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禮悄然的上了山,一路疾行,在山林樹梢間穿梭如履平地,輕松自如。如果有人知道,一個擁有這樣高深功夫的人竟然甘心成為某人的仆從,并且忠心耿耿毫不覺得屈才,恐怕要猜測能夠讓這樣的高手效忠的人,又該是什么樣的人呢?
不過,此時卻不會有人看到,陰山綿延,隔開了大秦和匈奴的版圖,而這里,雖然只是位于陰山南面的最外圍,可是深山不可測,沒有一點仰仗是無人敢獨自上山的。所以,魏禮繞開了村莊,沒有一個人看到他上了山。
很快,魏禮到了景嵐的山野小筑,放輕了腳步留意起周圍的動靜,林子里很安靜,鳥兒似乎都沒有一只,偶爾風(fēng)吹過,魏禮便借著這微弱的風(fēng)勢順風(fēng)潛行,很快到了墻外。
墻里,老黑趴在地上慵懶且無聊的閉著眼睛小憩,忽然間耳朵抖動了一下,驀然睜開眼睛,喉嚨間發(fā)出嗚嗚的低吼,眼珠一轉(zhuǎn),看向一個方向,似乎那里有著什么東西??上?,盯了半天,老黑發(fā)現(xiàn)似乎什么都沒有,好像只是它的幻覺,眼底好似閃過疑惑,慢慢的緊繃的身體又軟了下來,接著閉上眼睛,尾巴微微掃動地面兩下,靜止了下來。
魏禮縮著腦袋在墻外面好半天才將繃緊的心弦松了松,他沒想到這只看起來年老體邁的黑狗竟然如此敏銳!如果不是他躲得快,剛才那狗睜開眼睛掃過來的時候,就要發(fā)現(xiàn)他了!
他倒不是害怕一只狗,只是它超乎尋常的敏銳讓魏禮一時不備,嚇了一跳。心底卻贊嘆一句,好狗!這狗,怕是有狼的血統(tǒng)!
魏禮在思考,他要如何進去,殺了這只狗會不會對他這次的行動有影響。魏禮自然知道,殺了它是最好的方法,但是,老黑的靈性引起了魏禮的一絲猶豫,這一猶豫魏禮便做出了決定。不殺,何況,魏禮自負能夠應(yīng)付,在敏銳也不過一只畜生,還能阻了他的腳步不成?!不過是進入一處無人的屋子,拿一本書,哪怕就算是主人回來了,手無縛雞之力的一個弱女子,魏禮絕對有把握讓景嵐發(fā)現(xiàn)不了自己。
魏禮三指在墻上一抓,便掐下來了墻磚的一角,捏在指尖,微微瞇起眼睛,略一沉吟,便見他突然間暴起身形,一躍跳過墻頭,老黑立刻發(fā)現(xiàn)了魏禮,反應(yīng)也不可為不迅速了,一瞬間暴起,前肢繃直,腰背弓起,后退用力一蹬,竄起來一躍撲向了魏禮!
魏禮在空中略一調(diào)整身形,手中石子激射而出,老黑在靈活,也不過是只已經(jīng)年邁的狼狗,在空中的靈活哪里比得上魏禮這個武術(shù)高手,如果不是最近被景嵐用空間靈泉喂養(yǎng)著體質(zhì)好了許多,智力似乎也更加有靈性,耳朵捕捉到風(fēng)聲,微微側(cè)了側(cè)身子,那顆石子擦著它的眼角就過去了,如果挨實了這一下,老黑就算不瞎一只眼睛,也得受很重的傷。
“咦!”魏禮忍不住驚呼一聲,他沒想到這狗竟然還能躲過石子,他雖然因為心底對老黑那么一點憐惜和輕視,手上的功夫沒有用盡全力而是有所保留,但是一只狗,在他出現(xiàn)的剎那間就如此反應(yīng),半空中還能靈活躲過暗器,足以讓魏禮驚訝不已了!
老黑卻也因為在空中躲過石子而身形一滯,撲殺的動作只能中斷,落在了地上,后腿立刻再次蓄力一瞪,兇狠的眼神盯著仍在空中即將落地的魏禮,調(diào)整角度,再次撲殺!
魏禮沒想到老黑的反應(yīng)這么快,且這么狠。每次撲殺直接沖著他的喉嚨而來!忍不住也脊背一涼,但隨即做出反應(yīng),再次變換身形,抬手側(cè)掌切在了老黑脖頸,力道毫無保留,砍得實實的!老黑喉嚨間發(fā)出嗚咽一聲,狠狠的摔倒在地上,滑出一段距離才在墻根下停住,半天沒有起來。
魏禮輕巧的落地,眼睛一直在老黑的身上,見它確實起不來了,才松了口氣。魏禮到此時,似乎還能感覺到喉嚨間老黑鋒利牙齒帶起的殺氣,還有那股濕熱帶著腥氣的氣息擦過喉嚨滯留下的灼熱,忍不住驚呼:好險!
魏禮老黑交手不過瞬息之間,勝負已定。老黑畢竟老了,多年被馴養(yǎng)的生活也磨去了它的野性,看護守院還行,但對敵,卻怎么也比不上人類,何況還是個武術(shù)高手!
如果不是現(xiàn)在景嵐不在,魏禮想著這么大的動靜恐怕早就引起注意,他今天也就算是白來了。不過,不在更好,能讓他有更多的時間好好的找一找。因為不知道景嵐什么時候會回來,魏禮一點不敢耽擱,立刻開始行動。
山腳下,終黎熙已經(jīng)進了村子了,一路急趕慢趕,他連景嵐的影子都沒有看到。站在村口簡陋的牌坊下面,終黎熙有些疑惑,難道錯過了?應(yīng)該不會兒,按照意兒說的景嵐問了出鎮(zhèn)的路,他在景嵐剛離開就追了出來,按照他的計算,在景嵐出鎮(zhèn)之前就能追上……難道景嵐還沒有出城?
想到這里,終黎熙更加覺得是這樣,轉(zhuǎn)身就想回去,這樣也許在半路就能碰上。
終黎熙剛轉(zhuǎn)身,身后村子里走出來一人,看到終黎熙便開口叫住了他:“終黎先生!”
終黎熙微微皺眉,但還是轉(zhuǎn)了身,看著來人,十七八的少年,他在劉嬸家見過,在鎮(zhèn)上酒樓也見過,是在那里工作的小伙計,劉毅。
“終黎先生,能在這里看到你真是太好了!”劉毅臉上綻放出慶幸的笑容,幾步走上前來,恭敬的躬身行禮:“終黎先生,可否請您到家中為叔父看看,這幾天雖然叔父依然發(fā)熱,但是傷口好像沒有繼續(xù)惡化,嬸娘不太放心,我們?nèi)疫^幾日要去平陽,所以,不知先生是否有空?”
終黎熙想了想,不清楚景嵐去了哪里,也許這一路過去也會錯過,倒不如過一會兒去景嵐家中等候,于是點點頭:“倒是無事,走吧。”
劉毅面上一喜,感激的說道:“如此,多謝先生了?!?p> 終黎熙點點頭,跟著劉毅向劉嬸家而去。
終黎熙到達劉嬸家以后,查看了劉家大叔的傷勢,傷口經(jīng)過處理,雖然沒有繼續(xù)惡化的現(xiàn)象,但是高燒一直持續(xù)不退,昏昏沉沉的沒有一點清醒的意識,這讓終黎熙皺了眉,重新包裹傷口,低聲說道:“我也無法多做些什么了,聽天由命吧?!?p> 一句話,讓劉嬸頓時覺得眼前一黑,但是心底卻好像沒有太大的起伏,只是覺得一下子空了,畢竟,這么些天看著半死不活躺在床上的人,劉嬸的心底已經(jīng)有了最壞的打算。只是想到以后……百感交集。
劉嬸雖然傷心,但劉毅在一旁勸慰著,在終黎熙面前還是很克制的,送終黎熙出了門,劉嬸似乎下定了決心,忽然說道:“過些日子,等……事情了了,我們一家要搬到平陽去,這里的房產(chǎn)我賣給了一個外鄉(xiāng)人,景娘家的地也打算轉(zhuǎn)租給他,終黎先生,您也是和景娘從小的交情,我這一離開,怕是沒有回來的時候了,就拜托您多多照看?!?p> 劉嬸的話讓終黎熙忍不住多看著眼前這位老婦一眼,從他跟著父親為景嵐診病,這位便租種著景家山下的幾畝地,他一直以為不過是佃戶與雇主的關(guān)系,所以劉嬸突然間說這樣的話,讓終黎熙忍不住審視她,暗自猜想她這么說是什么意思。
劉嬸見終黎熙不說話,面色上看著也不好看,也知道自己突然間說這些,總會惹人閑話,于是說道:“十幾年,多虧景先生照拂,如今要離開,景娘一人在山上,有個頭疼腦熱的也沒人知道。她身體不好,如今又……碰上這樣的事情,景娘性子要強,恐怕是要吃虧了,一個女子在世上生活不易,景娘年輕也漂亮,恐怕更加艱難。終黎先生,我說這話,沒有別的意思,您是這鎮(zhèn)上唯一的大夫,請您多照拂一下她,好嗎?”
終黎熙認(rèn)真的看著劉嬸,入骨的視線像是要把劉嬸穿透了,竟讓劉嬸險些忍不住躲開視線,忽然心底一顫,她是不是拜托錯人了?今天這一直溫和平易的終黎先生,怎么看起來,如此深沉可怕?
終黎熙沒有從劉嬸深山看出別的來,眼神慢慢的恢復(fù)平靜,她平時對景嵐照顧不少,膝下無子,大概對從小看著長到大的景嵐有些別樣的感情吧,想到這里,臉色也柔和了許多,于是說道:“我正好要上山看看?!?p> 劉嬸知道,這算是答應(yīng)了,于是松了口氣,看了眼天色,忽然不好意思起來:“這都過午時了,勞煩終黎先生這么久,如果不嫌棄,用過午飯再回吧?”
終黎熙看了眼天色,可不是嗎,轉(zhuǎn)念一想,這一會兒景嵐應(yīng)該回來了吧。于是搖頭拒絕了劉嬸的好意說道:“不必了,請留步。”
劉嬸便也沒再留他,只看著他沿著小路上了山,才嘆了口氣,回了屋里。
劉毅離開窗邊,待劉嬸進來才說道:“嬸娘,這都過了午時了,終黎先生因為我們耽誤了時間,不知道用過飯沒有,您也沒留他嗎?”
劉嬸搖搖頭:“我留了,先生拒絕了?!?p> “我看先生上山去了,嬸娘,這先生和……山上那位夫人是不是……”
“別胡說!”劉嬸厲聲的呵斥了劉毅一聲,打斷了他的話,半晌后說道:“好了,這話不能亂說,傳出去壞了人家的名聲,不好?!?p> 劉毅見問不出什么來,只得點點頭,將疑問壓了下去。
終黎熙漫步上了山,卻沒想到只看到緊鎖著的大門,微微蹙起眉頭看著那把很少見到的銅鎖,竟然還沒回來么?心底隱隱的浮上擔(dān)憂,景嵐到底去哪里了?
正想著沿著路回去找一找,忽然耳邊搜尋到一聲嗚咽,終黎熙站住了腳步,疑惑的湊近墻壁,側(cè)耳傾聽,卻又沒有了聲音,以為是自己的錯覺,正準(zhǔn)備離開卻又聽見了一聲,這一聲比剛才的更加清晰,是老黑的聲音!
終黎熙一愣,老黑的聲音明顯是受了傷,有氣無力,不對!景嵐不在家,老黑怎么會受傷?那只狗有多聰明和敏銳,終黎熙太了解了,于是心底越來越不安,不管現(xiàn)在里面有人沒人,這個人想要做什么,他能夠傷了老黑,肯定不是一般人!
終黎熙腦海里轉(zhuǎn)了無數(shù)的念頭,最后走到門口,伸出手,撥動銅鎖發(fā)出聲響,就像是有人在開門一般。一邊留意著里面的動靜,果然聽到一聲極其輕微的聲響,隨后,一切歸于平靜,但是終黎熙知道,那個人走了。
松一口氣的同時,終黎熙不免擔(dān)憂起來,這個人到景嵐家里,到底要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