咸陽城內(nèi),茶寮門外,顏鴻君將手里的請柬遞給門口矗立著的兩個(gè)身形高壯的男人,雖然布衣打扮,但是筆挺的身姿一看便知,這兩位并不是普通的護(hù)院保鏢。
那漢子接過請柬,看了看,神色之間顯得恭敬但卻并沒有討好的謙卑,聲音低沉洪亮,眼睛掃過顏鴻君的佩劍,說道:“我家主人已等候多時(shí),請隨我前來。妥善期間,還請恕我失禮,能否請公子將佩劍交與我們,隨后必定完璧奉還?!?p> 顏鴻君微微一愣,硬挺的眉峰蹙起,半晌以后輕聲嗤笑,拱手說道:“既然如此,也請恕顏某不識抬舉,告辭了?!?p> 顏鴻君此話一出,那大漢微微一慌,這要是讓人走了,他肯定是個(gè)辦事不力之罪,立刻說道:“顏公子請留步!”
顏鴻君眉梢一揚(yáng),微微挑起一邊唇角,原本正義感十足的臉龐立刻帶了三分輕佻,斜眼掃過身后的大漢,顏鴻君抱劍而立:“貴主人真的是好大的架子,不過,顏某山野武夫,也是慣不會看臉色的,我想,也沒有相見的必要了。”
“顏公子何出此言?”顏鴻君話音未落,茶寮二樓的窗戶邊開了半扇,一俊俏的年輕公子屹立在窗前,秦國服飾以黑為貴,但他卻穿了一身艷紅,暗金線的繡文在陽光的照射下仿若給他周身度了一層光暈,華麗至極!顏鴻君忽然想到了一個(gè)人,在咸陽城里如此特立獨(dú)行,華麗非常的俊秀公子,便只有那一位。
顏鴻君倒沒有想到,給他下帖的人,竟然會是他!
顏鴻君抿唇一笑,抱臂環(huán)胸的雙手垂下,右手也松開了劍柄,這個(gè)人既然露了面,他便不能如此離開了。畢竟,人來人往的茶寮外可是很多雙眼睛看到了他和這位見了面,至于說了些什么,那并不重要。只是,卻不知道,這一位貴人究竟是為何,注意到了自己?
既然如此,顏鴻君將佩劍解下,揚(yáng)手扔進(jìn)了剛才那大漢的懷里,看著他慌忙接住,微微一笑:“既然是咸陽第一公子有請,如果我這么不識抬舉,怕是不用走完這條街,就人盡皆知顏某落了公子?jì)氲拿孀?,無法在咸陽立足了?!?p> 贏嬰抿唇一笑,臉上顏色又添了三分,頓時(shí)讓看到這一幕的人無一不露出驚艷之色,看向顏鴻君的眼神卻是毫不掩飾的歡喜,似乎并不因?yàn)樗倪@句不客氣的話而生氣,只是說道:“鴻君這話可是讓我無地自容了??煺埳蟻碚f話吧。”
贏嬰話音一落,那樓下守門的大漢便引了顏鴻君上樓。
茶寮里空無一人,就連掌柜小二身影也不曾見到,顏鴻君邁步上了樓梯來到二樓雅閣,心底卻忍不住思量,公子?jì)朐谙剃柍抢锏拿?,甚至超過了當(dāng)今陛下,皇親貴胄卻如此大陣仗的投貼相見,顏鴻君可不認(rèn)為只是為了說幾句話,想必,定是有所求。卻不知道,他是想要自己做什么。
顏鴻君進(jìn)了雅閣,那引路的大漢便恭敬的行禮退下,并帶上了門,這屋內(nèi),便只剩下了顏鴻君和公子?jì)搿?p> 紅衣常服,艷冠群芳,仁愛節(jié)制,乃咸陽第一公子?jì)?。顏鴻君聽說咸陽第一公子?jì)氲拇竺?,卻是在他還沒有來過咸陽的時(shí)候,那時(shí)剛剛下山的他在江湖上還是無名小卒。
如此近距離的打量眼前的男人,不得不承認(rèn),那傳聞名副其實(shí)。
“請坐?!惫?jì)胩质疽忸侙櫨趯γ娴奈恢茫子癜愕氖种柑崞鸩鑹?,注滿八分,遞給了顏鴻君:“這是宮中特供的好茶,你嘗嘗。”
顏鴻君立刻接過來,面上卻更加嚴(yán)謹(jǐn)了,公子?jì)胧⒚嗯涞谋闶撬隽嗣淠钠?,就是?dāng)朝丞相李斯也未曾得到過公子?jì)胍唤z禮遇,如今,自己卻得公子?jì)胗H手奉茶,顏鴻君甚至感覺,如果今天他不能讓公子?jì)霛M意,大概也就走不出這道門了。
“多謝?!?p> 公子?jì)胍恍Γ骸傍櫨涡枞绱丝蜌狻朐缇吐犅匄櫨竺?,仰慕已久,冒昧邀請是我太過唐突了,倒是鴻君,沒有生我的氣吧?”
“不敢?!?p> 公子?jì)肟粗侙櫨绱司惺?,眉宇間微微蹙起,但隨即散開,狀似無意的問道:“鴻君的大名可是如雷貫耳,只是不知鴻君師承何人?定是一方隱士高人吧!”
“家?guī)熰l(xiāng)野之人,哪里當(dāng)?shù)牧烁呷酥f。公子客氣了?!?p> 贏嬰見顏鴻君有些防備,也知道自己突然之間要見他,又如此親近,是唐突冒昧了一些,怪不得顏鴻君多想,江湖人士頗負(fù)盛名,又不想被招攬做門客,想要不得罪人,自然需要處處謹(jǐn)慎小心。
對于顏鴻君這一點(diǎn),他倒是覺得不錯,于是,顏鴻君沒有回答他也沒有在意,就順著顏鴻君的意思,把這件事繞了過去。
贏嬰說道:“雖然是第一次見面,卻覺得鴻君很是親切,仿佛神交已久那般。說起來,我有一幼弟,當(dāng)年家里有些混亂,便不小心走失了,嬰一直未曾放棄尋找,如果他還在,也是你這般年紀(jì)了。冒昧了,讓你聽我說這些話?!?p> 顏鴻君看著對面的公子?jì)胙劭粑⑽⒓t了,當(dāng)下心里不知道為何一陣酸澀,他也是孤兒,不知道父母是誰,家在何方,如果不是碰上師傅,怕是早就死了?,F(xiàn)在想來,如果他的家人還在的話,不知道是不是也會如這般思念他,沒有放棄的一直在找尋他。
“公子定然能夠找到他的?!?p> “借你吉言,我也只盼著研兒能夠遇上好心人收留,平安順?biāo)欤托陌擦??!壁A嬰說著,視線直直的看著顏鴻君,顏鴻君微微抬頭,頓時(shí)產(chǎn)生一種他的話仿佛意有所指的感覺,但隨即否決掉了,想來是這個(gè)話題引起了他的思緒,想太多了的緣故。
贏嬰忽然問道:“鴻君成親了嗎?”
顏鴻君一愣,公子?jì)朐掝}轉(zhuǎn)的太快,讓他總是感覺毫無頭緒,什么也抓不住一般,只能順著他的話題走,乍然聽他問起這個(gè)問題,不禁的想起了師妹,他離家已經(jīng)有近兩個(gè)月了,不知道她在家里是不是安好。
不過隨即有些黯然的想到,定然是安好的吧,他在或不在,對于師妹,并沒有什么影響。
顏鴻君的神色有些黯然,公子?jì)肓⒖绦χf道:“鴻君二十二了吧,定然是已經(jīng)成親了?!?p> 顏鴻君微揚(yáng)嘴角:“是,成親五年了。”
五年……倒是夠久了:“有孩子嗎?”
顏鴻君一愣,搖頭失笑:“我常年下山走動,所以尚無子嗣?!?p> 公子?jì)朊碱^一皺,點(diǎn)點(diǎn)頭,看了眼外面的天色說道:“時(shí)間不早了,今日能與鴻君相識,是嬰一大喜事。對了,明日里我要去游湖,鴻君若無事,便一起吧?!?p> 顏鴻君離開茶寮,依然覺得云里霧里,這第一公子到底想要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