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天晚飯之后,高太夫人說是想要早些歇著,姿蘭他們四個便都起身告辭。
雖說早些離開回清芬閣也是姿蘭心中所想的,不僅自己院子里有事情等著她去解決,而且,達(dá)振和達(dá)誠那兩個院子里的事情,她還得幫著一塊兒過去出出主意。
可是,就在姿蘭向高太夫人行過禮準(zhǔn)備轉(zhuǎn)身離去的那一瞬間,她突然從她的神情中捕捉到了一絲莫名的情緒顯示,那神情很是復(fù)雜,說不清楚是什么樣的,但是,卻隱藏在她表面的慈祥和煦后面,她想要完全的包住,卻沒有能夠做到。
今日如此早的打發(fā)他們離開,看來,高太夫人應(yīng)是有事需要去應(yīng)付才對了。
姿蘭低著頭,一路往回走,她的心里七上八下的,總是有一種怪怪的感覺,好似有些機(jī)會正在向著她靠近。
回了一趟清芬閣,姿蘭叫靜女把錢媽媽叫到正房里,房門關(guān)上之后,房里就只剩下了她和錢媽媽兩個人。
靜女和喜巧,依舊站在門外面把風(fēng),有人過來的話,她們自然會有暗號發(fā)出的。
錢媽媽行禮之后雙手奉上了她抄錄好的那十幾份規(guī)矩:“請姑娘查驗。”
“你叫我為姑娘,而不是四姑娘?”
姿蘭隨手翻了翻那些個寫滿了蠅頭小楷的宣紙,還真是別說,錢媽媽的字寫得真是不錯,就算是如今的她寫出來的字,還真的就比不上她:“錢媽媽看著倒是讀過些書的吧?寫了一手的娟秀好字。”
“多謝姑娘的夸贊,婢子本是書香門第的出身,雖說也只是小門小戶的教書人家,但是,先父先母一向都家教甚嚴(yán)?!?p> 錢媽媽再次屈膝行禮,動作頗為優(yōu)雅有度:“婢子既是過來伺候姑娘的,婢子也知道,以后便是姑娘跟前的人,當(dāng)然是稱姑娘的,豈有稱您為四姑娘的道理?!?p> “如此說來,錢媽媽倒是個知理有規(guī)矩的?!?p> 姿蘭咧開小嘴甜甜的一笑,又歪著頭現(xiàn)出調(diào)皮之狀來:“只是不知道前日夜間頂撞于我的,可是錢媽媽你呢?還是另有其人?我年紀(jì)太小,看錯了人不成?”
“不是,那都是婢子的錯,是婢子不懂規(guī)矩頂撞了姑娘。”
錢媽媽一聽這個話,額頭上便已經(jīng)冒出了一排冷汗來,她是葉秋花的遠(yuǎn)房表姐,只因自己父母過世之后,她又上無兄嫂扶助,下無兄弟資源的,娘家又早年敗落,族中的叔伯侄子們也無人愿意從中幫襯與她,她在夫家的地位便在短時間內(nèi)一落千丈。
夫家因嫌她多年未曾生育,便在這個時候納了兩房侍妾,那兩房侍妾本都是市井小戶人家的出身,雖說長得倒是千嬌百媚的,惹人垂涎,但是又都性情潑辣刁蠻,把她夫家搞得雞犬不寧的。
錢媽媽本來以為丈夫會念在多年的夫妻情分上給她一些支持的,可是,沒有想到的是,丈夫卻被那兩房侍妾給迷得五迷三道的,在那兩人中間穿梭行走,如魚得水一般的過著風(fēng)流快活的日子,把一個家里的所有事情全都扔給了錢媽媽。
那兩個侍妾便仗著得寵,盡興的使喚起錢媽媽來,而且,那兩個人又全都愛慕虛榮,喜歡打扮得花枝招展的,花錢如流水不說,其中一個侍妾還甚是喜好賭錢打馬吊。
錢媽媽的夫家本就不是什么富貴的人家,只是一戶小有薄田和莊園鋪?zhàn)拥闹匈Y之家,而且還上有公婆,下有年幼的小叔小姑子需要撫養(yǎng),又怎么可能經(jīng)得起如此的揮霍無度?
那喜好賭錢的侍妾見這一家子的日子漸漸的越來越不好過起來,便就心生了歹念,以走親戚為名把小叔子和小姑子全都騙著到外面,作為賭注輸給了別人不算,還開始打上了錢媽媽的主意。
而這些個事情,錢媽媽那糊涂的公婆和丈夫卻全都還蒙在鼓里,被那兩人給騙得團(tuán)團(tuán)轉(zhuǎn),只因那喜好賭錢的侍妾診出了喜脈。
錢媽媽幾次想要把事情的真相好好的說與公婆丈夫知曉,想著也好把那小叔子和小姑子給贖回來,可是,卻沒有人愿意給她這個機(jī)會。
心灰意冷之下,錢媽媽拼著自己的嫁妝一分錢都不要,拿著丈夫?qū)懗龅男輹粠Я艘惶讚Q洗的衣裳,獨(dú)自一人凈身出戶,離開了夫家。
身無分文的錢媽媽,一個婦道人家,又有著幾分的姿色,她差一點(diǎn)就被人販子買去了三等的青樓。
走投無路的錢媽媽實(shí)在是沒有辦法,只能自賣自身,跟著媒婆走進(jìn)了正在挑選下人的高府。
在高府的花園里,錢媽媽無意中遇見了早年被送進(jìn)宮去的表妹葉秋花,也就是因為這層關(guān)系,又因為她看著也精明干練清清爽爽的,便被留了下來。
只是,錢媽媽沒有想到,她這是才出了狼窩,卻又進(jìn)了虎穴了。
在錢媽媽得知自己會被派去四姑娘的院子里當(dāng)差的同時,施姨娘和葉姨娘全都獨(dú)自找到了她,還都交給她一項特殊的任務(wù)。
所不同的是,施姨娘說是代表公主來找她的,交代她做的事情全都是公主的意思;而葉姨娘卻就不同了,她所交代的事情卻正和施姨娘的相反,她要求錢媽媽切不可聽從施姨娘的擺布。
可是,要做成這樣的事情,那又談何容易?施姨娘交代的事情不僅交代了她,而且還囑托了春紅和冬翠這兩個丫頭,錢媽媽只是從旁協(xié)助而已。
這樣的事情,錢媽媽又不能夠?qū)e人去說,只能一個人暗自心焦罷了。
想著自己的命運(yùn)何其的坎坷,如今又是孑然一身,無牽無絆的,自賣自身做個下人竟然也是如此的麻煩纏身,錢媽媽心里簡直是連死的心都有了。
不過,身為高府這樣人家的下人,又是想著要有些用處的,錢媽媽就是想死也不是那么容易的。
很快,錢媽媽就發(fā)現(xiàn),在她的身邊,盯著她的眼睛并不止一雙。
既然沒有辦法逃脫,那就只能聽著頭皮上了,錢媽媽只能又過起了她提心吊膽的日子。
錢媽媽不是沒有想過要把事情告訴新主子的,可是,在她看見姿蘭的事情,她完全打消了這樣的念頭,因為四姑娘,她才只有五歲而已。
“錢媽媽,我不想與你多說那些個有的沒的,既然你如今已是知道自己錯了,那么,你就該要將功補(bǔ)過,你說是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