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隱隱覺得有些事情似乎不對勁兒,然而那種感覺卻無法清晰地表達出來。我索性不去管它,幾步跨到窗前,將木質的窗板推開了一條縫隙向外看去。
遠處的戰(zhàn)斗激烈而血腥。獸人戰(zhàn)士幾乎都是些身強力壯的家伙,就連最強壯的人類士兵也不過堪堪與他們最普通的戰(zhàn)士相當。不少用獸人使用的是釘頭錘、流星錘、狼牙棒之類的銅制重兵器,一旦被它們砸到身上,立即就是個腦漿崩裂、骨骼破碎的下場。然而人類士兵退無可退——他們知道即便逃跑最后也逃不過屠城的命運,因而斗志額外頑強。
此刻時間大約過去了七分鐘,還有十九分鐘帕薩里安的法術才能施展出來。古魯丁正規(guī)軍的槍兵隊組織起了進攻陣形,試圖以長槍陣將沖進城門的獸人驅趕出去。但那些綠色皮膚的家伙憤怒地嚎叫著撲了上去,即便身體被長槍洞穿,依舊以恐怖的生命力支撐著自己向人類守軍的隊伍里甩出他們的兵器,砸倒那么兩三個人。
人類的盾斧兵和盾劍兵在一個離我不遠的指揮官的喝令下從兩側包抄,攻擊那群獸人的側翼,然而剛剛一接近,就有兩三個人像是撞到了礁石的浪花一樣飛到了半空——那里正有一個全身青銅鎧甲的獸人武士揮舞著兩只鐵錘,隨意一甩,便有人盾破人亡,鮮血四濺。
那個家伙身后斜披著一道暗紅的披風,頭盔上飛揚著暗紅的長纓,竟然將他獠牙上翻的丑陋面孔襯托出了幾分英氣來。而他的身后則是裝備較之卡布獸人更為精良,皮膚墨綠的獸人士兵——那是一個提瑪克獸人帝國的千夫長。
他發(fā)現(xiàn)了那個發(fā)號施令的人類指揮官,立即呼喝著他身后的戰(zhàn)士沖進了人類盾劍兵的隊伍里,氣勢洶洶地殺了過來。而那個人類指揮官發(fā)現(xiàn)了他的意圖,竟然半點兒退意也沒有,反倒高高揚起了手里的長劍,督促那些士兵蜂擁上前。但這些士兵并不能阻擋那個青銅千夫長,他怒吼著用兩柄巨錘為自己開出了一條血路,雄壯的身軀像是古代傳說中的泰坦巨人,攜著一團陰影向那個指揮官撲了過來。
我立即將魔杖用力地插進了房間里的黑土地面,右手從腰帶的夾縫當中抹出了一點硫磺,口中飛快地誦念出一段咒語。火紅的光亮在我的食指指尖凝聚起來,然后化為炫目的一點,幾乎照亮了整個房間。
這時候那個獸人已經將兩柄大錘砸向了那個指揮官,后者飛快地躲向一邊,他身后的兩個槍兵則將長槍刺向了那個獸人。但獸人千夫長的動作出人意料的敏捷——他幾乎是在對方躲閃的同時就隨著他撲向了一邊。兩支長槍刺了個空,兩柄鐵錘卻向那個指揮官的頭頂壓了過去。
我就在此刻出手——醞釀多時的炫目光點瞬間化作一道火紅色的細線,伴隨著我的魔杖的劇烈顫動噴發(fā)了出去。魔杖的加持使得“灼熱射線”這個魔法的射程比我徒手施展的時候增加了一倍,那射線在一瞬間就貫穿了獸人千夫長堅固的青銅鎧甲,又接連貫穿了他身后的六個提瑪克獸人士兵的身軀。被灼熱射線擊中的金屬部位立即融成了液體,又像水洇一樣在鎧甲原本冰冷光滑的表面擴散開來。滾燙的銅汁因為獸人千夫長猛烈的前撲動作而向后濺落——那正是包裹在青銅鎧甲之內的肉體。
但在此之前他的心臟已經被我的魔法擊穿,巨大的身軀失去了控制,重重地撲倒在地,擊起一片煙塵來。他身后的六個獸人士兵也在同一刻斃命,盾劍兵的壓力立時減輕了不少,吶喊著沖上前去堵住了缺口。
那個人類的指揮官立刻轉身向我這邊看過來。但這里都是隱藏在陰影當中的房舍,還有燃燒著的火焰映出的跳躍不定的陰影,他并不能確切地發(fā)現(xiàn)我的位置。于是他隨即移開了目光,又指揮著人類的士兵撲了上去。
然而這一次小小的勝利并不能阻擋獸人們的突進,越來越多的獸人武士涌進了城門,用身體掛滿了槍兵的矛尖。而這些獸人戰(zhàn)士的死去并不意味著威脅的終結——一個給我留下了深刻印象的身影出現(xiàn)在了城門的門洞之中。他的身材瘦弱、皮膚慘綠,粗黑的頭發(fā)扎成了細小的發(fā)辮披散在后腦,眼睛卻是詭異的血紅色——那個被我的邪惡之靈附體的獸人指揮官,如今的獸人巫師。
他離我很遠,我僅僅能依靠真實之眼看清楚他的容貌,然后就被他周圍的獸人士兵們擋住了視線。但就在他出現(xiàn)在城門中之后,那些原本已經在槍尖上死去的獸人戰(zhàn)士的身上忽然泛起了淡綠色的幽光。這幽光只有我看得到,也只有我知道那意味著什么——一個個面目猙獰的淡綠色亡靈從那些尸體上站立起來,輕盈地從槍陣中間穿透過去,撲向后面的人類士兵。生靈一旦被亡靈觸碰到就立即失去了生命力,就好像一場迅猛的疫病在人群中無聲地蔓延,陣前的士兵立即撲倒了幾十個——這似乎也是那個巫師所能召喚的亡靈的數量的極限。那些亡靈在觸碰了生人之后又制造了更多的不死生物,人類士兵的陣線在這令人驚懼的神秘力量面前頓時土崩瓦解,而獸人們飛快地填滿了空出來的土地,又制造了更多的尸體與鮮血。
此刻距離帕薩里安施展出他的法術還有十分鐘,但依照人類士兵目前的形勢來看,只怕他們撐不到十分鐘,就會被獸人們沖進村莊里。因為在他們的身后,大批被魔化疫病感染的平民已經撲了上來,以牙齒和手腳作為武器與獸人一同對他們兩面夾擊。
一旦被這些獸人們沖進了城里,帕薩里安的法術可就徒勞無用了——因為“位面崩塌”原本是一個用于攻城的魔法,他已將法術的作用范圍鎖定在了城門附近,在完成之前再無法更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