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影陷入暈迷后,她感到自己的軀體被一股乳白色的真氣輕輕裹著,受了重創(chuàng)的五腑六臟被這流動的真氣一點一滴的修復(fù)。
這股真氣沿著她周身的穴道筋絡(luò)一遍遍的游動,這種如同浸泡在靈液中的清涼和舒暢感讓她幾若忍不住呻吟。
真氣游走越來越快,也不知過了多久,那輕柔柔朦朧的真氣越凝越厚,最后幾若凝實如液,沉重的沿著她的筋脈沖擊。
一開始感覺到極舒適的方影,此刻卻覺得渾身疼痛欲裂,在她體內(nèi)的真氣重若鉛汞,一點一滴沿著她周身穴道滑動。
偶遇遇阻,那股凝實的真氣便化身為兇猛的野獸,延著她的筋脈奮力沖擊。
每一次的沖擊,方影只覺得筋脈欲斷,骨頭欲碎,那種難以形容的疼痛感讓她幾若吶喊出聲。
可她的外識偏偏動彈不得,幸好她的心智堅若磐石,又經(jīng)歷過空間亂流中那種每一刻都要將軀體絞成粉碎的痛苦,所以,慢慢她竟然是已經(jīng)能適應(yīng)這種疼痛。
她保持著靈臺的空明,將身體上這無窮無盡的痛苦肆虐當(dāng)成煉體,時間不知滑過了多久,當(dāng)身體上的疼痛感越來越淡的時候,方影的意識卻被拉一股其妙的力量拉扯著飄到了另一個空間。
她看到了十七歲的自己,看到了自己體弱多病的母親為了籌備自己的學(xué)費在崎嶇的山路上艱難的跋涉。
突然,母親被路上一塊突起的石頭拌了一下,摔倒中風(fēng)。
方影心中大急,想跳出去,扶起母親,可是無如論她如何掙扎,身體卻絲毫都動彈不得。
她只能如旁觀的看客一般,靜靜的站在一旁心焦如焚。
接下來母親被相近的鄰居發(fā)現(xiàn),送到診所。
蘇醒過來的母親為了怕用掉了女兒上大學(xué)的錢,堅持不肯住院,回到家中。
待女兒去大學(xué)之后,母親身上的各種疾病終于一起發(fā)作,最后,因無錢救治,受盡病痛折磨的母親瞌然長逝。
畫面的境頭是如此的清晰,可方影卻只能如同陌生人般站在一旁無能為力。
看著母親離她越來越遠(yuǎn)的畫面,方影終忍不住發(fā)出一聲撕心裂肺般的怒吼:“不,不,不~!”
可是她的聲音仍然無法傳達(dá)給任何人,母親的身影最終從她的視線里消失!
“不要!”情緒陷入顛狂中的方影不顧一切的掙脫了束縛,狂喊出聲。
在她體內(nèi)肆虐的真氣似乎在瞬間沖破了某種障礙,漸漸匯集一股涓涓細(xì)流在她的體內(nèi)游動。
林小莫聽客棧的老板娘方氏說方影大約會在三到五天之內(nèi)會醒來,他也就放了心。
每日除了練武都守在方影的身旁,哪知五天很快過去了,方影卻仍然絲毫沒有醒轉(zhuǎn)的跡象。
林小莫急了,這幾天就一直守在她的床前,找來方氏相詢,方氏也查不出原因。
這種狀態(tài)一直持續(xù)到第八日,方影突然渾身顫抖起來。
她雙掌緊握成拳,白皙的手背上青筋根根暴起,一顆顆豆大的淚珠沿著方影的臉頰滾落。
站在她床前的林小莫見狀大吃一驚,他一把抓住方影的手腕,嘴里又驚又急的喚:“師父,師父!”
方影毫無所覺,無意識的揮舞著拳頭,林小莫被她無意識的力道彈出去老遠(yuǎn),還差點受了傷。
正好進(jìn)門的尚明華一把將他提起來,他看了床上的方影一眼,開口安慰:“你師父看樣子正在做什么惡夢,你功夫和她相差太遠(yuǎn),不要隨便碰觸到她的身體,不然會被誤傷的。”
因為和方氏的關(guān)系,這些日子尚明華也住在君來客棧。
林小莫似乎沒有聽到尚明華的話,跟了方影么久,林小莫深知方影性格是何等堅韌,此刻居然見到她在流淚,她在夢里到底遇到了什么?
他看著方影臉頰不停滾落的淚珠,不由雙膝朝尚明華身前一跪道:“尚公子,求求你救救我?guī)煾?,我林小莫下半輩子做牛做馬來報答也愿意?!?p> 尚明華看著跪在自己身前的林小莫,眉頭一皺,一把將他提了起來,喝道:
“林小莫,你這是干什么,連韋姨都說了,你師父現(xiàn)在這狀況應(yīng)該是突破在即,若外力一進(jìn)去,很容易就會讓他走火入魔的?!?p> 他一把將情緒激動不穩(wěn)的林小莫推到一旁,自己走到方影的床前,靜靜的注視著這個正在不停流淚的女子。
晶瑩的淚珠一顆顆延著她蒼白的面頰流下,尚明華心中莫明一緊。
方影留給他的印像,即便是蓬頭垢面,后有追兵,前有虎狼的時候,仍然灑脫靈動無比的女子。
第一次相見,他根本不知方影的本來面目,可卻絲毫不妨礙他由衷的欣賞她。
第二次見到她,一襲青衣,清麗出塵,談笑之間以一已之力力敵數(shù)倍強于自己的敵人,最終重創(chuàng)敵人,自己也因此重傷暈迷。
可即便是身受重創(chuàng)暈迷的時候,她臉上的神情仍然是那般從容灑脫。
這樣的女子,似乎天下間就沒有什么會讓她傷心,恐懼變色的事情。
可此刻的她,竟然在流淚,同時她的表情竟給人一種深深的無助和絕望。
這讓向來心靜如水的尚明華亦無端的感到了一絲心痛的感覺。
心痛?尚明華微微一呆,自己怎么會有這種情緒?
他和眼前的女子不過打過一次交道,連今天,一共也就見過三次面。
他活到二十八歲,見到多少才貌俱佳的女子,從來沒有產(chǎn)生過這樣的感覺。
眼前的女子雖然出眾,但是才貌品性勝過她多多的自己也見過無數(shù)。
嗯?才貌品性?才貌勝過她的或許有之,但品性勝過方影的,他似乎還真沒見過。
不說尚明華臉上表情變幻莫測,但說被推到一旁的林小莫見到尚明華站在方影的床前發(fā)呆,卻無所作為,早忘了他什么尚氏二公子的身份。
他憤怒的看了尚明華一眼,沖到方影的身旁邊用力撞開他,看著方影滿臉的淚痕和痛苦得幾若扭曲的面容,顫抖著伸出手,想要擦去方影臉上的淚痕。
尚明華眼明手快的一把抓住林小莫,斥道:“你要干什么,找死么?她現(xiàn)在外識毫無知覺,勁氣布滿全身,你只要一接觸到她的身體,就會被震傷?!?p> 林小莫被他控制著身體動彈不得,不由對他怒目而視。
正在二人僵持不下的時候,得知方影異狀的老板娘方氏已快步走了進(jìn)來。
她坐到方影的床邊,仿若感受不到方影身上澎湃溢動的真氣般,輕松就抓住方影的手腕,探了探脈息,抬頭對二人道:“你們不要吵了,方姑娘突破在即,現(xiàn)在的她是進(jìn)入夢魘了。
破除夢魘除了入夢人自己之外,外人是幫不了忙的,以方姑娘的心智堅毅,我相信她一定能平安的,你們耐心等待。”
說話方影生生看著自己的母親撒手離去,而她卻沒有任何力量改變這一切,這讓方影心中有著說不出的自責(zé)和憤怒。
那種滔天的怒意和不甘化為呼嘯洶涌的波濤,混著她身體里滾動的真氣一起,轟的一聲突破了身體最后一道障礙,她忍不住發(fā)出一聲仰天長嘯。
呼~!云嵐城空中的靈氣像是掙脫了什么束縛般,急速的朝著某一處凝聚。
然后,一聲響徹整個云嵐城的嘯聲遠(yuǎn)遠(yuǎn)傳向每一處的角落。
林,沈,王,沐家四家的老祖宗不約而同的睜開了雙眼:誰家又出現(xiàn)了一個先天顛峰高手?
瞧這陣勢,似乎比一般剛出先天顛峰的人要驚人許多……
話說身在君來客棧的方影一聲長嘯,身上狂亂的氣流隨著嘯聲沖天而起,竟是將客棧的屋頂生生震出一個大洞。
發(fā)現(xiàn)她異狀的尚明華和方氏早帶著林小莫退到了一旁。
嘯聲沉寂之后,方影身上急速旋轉(zhuǎn)的氣流也慢慢平靜了下來,一直不醒的方影終于睜開了雙眼。
剎那間,屋中的眾人似乎看到一道能劃頗天際般耀眼的厲芒閃過……
林小莫見方影醒來,掙開了尚明華的手,撲了上前去,一把握住方影的手,顫聲道:“師父,你,你醒了。”
方影慢慢平息身上澎湃不歇的真氣,深深吐出一口氣,才開口:“小莫,為師沒事,你辛苦了?!?p> 林小莫一直強忍著的眼淚終于掉了下來,他嗚咽著道:“師父,我以為再也見不到你了,我以后一定刻苦習(xí)武,不會讓自己再一次成為你的累贅。”
方影笑道:“傻小子,我是你的師父,保護(hù)你是應(yīng)該的,你還小,等你長大了,自然就不需要師父的保護(hù)了?!?p> 說著,她翻身坐了起來,朝著房間里的尚明華和方氏深深行了一禮道:“多謝二位的救命之恩?!?p> 尚明華和方氏滿臉異色的望著方影,尤其是方氏,她見方影站了起來,一向溫和從容的方氏失態(tài)的一步跨到她的身旁,抓她的手腕,二指在她的脈搏上探了半天,才喃喃自語:
“怪事,真是怪事,我這輩子還從未見過有人能一舉從先天中級突破到先天顛峰的。
而且體內(nèi)無一絲滯阻和於傷,尤其是你居然沒有服用過任何天材地寶。這太難讓人相信了?!?p> 方影微微一笑,不著痕跡的收回自己的手腕:“全憑運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