已失去理智的人類撲殺——畢竟在有著充分的時間進行準(zhǔn)備的情況下，一個大法師的高級法術(shù)都有著足以毀滅一座城池的力量。然而他卻不得不考慮到這些人——即便是病變了的人也依舊有治愈的希望。他不可能就在這里發(fā)動一個“位面崩塌”或是“流星隕落”那樣的法術(shù)，那樣的話，對于古魯丁村莊的防衛(wèi)將變得毫無意義——因為這里會變成一片沒有人類存活的死地。
但這種慘象倒是讓我想起了一個著名的魔法，一個只存在于深淵地獄、并且只有深淵公爵之上的高等魔族才能使用的魔法：饕餮盛宴。
魔族與地上界的法師不同，卻與地上界的巫師相似。法師是天生具有神秘學(xué)天賦、能夠感應(yīng)魔力、并且在理解了法術(shù)咒文之后可以使用它們的人。而巫師則是天生就具有使用幾種魔法的能力，不必像法師一樣需要以咒文施展。但這種天賦也帶來了另一個缺陷——巫師無法通過記憶、吟誦咒文的方式來施法，并且可用的魔法種類一般只有兩三種。
魔族們大多具有這樣的能力，并且魔法種類更加繁多。它們是北辰之星的寵兒，卻又是星辰諸神的棄兒。它們使用的“饕餮盛宴”可以令某一群落的生物喪失理智相互吞噬，然后將因為憤怒和暴虐而扭曲的靈魂獻祭給魔族，成為它們的財富。但這種魔法只能作用于特定人群——那些與魔鬼們簽訂了契約卻無法實現(xiàn)的人。
我的那一部分似乎擁有了這種能力，且更加強大。它甚至不需要誘惑人們簽訂契約，便可以通過這種方式達成這樣的效果。然而我始終有一個疑問：作為一個擁有了智慧的存在，它這樣制造殺戮究竟是為了什么？
我揮舞長矛用力地將一個從小巷中蹣跚著撲過來的人打翻在地，又從一個自房頂上摔下折斷了腿卻執(zhí)著地向我爬來的家伙的身上跨了過去，終于遙遙見到了艾舍莉的房舍。屋子里還亮著燈，似乎她們都還安全。我該慶幸艾舍莉的居所遠(yuǎn)離人口密集的中心地帶——那些家伙還被我們甩在身后，用緩慢的速度向這里移動。
那一天被拋進來尸塊都散落在城墻周邊，但村莊里卓有成效的衛(wèi)生系統(tǒng)卻在之后將它們收集了起來。因為那些尸塊有極大的可能是外出偵察后又陣亡的戰(zhàn)士，于是被集中送往城鎮(zhèn)中心停放。然而就是這些戰(zhàn)士的遺骸導(dǎo)致了這場可怕的病變。如果他們的靈魂還能感知到此刻發(fā)生的事情的話，真不知會做何感想。
但這時，一聲巨響猛然從東北方的城墻下傳了過來。隨著那一聲沉悶的崩塌聲，村莊外圍獸人們的吼叫猛然提高了幾倍，然后就是那種極具獸人種族特色的、以鼻音為主的獸人語：“城門破開了，殺進去??！”
我和帕薩里安猛然停住了腳步，在彼此的眼睛里看到了震驚。我們原本打算去城頭幫忙，卻沒有想到從獸人開始進攻到現(xiàn)在僅僅幾十分鐘，城門就被打破了。這幾乎是最壞的形勢了——人類的單兵戰(zhàn)力沒法兒與獸人相提并論，數(shù)量又處于劣勢。城內(nèi)還有上千被疫病感染的人——而這一切都是因為我們的輕敵！
我們認(rèn)為城墻足夠堅固——堅固到可以支撐到明天，讓帕薩里安好整以暇地施展他的法術(shù)，給獸人軍隊足夠慘重的打擊。我們認(rèn)為獸人還是從前那些只懂得四處掠奪的流寇，不會使用陰謀、不會使用戰(zhàn)術(shù)、認(rèn)為可以等到援軍的到來里外夾擊。而我，我以一個法師和重生者的身份、以一個自詡睿智的復(fù)仇者的身份、以一個從頭到尾就縱觀全局之人的身份，卻沒能改變半點兒事情！
這簡直是我有史以來最大的恥辱——敗給了自己身上的那部分黑暗意志，毫無借口可言。
我早該清醒地認(rèn)識這個世界的，而不是沉溺在對以往的力量的回憶當(dāng)中。現(xiàn)在已經(jīng)不是三百前，不是那個我可以橫行世界的時代了。獸人們已經(jīng)建立了提瑪克獸人帝國，暗精靈們出現(xiàn)了一位大法師，地精們訓(xùn)練了可怕的狼騎士，鮫人們建立了面積比地上世界還要龐大的水底國度，而那些曾經(jīng)只會敲打鐵塊的強錘矮人，甚至制造出了可以將凡人的視力延展到上百米之外的裝具。
我在書中知道了它們，卻從未真正地對它們有足夠的認(rèn)識。直到此刻，那些震天的喊殺給我結(jié)結(jié)實實地上了一課。
“我們繼續(xù)去城頭，年輕人?！迸了_里安——這個以沖動和好戰(zhàn)著稱的大法師暴躁地對自己施展了幾個法術(shù)，魔法光亮立即在他的身上依次亮起?！叭ズ煤媒逃?xùn)一下那些獸人！”
他必定是被剛才剛才那種無從下手的感覺折磨得要瘋掉了。一個連國王的帳都不買的大法師，卻不能對那些想要了他的命的疫病病人出手，對他來說簡直是無法忍受。
“不，我們不能守在城頭?！蔽绎w快地跑了起來，對身邊同樣健步如飛的大法師說，“我們得把城頭的守軍集合起來，放獸人們進城來！”
“你知不知道你在說什么？獸人進城以后，整個村莊的居民都會被殺死！”
“他們現(xiàn)在和死了沒兩樣！”我大聲說道，“不放獸人們進城的話，我可不認(rèn)為您能一個人突進到那個獸人巫師的身邊！而如果讓它們攻進來了——那些失去了理智的人可不管你是獸人還是人類！在戰(zhàn)爭當(dāng)中，混亂不就是最好的掩護嗎？！我們必須得干掉那個獸人巫師，必須干掉它！”
我咬牙切齒地吐出了最后幾個字，然后看到一身劍士裝扮的珍妮拿著我的柳木魔杖和詛咒魔劍，從越來越近的房子里走了出來，警惕地四處張望。而她的身后還跟著小姑娘艾舍莉和她的母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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唉。從星期六中午開始就沒睡覺了……這該死的失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