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屑地丟給我,拽啊拽,都拽不到頭。
“借你了?!币粓F白乎乎的堆在我衣服上。
我沒好氣兒地瞪著他,算了,這從他嘴里說出來的已經(jīng)是難得的和氣?!澳悴挥?,就穿這么少,裝什么帥。老了以后說不定就是老寒腿。要風(fēng)度不要溫度?!?p> 他往回搶圍巾,“借你是哥哥大方,怎么什么好話從你嘴里說出來就那么奇怪。我跑得快,腿寒不了?!弊Я艘话?,又重新扔回到我臉上?!斑@么矯情呢。”
被說成了矯情?
我也沒客氣,上趕著雪中送炭,我把厚厚的羊毛圍巾裹在脖子上,“你怎么還有這么文藝范的設(shè)備?”
“我媽織的啊。她在家里好閑的樣子。”
“在一中的日子可好?不是逍遙自在嗎?!蔽译S便找著話題,希望緩解下尷尬的氣氛。
他神情疲憊,看他的樣子,我的眉頭也不自覺地皺了起來。我能猜得到,最近經(jīng)歷的事情太多,從前精力何其旺盛和不走心的他都會覺得累,我們真的都長大了。不再天真無邪,不再不諳世事,不再一切都透明。
“逍遙不起來了,太煩心。上了高中完全和初中不一樣,身邊要么是一天到晚廢寢忘食學(xué)習(xí)的,要么是家里砸錢去上學(xué)的。”
我笑了,“你覺得你是哪種啊?”
“不尷不尬夾在中間,想學(xué)了學(xué)一會兒,不想學(xué)了就不學(xué)唄。我可不是那種對自己過不去的人?!彼炅舜晔终f道,車狂飆了一路,從車縫里擠進來了一股冷風(fēng),瞬間降了好幾度。
人人都有本難念的經(jīng),“看開點兒唄,別讓自己活得那么累?!?p> 他看了我一眼,好像我說了句邏輯錯誤。
“你覺得我會虧待自己嗎?”他反問。
“當(dāng)然不會,你還能虧待自己?”
“對啊,所以這句話,還是留給你自己吧。教育別人一個能頂倆,到自己這說死都看不開,說的就是你這種人?!?p> “我還能坐在這里跟你聊天就證明我還扛得住啊?!?p> “那否則呢?打著手電筒在車上學(xué)習(xí)?”
我咽了口口水,他他他是在開玩笑的吧,誰還知道我打手電筒在班車寫作業(yè)的事兒,不過還真是被猜中了。真想點點頭,很正義凜然地告訴他,我就是這樣啊。不過怎么嗅到一股嘲諷的氣味。
“顧翎楠,學(xué)習(xí)沒必要把自己逼瘋?!彼槐菊?jīng)地教育我,“那樣學(xué)出來的都是書呆子?!?p> “就算天資聰穎,也得付出努力。何況……”何況我不想重蹈初中的覆轍,如果我沒達到我要的程度,只能證明我沒努力到位,僅此而已,我不能去埋怨現(xiàn)實,埋怨其他人。盡管我對當(dāng)前的教育體系,還有蘇丹紅有一大籮筐的怨言。
“何況你總覺得自己沒做到最好。”
我想說的話,被他說出口。
原來,他也像我如此了解他一樣了解我。
之前也有冷言冷語,不過那些都隨著時間慢慢淡化掉。我不可能再執(zhí)念于一年還是多少年之前他某句無意或者有意中傷我的話,因為那些都已經(jīng)不重要了。
“是啊,如果能盡力的話,為什么不做到最好呢?”我是在回答他,同時也在說給自己聽。
他無奈地搖搖頭,“真受不了你。知不知道你這樣得給男生帶來多大壓力?!?p> “這和你們有毛線關(guān)系?!?p> “以后總得找人嫁了吧,你把男人的活兒都做了,要男人干嘛?”他問的一本正經(jīng),說的好像真的一樣。
“大不了就打一輩子光棍唄。”我笑得很假,開開玩笑就過去了。
“切?!?p> 真難得他沒有繼續(xù)損我年過三十還嫁不出去。
今天下雪,路格外難開,一頓一停,原本半小時的車程都要平方再立方。
本來以為坐這么近和他說話會感覺到尷尬和不適應(yīng),結(jié)果十分鐘又十分鐘,我們聊了一個小時。
明明在高中都不是很健談的人,天南海北,從學(xué)習(xí)聊到身邊的人,曾經(jīng)的事,未來的事。如果可以,真希望這輛車一直向前開。
雖然外面天寒地凍,可仍然會感覺到很溫暖。
秦湘北,我說過,你就像我的陽光,我喜歡能給我希望的人。
時間耽擱得太久,我發(fā)了短信給家里告訴他們不要擔(dān)心。
“說吧,你到底來我們學(xué)校干嘛?”好困,我一直打瞌睡,車一顛一顛的,時不時把我震醒。
“你昨天到底幾點睡的?。坎啪劈c,夜生活剛剛開始。這要是走回家,你還不得撞電線桿子上。”他抱著臂,也打了個哆嗦。
“昨兒當(dāng)然得早睡,11點就睡了,今天考試啊?!彪m然睡眼惺忪,我還是看見了他的小動作,精神了起來。把長長的圍巾扔過去,“還你吧,別來我們學(xué)校轉(zhuǎn)一圈回去感冒了?!?p> “你是關(guān)心我?”他咧嘴一笑,怎么看怎么不對勁。
“反正是你的總要還吧。不都一樣?!?p> “矯情死了,我是男的?!?p> “男的又不是鋼的?!?p> 他瞪我,我也瞪他。僵持了大概十秒鐘。
“算了。”他拗不過我,扯過去一頭,圍在了他自己身上。耶,我贏了!
“你干嘛?!蔽铱此幃惖膭幼鳎淮髮?。
“折中咯,反正夠長?!?p> 一條圍巾兩個人戴?
“會誤會的好吧?!蔽也蛔杂X地臉紅了,還好天黑。
“誰認識我?。俊彼f的很理所當(dāng)然,回頭看了一圈,總共也就五個人不到。
呼——我確實開始慶幸那幫哥們不在這。
雪漸漸停了,道路上卻積了很多。
掙扎了好久企圖把那段圍巾拽下來,無奈卻沒搞清它的構(gòu)造。這么多年的理科真是白學(xué)了。
于是,我們以一種非常詭異的方式下車。就像警匪片里的警察和小偷是銬在一起的。
我的圣母瑪利亞以及老天爺啊,能不能不要這么驚悚。
下了車,我站在原地不動,雪花一片一片地落在我頭上,漸漸融化,又凝固。
“你怎么不走?”他也站住不動。
“你不回家啊?”
“我送你啊?!?p> “不……不用了,太麻煩了?!?p> “我都不嫌麻煩,你怕什么?”
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