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一家三口（求追讀）

　　“咳，咳，咳……”

　　“這天啊，總是灰蒙蒙的，天氣是越來越冷了?！?p>　　清晨，在一座農(nóng)家平房廳堂門口，少年手中正拿著扇子熬煮著一壺中藥，對于來人的聲音充耳不聞。

　　他專心致志，掌握著火候。

　　當他余光感覺有人接近的時候，見來人巍顫顫的走來，臉上洋溢起笑容，這是他的奶奶李秀琴。

　　“你今年都十九了，說不出，聽不到，這以后怎么娶媳婦兒啊?！?p>　　“我這年紀也大了，靠這點退休金也攢不了多少錢給你?！?p>　　“都怪我當年沒有照看好你，才會讓你出現(xiàn)這樣的意外?！?p>　　李秀琴知道，不管自己說什么，眼前這名為張繼的少年都是聽不到。

　　她手里提著兩個白色塑料袋，裝著兩個肉包子跟一杯豆?jié){，走進客廳，放在老舊八仙桌上，由于用得太久，天氣潮濕，上面都長了些許霉斑，擦都擦不掉。

　　她打開塑料袋，拿著吸管的手，微微的顫，啵的一聲，扎破豆?jié){薄膜蓋。

　　“啊，啊……”張繼拿起藥壺，好像是在說，藥熬好了，小心翼翼倒在八仙桌的土陶碗上。

　　“小繼，你趕緊吃。”李秀琴打開肉包子塑料袋，熱騰騰的蒸汽散發(fā)而出。

　　張繼坐下，咬一口包子，啜一口豆?jié){，憨笑著。

　　全球氣候變化，一百年前就有苗頭，當時就有大洋中的海島小國因地震沉沒。

　　八十年前，有海島小國被海嘯吞沒，從此消失。

　　六十年前，有靠近南北兩極的國家百姓莫名死去，各國聯(lián)手調(diào)查，卻沒有發(fā)現(xiàn)原因，不了了之。

　　隨之全球極端天氣頻出，自然災害不斷。

　　二三十年前，世界各地，火山爆發(fā)，氣候驟冷，一個又一個國家相繼失聯(lián)，失去了全球貿(mào)易，糧食，經(jīng)濟各方面都遭到重創(chuàng)。

　　邪霾，酸雨，霜雪，雷暴逐漸吞沒了世界。

　　唯有夏國，由于地下龍脈形成一道天然屏障，才沒有被惡劣氣候完全侵蝕。

　　但生存環(huán)境變差，不少出生的孩子被遺棄。

　　李秀琴是退休教師，本該頤享天年的歲數(shù)。

　　可見到路上有些被丟掉的嬰兒，知道如果不帶走，會被餓極的野貓，野狗，老鼠吃掉。

　　于心不忍，撿了一個就有第二個。

　　多揀幾個，就有人知道她了，偷摸摸的將孩子放在李秀琴的家門口。

　　因此家人極力反對，可做事有始有終，李秀琴賣了自己的房子，子女因為房子與她反目成仇。

　　為了節(jié)約生活成本，她跑到廈城島外的鄉(xiāng)下，弄了這么一個小院。

　　這時間一年年過去，有些孩子的父母等孩子大了，有力氣干活賺錢，就前來認領。

　　人家是親生骨肉，李秀琴縱是有感情，也希望孩子可以到自己父母的身邊。

　　有的孩子一長大，出去工作，尤其是娶妻生子后，就再也沒回來。

　　李秀琴耗盡積蓄，這些年勞累過度，落下一身病，親生子女不曾來看過一眼。

　　“所有的孩子，最孝順的也就只有你跟周俊了?！?p>　　“他現(xiàn)在當兵了，媳婦兒也娶了，忙啊?！?p>　　“要不是你又聾又啞，這副俊俏模樣早就被好人家的姑娘惦記上了。”

　　張繼點頭憨笑。

　　“一天天就知道傻笑，你知道我這是在夸你還是罵你嗎？”李秀琴雙手捧起那土陶碗，喝了一口藥，笑道。

　　“你熬的藥，喝著感覺渾身暖暖的，有口熱乎氣，每次我熬藥，熬著熬著，就熬過了頭，喝兩口就不想喝了，苦啊?！?p>　　她本覺得子女長大一些會理解自己，可這些年連一句問候都沒有，內(nèi)心滋味，可想而知。

　　張繼這時從兜里掏出一顆大白牛奶糖，放在她面前：“啊啊……”

　　“小兔崽子，上次吃這糖，把我的假牙都給粘掉了，差點掉地上！”李秀琴用手指了指自己的一口假牙，把糖給戳回去：“你還是帶在身上，在藥館的時候，給那些不喜歡吃藥的女孩吧！”

　　“指不定真有哪個姑娘，吃了你一口糖，喜歡上你咧！”

　　張繼不好意思的撓頭，然后把那一顆大白兔揣兜里。

　　他其實聽得見，只是能夠聽見別人內(nèi)心最真實的情緒聲音。

　　當年那一場意外，讓張繼突然變成聾啞人，然后每天就不停做著一個重復的夢，在夢里有一座漆黑的建筑，那個門始終推不開。

　　推著推著，他就發(fā)現(xiàn)自己能夠聽到別人的心聲。

　　五年前，他十三歲。

　　那一年李秀琴帶著張繼，去一家家的借錢。

　　大過年的，家里卻揭不開鍋，周俊還要讀書，處處都是開銷。

　　他能夠清楚的記得，李秀琴當年那無助又絕望的樣子，要不是承明堂林先生出了一筆錢，只怕一家都熬不過那個冬天。

　　張繼想要報答，故而就在承明堂里面幫忙打雜，熬藥，同時包吃包住，也算是給李秀琴減輕負擔。

　　對于張繼而言，這一輩子最大的愿望，就是可以給奶奶好的生活條件，讓她老有所依。

　　這時，平房外的鐵門虛掩著，被推開。

　　身著軍裝的少年英姿颯爽，身姿挺拔，邊上女子亭亭玉立。

　　“哎呀，周俊，你回來了！”李秀琴有些吃力的站起身來，藥都顧不上喝完，對著他身邊的女子，喜笑顏開：“楊麗也來了，快坐，我給你們泡茶！”

　　“奶奶你干嘛，我有手有腳的，又不是外人，自己來就行！”周俊一手提著一袋橘子，把它放在桌子上，把另一手的五花肉放廚房，準備泡茶聊天，滿心歡喜。

　　名為楊麗的女子，笑得有些牽強，看著長條板凳黑漆漆，油光锃亮，沒有用個幾十年都不能有這樣的包漿，她忍不住皺眉，神色厭惡。

　　李秀琴一看連忙拿起抹布，想要擦一擦椅子，突然發(fā)現(xiàn)抹布也有些破舊，就換成自己洗臉的毛巾，專門拿出一張比較新的塑料椅，擦得干干凈凈，笑道：“楊麗啊，快坐?！?p>　　楊麗這才有些勉強坐下，將一個裝衣服的手提袋放在地上，雙手拿著自己嶄新的包包，跟老舊的八仙桌拉開一小段距離。

　　“為什么要來這種鬼地方?！睏铥愋闹邢訔?。

　　這一切被張繼聽到，他面色一僵，見奶奶還一臉高高興興的樣子，只當不知道。

　　楊麗看著桌上還有一碗藥，眉頭一皺，用手指輕掩著鼻子。

　　李秀琴看到，連忙拿走自己的藥碗。

　　張繼知道她行動不便，趕緊把藥壺往廚房里收。

　　這時，周俊拿著熱水瓶跟鐵茶盤走進廳堂，一邊燙著茶具，一邊笑道：“奶奶，你別忙活了，我自己來?！?p>　　“最近天氣涼了啊，楊麗一直念叨著來看你，這不她還給你買了件衣服呢，挑了好久?！?p>　　周俊朝著楊麗使了使眼色，她這才用一根手指勾著手提袋，放在桌上，笑道：“奶奶，這是給你買的?！?p>　　“楊麗啊，你能來奶奶就很開心了，怎么能夠讓你破費啊?！崩钚闱儆行┎恢耄驗樽约菏裁炊紱]準備。

　　“沒事，奶奶，你要是不收下，楊麗下次都不敢來了?！敝芸∧闷鹗痔岽?，放到李秀琴的手里，道：“趕緊放房間里去?！?p>　　“好，好?。　崩钚闱傺劬τ行駶?，抱著手提袋，回到自己的房間。

　　摸了摸自己的口袋，她走向一個抽屜。

　　見李秀琴回屋，周俊看向張繼，指了指李秀琴，拍了拍胸脯，然后豎起大拇指。

　　張繼連連點頭，豎起大拇指，示意李秀琴最近身體還挺好。

　　周俊拿起一沓鈔票，放在張繼手里，用幾個手勢比劃起來：“平時多給奶奶買點營養(yǎng)的，你自己身上也要攢點錢，以后好娶媳婦兒?！?p>　　張繼接過鈔票，揣進自己的兜里。

　　看到這幕，楊麗站起身來，臉色一寒，心中罵道：“一天天就知道往外面送錢，一個老不死的，一個二傻子，給他們錢能干嘛使的！”

　　張繼僵在那里，很想把錢掏出來，還給周俊，這種情況哪怕他聽不到心聲，也知道對方不高興了。

　　可這時李秀琴卻已經(jīng)走出來，手里拿著一個嶄新的紅包，見她起身，連忙道：“楊麗啊，快坐下，別生分。”

　　“奶奶，我們就不坐了，年底了，周俊任務多?！睏铥愔幌腭R上離開。

　　李秀琴一怔，頓了頓，笑道：“是啊，當了兵，就是公家的人，時間都不是自己的?！?p>　　“奶奶的一點心意，快過年了，祝你們早生貴子，生活平安順?！崩钚闱侔鸭t包放在楊麗手里。

　　楊麗笑了笑，接過單薄的紅包，沒有說話，心道：“就這點錢，可真能做買賣?！?p>　　張繼的臉色陰沉得更厲害了，低下頭不發(fā)聲。

　　周俊沒辦法，只能起身，打圓場道：“奶奶，的確年底了，任務緊?！?p>　　他拍了拍張繼的肩膀，指了指桌上的橘子，道：“沒事給奶奶剝點橘子，化痰止咳。”

　　張繼點了點頭，讓他放心。

　　“奶奶，那我們走了?！敝芸∫姉铥愐呀?jīng)走到門口了，只能離開。

　　張繼扶著李秀琴，送他們到門口。

　　周俊一步三回頭，道：“張繼，帶奶奶回去，門口風大?！?p>　　見周俊夫婦上了吉普車，奶奶神色有些黯然，嘆了嘆氣道：“忙啊，還特意跑一趟來看我，真是麻煩他們了?！?p>　　張繼扶著奶奶，回到客廳，坐在椅子上，把她剛沒喝完的藥端出來，還燙著，桌上的茶具剛燙好，連茶都沒泡。

　　他笑嘻嘻給奶奶剝橘子，自己先嘗了一口，豎起大拇指，然后也掰了一瓣，放李秀琴嘴里。

　　“這橘子，還挺甜的，你也多吃點。”

　　“不過咱家這椅子是有點臟了。”李秀琴拿起自己的洗臉毛巾，低頭不停在椅上擦著：“楊麗是有錢人家的孩子，不習慣咱們這也正常?！?p>　　李秀琴說著說著，低著頭眼淚就往下掉，都活了一把年紀，她的心里跟明鏡兒似的，哪能感覺不出來？

　　張繼把剩下的橘子一口悶進嘴里，收拾茶具，準備給奶奶去做飯，假裝沒看到她在哭。

　　吉普車里。

　　周俊語氣有些不悅，道：“至于這么急嗎？坐下來，喝幾口茶的功夫都沒有？”

　　“你還有臉說我？跟財神爺似的，不停往外送錢，你當個破兵，能賺幾個錢？過沒幾天好日子，就不知道自己姓什么了？”楊麗反唇相譏。

　　“要沒奶奶，我都不一定能活著。”

　　“當年要不是我拉著張繼去烤紅薯，他也不會突然就變成聾啞人了?！?p>　　“開開心心陪一下奶奶聊聊天，吃頓飯很難嗎？”周俊壓制著自己的情緒，自從兩個人結婚后，感情發(fā)生翻天覆地的改變，楊麗也從來不愿意跟他回來，兩年了，每次總是他一個人回來，他生怕奶奶亂想。

　　“你那些陳芝麻，爛谷子的事我都聽了八百回了，你家的門我以后都不會進，別忘了，是誰讓你參的軍！你現(xiàn)在開的車，住的房是誰的。”楊麗言語刻薄，眼神流露著嘲諷之色。

　　“每次任務一結束，就往這破地方奔，到底哪里才是你的家？”

　　周俊雙拳緊握，眼眶通紅，道：“行，等下我就申請去守靈衛(wèi)?！?p>　　“你可真是普通又自信呢，守靈衛(wèi)是你想去就能去的？”楊麗冷笑道：“難道你還不明白我爸的意思，讓你當個兵，就是有個體面的工作，然后老老實實，安安分分，聽我的話，不懂嗎？”

　　周俊沒有再多說，就算會死，他也要去守靈衛(wèi)，不想活得如此憋屈。

　　他天賦異稟，是整個廈城軍區(qū)的兵王，早有進入守靈外衛(wèi)的資格。

　　只是聽自己的岳父講，守靈衛(wèi)會面對邪霾之外的兇怪，普通人對前線一無所知。

　　強大兇怪能夠一腳踏碎艦艇，徒手撕碎坦克，可正面硬接火箭彈。

　　守靈衛(wèi)是死亡率最高的地方，也是整個廈城最強的兵種。

　　如果自己表現(xiàn)突出，甚至會被選入兵仙預備役，著重培養(yǎng)。

　　自己之所以一直沒去，是奶奶身體一直不好，張繼是聾啞人。

　　怕自己有個好歹，兩位至親生存會變得更困難。

　　周俊知道沒有退路了，自己不闖蕩出一片天地，等待著奶奶與張繼只有受辱，鄙視。

　　家人之所以是家人，不管他們是好是壞。

　　他們都是自己世界上最親近的人。

　　與其讓家人毫無尊嚴的活著，不如讓自己為他們?nèi)⒊鲆黄瑥V闊的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