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清晨。
“老師，早！”
林筱筱正坐在員工食堂里吃著早餐，一個聲音從身后傳來。
隨即，實習生王小然在她對面坐下。
“今天上午兒科匯診?！彼喴奶嵝训馈?p> “嗯，我都準備好了，老師你每天都來得好早喔！”
王小然今天特意來了個大早，沒想到林筱筱還是比她先到。
“?！！！?p> “喂，你好?！绷煮泱泓c了接聽。
“林醫(yī)生，急診科一病人心梗，請你過去一趟?！?p> “好，馬上到！”
王小然一聽，肯定又是急診，“老師，這里我來收拾，你先走?！?p> “給我白大褂?！?p> 林筱筱走進急診科，邊用走廊上存放的免洗消毒液消毒手，一邊對護士說。
“什么情況？”她徑直走到接上氧氣的病人旁邊。
“病人心口絞痛，之前有過心肌梗塞的情況，剛舒緩過來。”
值班醫(yī)生回答道。
林筱筱一邊檢查一邊對病人說：“我現在給你做檢查，有不舒服的地方告訴我。”
她按了按胸骨，問道：“疼不疼？”
“疼……”
“這里呢？”她移動了位置，靠近了心前區(qū)。
病人不住點頭，又指了指自己左邊的肩膀：“這也疼……”
林筱筱收了收聽診器，隨之而來的王小然立馬接過。
“心律不齊，心尖區(qū)第一心音減弱、第三、四心音奔馬律，初步診斷是心梗?！?p> “給病人馬上做心電圖、超聲心動圖、胸片和CT……他這個位置的胸也在疼痛……”
王小然立即記錄下，值班醫(yī)生開了一排的化驗單和檢查單，讓護士安排護工帶患者去做檢查。
“通知護士長做接收病人的準備。”林筱筱邊脫白大褂邊跟王小然說。
出了急診科，坐電梯直上19樓，走過護士站，護士長看見她：“劉主任在等你?！?p> 林筱筱微笑點頭，直接往里進了劉子言辦公室。
“急診科病人怎么樣？”
見她進來，他先問道。
“心梗，正在做檢查，估計要上支架?！?p> “走吧，時間差不多了，邊走邊說?！?p> “好的?！?p> 林筱筱隨即換上白大褂，與劉子言帶著實習生前往兒科。
“這個病人叫胡樂樂，還不滿6歲，先天性心臟病......”兒科主治醫(yī)師介紹著病人的情況。
小樂樂已經接上氧氣了，各個指標都處于不好的狀態(tài)，病房里氣氛凝重。
“指標在持續(xù)下降。”林筱筱看了一眼監(jiān)護儀，凝重地對劉子言說。
“先天性心臟病，只能等合適的心臟，沒有別的辦法?！眲⒆友孕那槌林兀@可能只會是一個渺茫的希望。
“我馬上聯(lián)系國內各大醫(yī)院，一旦有合適的心臟，立馬安排手術，兒科這邊注意二十四小時監(jiān)護?！眲⒆友詫⒓訒\的幾個醫(yī)生說。
幾個醫(yī)生都心情低落，沒有了本來的情緒，雖然他們都見慣了生死，可這孩子才不到6歲，隨時都可能能見不到明天的太陽。
林筱筱一直以為高超的技術手法是醫(yī)學之根本，但現在卻是有技術也都無能為力的時刻，她有些彷徨了。
中午了，林筱筱也沒有吃飯的心情，就在辦公室跟群里的同學們交流起了小樂樂的情況。
“中午怎么都不去吃飯?！?p> 她只覺得眼前的視線忽然一暗，循聲仰頭，那分外干凈而溫柔的臉恰在斜上方。
“補充點能量。”劉子言把餐盒放在了她桌上。
“謝謝，我只是還沒有感覺餓?！绷煮泱阄⑿ο蛩乐x。
“是在為兒科胡樂樂的事煩惱？”
他邊打開包裝袋邊低聲地詢問。
“謝謝主任，我自己來吧?！彼s緊拿過來自己拆。
劉子言感覺她總是對他這么疏離，他進一步，她就會退兩步。明明認識了那么久，可除了手術臺上的那種默契，他都說不出對她的了解，說不出那種偶爾猜出來她心思的喜悅。
他羨慕那些跟她無拘無束交流和嬉鬧的醫(yī)生和護士，惱她無時不經意地保持著和他的距離，他既無奈又苦澀，而她，卻有著讓他將苦澀甘之如飴的能力。
深秋，也是初冬，天空高遠而幽深。天涯，陽光一直都很燦爛。
林筱筱走出搶救室的時候，晚霞已經悄悄褪去，暮色已經降臨。
幽靜的醫(yī)院走廊，未褪去手術服的林筱筱背靠著冰涼的瓷磚，手里拿著電話，她看到了來自劉子言的微信：“別人給我?guī)Я松虾玫囊吧扇?，手術完成后上我宿舍吃飯?！?p> 她豈不明白劉子言的心跡！
可終究，珠玉在前……
只因珠玉在前！
此時，林筱筱有些痛恨這種感覺。因為，只要一出現這種感覺，她就清楚地明白，自己還是沒有放下那個叫傅天宸的男生。
兩天來，她有審視過自己的內心，縱然有三年不見，她對他的愛未曾少過半分，正是因為有過他這么個樣本，她恐怕已經無法愛上別的男人！
林筱筱徐徐走出醫(yī)院大門，在旁邊的小店里點了碗粥和生菜，靠窗坐下開始刷微信。
猛然間，她抬起頭來四下張望，她感覺好像有眼睛在盯著自己，
店里，寥寥幾個陌生人。
窗外，空曠的馬路和婆娑的樹影。
怎么回事？難道是幻覺？
她心里嘀咕。
自從傅天宸前天在黑夜里出現之后，她心里就不時會覺得有人在自己身后，好像都留下了陰影。
林筱筱心神不定的回到宿舍，坐到了電腦前，點開了薛慕白的對話框。
下午的時候，她跟薛慕白在討論一個心內科病人的醫(yī)療方案，被金銘進來報告51床病人情況不好而打斷。
林筱筱：“師兄，晚上好?！?p> 薛慕白：“在呢，我擔心病人就這樣上手術臺，就下不來了?！?p> 薛慕白直接接著下午的話說。
林筱筱：“沒錯，位置不佳，手術中很難看到位于心臟最左側的冠狀動脈?！?p> 薛慕白：“冠狀動脈與二尖瓣目前雖然有稍微的病變，用藥物是可以暫緩惡化?！?p> 林筱筱：“嗯，我想了，如果作手術的話，剛才的問題加上病人本身的體能，體外循環(huán)只要有一點點的小誤差，他就無法走下手術臺?！?p> 薛慕白：“對，病人若手術，危險系數很高，成功率只有30%左右?！?p> 林筱筱：“保守治療要長期吃藥，不僅會可能隨時發(fā)病，而且還加重病人肝臟排毒負擔。”
薛慕白：“把利弊告訴病人和家屬，讓他們來決定?！?p> 林筱筱：“好?！?p> 薛慕白：“感覺你的工作環(huán)境和氛圍挺不錯?！?p> 薛慕白切換了畫風，這些天他跟她有多次單獨的交流。
林筱筱：“嗯，大家相處得很好，醫(yī)院的條件也不錯。”
薛慕白：“天時、地利、人和，都讓你占了?！?p> 林筱筱：“呵呵，我們這里氣溫28度，天藍藍海藍藍，好山好水好天氣，來吧?！?p> 薛慕白：“【流口水】，我們這里有淅瀝的細雨輕柔的風和流感病人?！?p> 林筱筱：“呵呵，這是個流感的季節(jié)嘛。”
薛慕白：“感染科每天都是人滿為患?！?p> 林筱筱：“聽郭釗說嫂子懷孕了，恭喜喲，但人多的地方還是少去為妙?！?p> 薛慕白：“是的【得意】，我們家領導在召喚我了，先下【再見】”
林筱筱切換界面，隨即點開群聊，發(fā)現郭釗下午的時候曬了一下他們的流感防控措施，問了句：“有什么特別的嗎？”
流感太容易流行，它的危害性遠遠超過SARS、禽流感。雖然已知病毒造成的流感并不難治，但是流感病毒株每年都在發(fā)生不同程度的變化，一旦發(fā)生重大變異，流感疫苗失效，抗流感病毒藥物藥效有限，這是全球流感研究專家都擔心的事情。
郭釗：“今年天氣冷得早，流感來得有點猛，流感高發(fā)期似乎提前了。不過，到現在還沒有發(fā)現今年的流感病毒有重大變異?！?p> 好像是什么都早了一些，天涯市街上的候鳥這些天都增加了不少，時間比往年也提前了些。
第二天，薛慕白在群里發(fā)表了不同見解，“今年的流感病毒有些奇怪，抗生素退燒無效，有些來勢洶洶。前些天我們院急診科收的一例，曾采用阿莫西林克拉維酸鉀、奧司他韋及樂松片對癥治療，但高燒都未退，轉入呼吸科后不斷換新的治療藥物，都沒用，做了常見病原篩查無法確診原因，現準備做肺泡纖維支氣管鏡灌洗取樣，送第三方機構進行NGS檢測?！?p> NGS是一種檢測方法，可對樣本進行基因組測序，分析序列信息。當時，相比SARS檢測試劑盒和CT片，NGS是更為準確的鑒定病毒的方法，被視為檢測的“金標準”。
三天后，薛慕白又發(fā)了的一條消息，引起了林筱筱的注意：“我們分院病區(qū)收治了4個肺炎病人，癥狀與前面那個相似，開始都是發(fā)熱、乏力、干咳癥狀，但現在都高燒不退、呼吸困難，與以往的肺炎都不同，似乎有點不尋常。”
林筱筱馬上回薛慕白：“師兄，看看還有沒有相似的病例，或者集中病例，之前實習的時候，感染科老師有說過，不可麻痹大意?！?p> 第二天的晚上，薛慕白發(fā)消息稱，他們分院的類似肺炎病例又增加，加上省中西醫(yī)結合醫(yī)院和紅十字會醫(yī)院接診的，共16個。
郭釗有些小心，強調：“慕白說的這些情況，我們目前還未正式收到醫(yī)療機構的報告，要慎重?！?p> 林筱筱：“@郭釗，不能掉以輕心。”
同樣讓人費解的是，所有類似癥狀的病毒性肺炎“總是好不了”。普通病毒性肺炎大概一周就能康復出院，而相似的方法治療，卻遲遲不見效。
對這種奇怪的肺炎病人，有經驗的醫(yī)生發(fā)現，這種不知名的肺炎病毒很像當年的非典。
冬至的這天。
薛慕白又發(fā)了一條消息：“我們醫(yī)院今天確診了幾例不明原因肺炎，正在進行相關的病毒分型，均來自同一生鮮市場。”
冬至，難道真意味著寒冷的冬天將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