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俊不明白為什么自己還是突破不了那個看起來很清秀的中衛(wèi),已經(jīng)是第五次了,對方一個轉(zhuǎn)身就把他卡在了身后,張俊再次撞到了一堵墻。他伸手向裁判示意對方阻擋犯規(guī),可是裁判搖搖頭,那意思很明白:你先失去了對球的控制。
阿姆斯特丹球場噓聲再起。
張俊抬頭看著看臺上那些荷蘭球迷,他被這些噓聲弄得心煩??粗约菏?,你們就這么高興嗎?基伏是你們的隊長,你們的偶像……那我就偏要打敗你們的隊長,你們的偶像!張俊捏緊了拳頭。
張俊是唯一的一個前鋒,而且是隊內(nèi)頭號射手。隊友們的球大部分都傳向他,由他完成射門??墒前鸵箙s發(fā)現(xiàn)張俊在接到球后很少再傳出去了,而是選擇了和防守他的基伏一對一!同樣的,阿賈克斯的隊員明白過來后,也很放心地把張俊交給了他們的隊長。當張俊拿球的時候,他們頂多在一旁進行保護,并不上去搶球。前五次的對決已經(jīng)很明白了,張俊是無法戰(zhàn)勝基伏的。
巴耶斯不準備再把球傳給張俊讓他揮霍了,這不是兩個小孩子賭氣的游戲,而是職業(yè)聯(lián)賽。如果要單挑,比賽結(jié)束后兩個人可以約個地方,像中世紀的騎士那樣互擲手套決斗??墒钱斔匆姀埧≡僖淮卧缘乖诨_下時,不甘心地捶打著地面。在全場不停的噓聲中,他的背影如此無助,那一刻巴耶斯改變了主意。
他也是一個年輕人,他也會因為這種電影一般的決斗而熱血沸騰,失敗者并不可恥,逃兵才是可恥的……
“見鬼!”阿德里安塞身邊的斯特爾輕輕罵了一聲,“他看不出來張俊今天不在狀態(tài)嗎?”他說的正是巴耶斯,一次次傳球給張俊,又讓后者一次次揮霍掉。
阿德里安塞也注意到了這個現(xiàn)象,張俊不是不在狀態(tài),而是鉆進了牛角尖。自己的實力不如基伏,卻還非要去和對方單打?,F(xiàn)在怎么辦?繼續(xù)把張俊留在場上,期待著他夢游八十九分鐘,然后在最后一分鐘閃一次光?還是趁早換下他,讓更能把握住機會的人頂上去?
正在阿德里安塞舉棋不定的時候,楊攀接到了科澤爾后場的傳球,一個長傳,力量大的足以讓楊攀這高速列車沖起來的傳球。
范德法特根本就沒有去追他,而是向中路回撤,因為他知道自己是追不上那個25號的。張俊見楊攀在追球,連忙向邊路扯動,為楊攀把空間扯出來。
基伏看了眼高速帶球的楊攀,然后一轉(zhuǎn)身,去追張俊了。中路立刻出現(xiàn)一個空當,楊攀帶球帶到離球門二十五米的樣子,阿賈克斯的防守隊員已經(jīng)快速圍了上來,不能再耽誤了!楊攀起腳射門!
足球如出膛炮彈一樣飛了出去,阿賈克斯的門將泰梅爾(Timmer)開賽以來幾乎沒有什么表現(xiàn)機會,這一次總算來了次特寫,“看我露一手!”他高喊著雙拳把足球擊了出去!足球又正好落在張俊腳下,他連頭也未抬,第一時間射門!
基伏飛身過來,用大腿把射門擋了出去,足球蹦蹦達達著出了底線,角球!基伏擦了把汗水,在心中嘆了口氣,剛才真是好險,他只慢了一步就差點讓張俊抓到機會。如果剛才他不是直接射門,而是佯裝射門卻扣上一腳,自己剛才那沖勢肯定會被他扣過去的。
基伏在心中暗暗后怕,有一個人卻已經(jīng)開始后悔了。“??!”泰梅爾捏著拳頭高聲吼叫著,基伏回頭看見他的身體已經(jīng)弓成了蝦米?!澳阍趺戳??”他關(guān)切地問道。
“呃……他媽的!那個中國人的射門太……恐怖了……”泰梅爾咬著牙說道,“我的手現(xiàn)在才疼起來,簡直就像一顆爆裂彈鉆進了你的身體才引爆一樣!我寧肯不要特寫鏡頭了……只求他不要再來這種射門。”
看著泰梅爾的窘樣,基伏不禁笑了起來,然后他沖范德法特高聲喊道:“范德法特!下回不要放過楊攀了!盯住他,緊貼他!不要給他隨便射門的機會!”范德法特壞笑得看著基伏身后痛苦的泰梅爾,“嘿!你的特寫鏡頭已經(jīng)傳遍整個荷蘭了!”然后他對基伏豎起了大拇指,“沒問題,我會注意那個小子的!”
這只是比賽中的一段小插曲,角球開出,基伏力壓張俊把球頂了出去,范德梅德再次搶在科澤爾腳前把足球捅掉,然后加速追上球,這個22歲的年輕右邊前衛(wèi)就像司令官一樣,發(fā)出了命令:阿賈克斯進攻!
所有的沃倫達姆球員都在拼命后撤,而巴特雷自然擔負起拖住范德梅德,為隊友回防贏得時間的任務(wù),但是……
范德梅德腳弓一彈,傳給了接應(yīng)他的利特馬寧,利特馬寧再把球直塞,范德梅德正好插上接球,二過一!
阿賈克斯的鋒線已經(jīng)殺到禁區(qū)前沿,范德梅德右路傳中,足球貼著草皮滾入禁區(qū),伊卜拉西莫維奇拍馬殺到,一腳倒地鏟射!
維斯特洛普出擊攔截,路易林克也冒著禁區(qū)內(nèi)犯規(guī)的危險,從背后向那個芬蘭人鏟去!
“GOOOOOOOOOOOOOOAL!”
阿德斯特丹球場的現(xiàn)場解說員吼道,隨后便是五萬球迷山呼海嘯一般的歡呼。
阿賈克斯2:0領(lǐng)先!伊卜拉西莫維奇鏟射建功!
張俊在前場看著阿賈克斯的隊員在自己球隊的禁區(qū)里面抱成一團,慶祝進球,心中很不是滋味。一個角球造成自己球隊的失球,都是因為自己的無能,被基伏盯得廢人一個!
他捏緊了拳頭,心中不甘!
科曼只是在進球的一剎那顯得特別激動,但他馬上就恢復(fù)了平靜。他拉住從他身邊跑過的范德法特:“注意楊攀,別再讓他有輕易射門的機會。泰梅爾的樣子你也看到了,再來幾次的話……我估計我就要讓替補門將去熱身了!”在喧鬧的阿姆斯特丹體育場中,他不得不大聲喊道,才能保證范德法特聽得清楚,“告訴他們,在場上合圍楊攀,但是要留出前面空間誘騙他射門!你在旁邊趁他射門時,把球捅掉!動作要快!必要時可以犯規(guī),我看沃倫達姆的定位球并不成功!”
“嗯?!狈兜路ㄌ爻弥@個機會喝了口水,然后點點頭,向場上跑去了。
直到沃倫達姆把球重新放在開球點上,球場內(nèi)才稍微安靜了一點,但球迷們?nèi)匀徊煌5爻?,不停地為球隊加油,荷蘭不光是球隊激情四射,球迷同樣如此。
楊攀果然受到了重點照顧,他只要拿球,便會有兩到三名阿賈克斯隊員迅速圍上去。
“以為人多就可以防住我?”楊攀瞄見前面有一絲縫隙,正好讓他可以看見球門的一部分,就是現(xiàn)在!楊攀掄起了右腿!
“就是現(xiàn)在!”一直守在身邊的范德法特小腿非??焖俚囊粩[,腳尖觸到了足球,足球偏了!
楊攀右腿掄出去,卻踢了個空,他失去平衡栽倒在地,加拉塞克(Galasek)馬上拿到足球,轉(zhuǎn)移到右路范德梅德那里。
楊攀似乎還不敢相信自己竟然沒有踢到球。
“這簡直是莫名其妙的失誤!楊攀竟然踢空了!”看臺上一名中國記者叫了起來。
“這有什么大不了的?踢空的人多了!”另一個記者不屑地回道,估計兩人是競爭對手。
范德法特跑過教練席的時候,向科曼眨眨眼,科曼則微笑著向他伸出了大拇指。
阿賈克斯這次進攻被科澤爾成功破壞出了邊線,他在這場比賽中表現(xiàn)得很賣力,可惜實力上的差距讓他顯得不怎么稱職。兩個失球都間接和他有關(guān),在范德梅德面前,他動作總是慢那么半拍,但他仍然在不惜體力的奔跑,防守。
阿賈克斯的邊線球扔出后又被科澤爾搶到,他甩開了米多,然后把球傳給了巴耶斯。巴耶斯利用個人技術(shù)過掉了對方的加拉塞克,然后傳給了正在左路快速插上的赫維爾。
赫維爾把傳來的球一磕,然后人球分過!甩開了轉(zhuǎn)身稍慢的主隊右后衛(wèi)特拉貝爾斯(Trabelsi)!
這對于特拉貝爾斯來說簡直是侮辱!他拼命回追,當他快追上對方時,赫維爾傳球了!
一腳弧線球飛進了禁區(qū),張俊已經(jīng)甩開了基伏,高高躍起,有力的頭球!
球進了!
張俊異常興奮地向赫維爾跑去,感謝他的傳球!但他卻發(fā)現(xiàn)赫維爾臉上毫無歡喜之色,他有些奇怪地順著赫維爾的目光扭頭向后面看去。
邊裁舉起了手中的小旗,越位!
張俊有些憤怒,他明明是甩開了基伏頭球破門的,憑什么吹掉?難道這就是主場優(yōu)勢嗎?他沖向邊裁,準備質(zhì)問他的判罰,卻被楊攀拉住了,同時阿賈克斯的隊員也跑上來保護邊裁,場上局勢頓時緊張起來。
“別沖動,張?。∧愦_實越位了,只越了半個身位,但是你越位了!張俊……”楊攀的話被裁判的哨音打斷,主裁判快步跑過來,然后毫不留情地向張俊出示了一張黃牌!
這張黃牌引起了其他沃倫達姆隊員的不滿,他們紛紛圍住裁判解釋,而阿賈克斯的隊員則插進來,試圖分開雙方,場上再次混亂。
不過這次混亂張俊沒有參與其中,他正在被楊攀拉著解釋:“……那個基伏在赫維爾傳球前就移前了半步,他是最后一個后衛(wèi),相信你也很清楚,然后在赫維爾傳球前的一剎那,他又快速向前沖去。接著在赫維爾傳球的一瞬間,你便越位了。我在這邊看得很清楚,邊裁和我一個角度自然也不會錯了,冷靜一點!”
主裁判揮手驅(qū)散了沃倫達姆的隊員,并大聲警告他們不要沖動,否則他不會客氣的。
基伏在一邊看著低著頭的張俊的背影,這個沖動的家伙,只是一個進球嘛。何必主動去找張黃牌呢?他搖了搖頭,有點搞不懂他了。
阿德里安塞知道隊員們有些急躁了,他站在場邊大聲要求隊員們冷靜下來,不要和裁判作對。比賽還有二十分鐘,冷靜,他們不是沒有機會……機會,他把目光投向了有些垂頭喪氣的張俊。這個最擅長把握機會的人今天仿佛被基伏施了魔咒,到底換不下?lián)Q他下去呢?換他下去,讓奧楚打前鋒嗎?張俊都無力突破基伏,奧楚就更別想了。讓楊攀移到中路打前鋒?可是他從剛剛楊攀那腳掄空的射門中看到了一絲不安。
楊攀很快發(fā)現(xiàn)自己連起腳的機會都快沒有了,當他掄起右腿時,球就會被一旁的范德法特迅速地捅掉。他已經(jīng)第二次因為踢空而摔倒在地了。
阿德里安塞終于明白了,他看看另一邊的科曼,那個金發(fā)男人一臉平靜的看著場上。真是一個聰明的教練,這么快就看出了楊攀的弱點所在。以阿賈克斯現(xiàn)在的形勢,不可能在整個中后場壓縮空間,于是便在局部人為制造小型的狹窄空間,以楊攀為軸心,半徑五米內(nèi)有兩到三名防守隊員,確實讓楊攀的遠射無處發(fā)揮,而且楊攀如果不射門而選擇突破或者傳球的話,馬上犯規(guī)……果然厲害,難怪他會成為荷蘭國家隊主教練的熱門人選。
如此一來,就連楊攀都被凍結(jié)了,比賽還有十五分鐘便要結(jié)束,沃倫達姆已經(jīng)輸了嗎?
時間過得很快,張俊還在固執(zhí)的和基伏作對,只要他有機會,面對基伏就永遠只有一個選擇--單挑。
比賽還剩十分鐘,阿賈克斯有些松懈了,讓沃倫達姆在短短五分鐘內(nèi)得到了三次進攻的機會。
巴耶斯又把球傳給了張俊,張俊背對基伏,一個假裝要轉(zhuǎn)向左邊的假動作,卻向右邊轉(zhuǎn)去,他人是轉(zhuǎn)過去了,球卻留了下來。不用說了,噓聲肯定響了起來,實際上因為張俊的不冷靜導致場上的沖突,讓阿賈克斯的球迷只要張俊拿球就毫不留情的噓他。
又來了,張俊背對基伏踩住球,現(xiàn)在的情況,他連克魯伊夫轉(zhuǎn)身都用不出來,怎么辦?傳球還是繼續(xù)單挑?
傳球還是繼續(xù)單挑?這也是基伏在心中問自己的問題,這個中國人要干什么?他還沒有玩夠嗎?
張俊想起了那個失球。他咬咬牙,把球橫著一撥,先擺脫對方再說!他需要為自己的轉(zhuǎn)身贏得空間,因此必須遠離基伏,否則他始終沒轍。
感到基伏并沒有跟上來,張俊大喜,連忙毫不猶豫的轉(zhuǎn)身!可他剛剛把身體轉(zhuǎn)過來,就看見基伏已經(jīng)把腳伸了出來,腳尖一捅,球又被斷了!
張俊腳下一軟,跪倒在場上。原來對方一直在等他轉(zhuǎn)過身來,自己簡直就像一個傻瓜!
“何必呢?剛才如果張俊傳球,沃倫達姆還能扳回一球,阿賈克斯的防守剛才簡直就是漏洞百出嘛……”
李延在一旁聽得發(fā)笑,賽前熱炒張俊與基伏對決的是誰?現(xiàn)在在抱怨張俊太獨的人又是誰?從自己和張俊的接觸來看,張俊是一個外表溫和,內(nèi)心卻很固執(zhí)的人。自己被基伏一而再,再而三地挫敗,他當然不會輕易認輸?shù)?。只是,希望這場比賽他的全面失敗不會影響到信心。
這個戴著阿賈克斯隊長袖標的人只比自己大一歲,卻像一堵墻橫在自己身前。比賽還剩三分鐘,阿賈克斯已經(jīng)全部回收了,讓沃倫達姆進攻,而沃倫達姆似乎也達成了某種默契,有球就往張俊腳下傳,讓他去和基伏單打單。
阿德里安塞早在十分鐘前就已經(jīng)放棄這場比賽了,他也不考慮到底換不換張俊這個傷腦筋的問題了。也許這就是他們所必須經(jīng)歷的成長吧,阿德里安塞認了。
接球,面對基伏,不斷地晃動,想晃倒基伏??僧斔詾榛呀?jīng)倒下去,準備突破時,足球卻被基伏的腳勾了下來,他又失敗了!
……
張俊換到了左路,赫維爾移到了中路來。張俊帶球,卻被基伏橫切進來,硬生生把他和足球分開,卡位!張俊再次失敗……
比賽結(jié)束了,阿賈克斯2:0戰(zhàn)勝了做客的沃倫達姆,王者捍衛(wèi)了王者的榮譽,挑戰(zhàn)者第一次見識到了何謂王者之氣。
張俊看著場上歡慶的阿賈克斯隊員,聽著球迷們的吶喊,有點想哭。他遭遇了第一次職業(yè)比賽的失敗,沒想到就輸?shù)眠@么慘,一敗涂地??粗鴦e人歡呼,自己卻獨自吞咽失敗的苦果這種滋味,他好久沒有嘗到了。
基伏和隊友擁抱過后,穿過球場,拉住了正準備離開的張俊。張俊有些奇怪地看著對方。
“你會荷蘭語嗎?或者英語?”基伏連比帶劃地對他說道。
“當然?!睆埧↑c點頭。
“那就好了!”基伏笑了,他脫下身上的阿賈克斯球衣遞給張俊,“我期待著下半賽季去你們的主場?!?p> 張俊笑了,“我一定會打敗你的!”他也脫下自己的球衣和基伏交換。
職業(yè)比賽第一次失敗,第一次黃牌,第一次互換球衣。這場比賽對于張俊來說還真是意義重大。
在更衣室中,冷靜下來的張俊對自己在比賽中只顧個人,而沒有考慮到全隊的做法為大家道歉。“對不起,在比賽中因為被對方一次次攔了下來,所以我頭腦發(fā)熱,完全忘記了各位隊友與球隊的利益,導致了這場比賽的失敗……”
隊長霍爾維金拍拍張俊的肩膀:“別自責了,輸球不是某一個人的責任,沒有必要把所有的過錯都往自己身上攬。”
“是啊,如果我是你,我也會那樣做的。沒看見我?guī)缀醵及亚騻鹘o你一個人了嗎?哈哈!”巴耶斯笑道。
阿德里安塞雖然也為張俊一意孤行的做法有些惱火,但是看到賽后基伏和張俊交換球衣,并且張俊已經(jīng)主動認了錯。他也就不好再說什么了,他拍拍手:“是啊,下回注意就行了?!?p> 楊攀摟著張俊安慰他:“別灰心,基伏是一個高手,輸給他也不是什么丟人的事情?!?p> 張俊眨了眨眼睛:“可是我還是想贏他??!突破他那樣的高手進球才更爽?。 ?p> 楊攀笑了:“我看你真的是和他卯上了,哈哈!連球衣都交換了,下一次見面是不是要擲手套了?”
張俊沒有回答他,他找到了在荷蘭的第一個目標,第一個要超越的目標。羅馬尼亞人基伏,一道橫在他面前的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