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的身上，值得贊賞的東西總是多于應該蔑視的東西?！?p> ———《鼠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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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1章憂思
林筱筱從洗浴間出來，帶著繚繞的水霧，臉蛋紅撲撲的吹彈可破，絲絲發(fā)梢還掛著水珠，有種美人出浴的既視感。
沙發(fā)上刷平板的傅天宸聞聲抬頭，一時間，凝神、靜氣、心醉、神迷！
林筱筱微蹙眉心：“發(fā)什么呆呀？”
傅天宸回神，“過來，我?guī)湍惆杨^吹干?！闭f完站起身，長臂一揮把她拉坐在椅子上，拿出了電吹風。
暖暖的微風隨著他的手有節(jié)奏地游動，他輕輕地輕輕地，一下一下順著她的發(fā)絲，“聽你們的意思要準備去江城！怎么我不知道！”
“這是下午的時候動意的事，不是一直都沒有時間跟你說嘛?！?p> “??？”
見他有些疑惑，林筱筱揚眉一笑，“是我們的群里發(fā)出的倡議，師兄那里的新冠病人每日劇增，他都住到了值班室里，每天十多個小時超負荷的運轉(zhuǎn)，只怕這樣下去會沒醫(yī)生看病了！我們算了一下，馬上就要過年了，忙碌一年的假期很快來臨，再加上公休假什么的，可以去幫一陣子。”
她輕柔婉轉(zhuǎn)，聲音似玉珠落盤，明眸皓齒神態(tài)嬌媚，眼神里透著真誠和堅決，這眼神讓傅天宸熟悉得激蕩，“啪”關掉了電吹風。
瞬間，四目相對柔光如水。
林筱筱臉微微一熱，心，突然跳得很快，雙瞳剪水眼波流轉(zhuǎn)，傅天宸不受控制地低下頭，頃刻，淡淡的茶香侵入了呼吸間……
時間宛若靜止，頂燈的暖光傾灑在他們身上，折射出了愛情本來的模樣。
良久，傅天宸才不舍地抬頭，攬住她的腰，將她更拉近自己，四目纏綿繾綣，淡淡的溫情在兩人之間流轉(zhuǎn)。
他自然地把灑落在她臉頰的秀發(fā)捋到耳后，“剛才我查了一下，江城那邊今天稱新冠病毒不排除有限的人傳人，現(xiàn)在網(wǎng)上有的微博大Ｖ深層次有理有據(jù)的分析了目前肺炎的情況，也大致的猜測了走向，也許，這個城市面臨一場災難！”
“是嗎！”林筱筱從他懷里“嗖”地站起，朱唇張了張，錯愕，驚悚！
“你確定要去嗎？”
“嗯！”林筱筱堅定地點點頭，“院長不是讓我多休息幾天嗎，正好！明天我找劉子言計劃一下?！?p> “好，我陪你一起，但我們要打有準備之仗！”
他的嗓音比平時還要低，溫厚而寬闊，醇厚的聲線像是一杯香濃的老酒，洋洋盈耳醉人心脾，又那樣的讓人放心托膽。
翌日，林筱筱一大早就站在了劉子言辦公室門口，清晨的陽光，從她身后揮灑而下，整個人像被染上了一層光暈，朦朧的有些看不分明。
劉子言從院辦出來，一眼就看到了那優(yōu)雅、高貴、聰明、冷靜的身影，溫柔的笑意瞬間溢了出來。
“怎么不進去！”
“噢，劉副院長。”林筱筱悠然轉(zhuǎn)身。
“進來吧，坐，紅茶?”劉子言招呼著，又詢問地看了她一眼。
“嗯。”
林筱筱點點頭，在沙發(fā)上坐下。
兩人自然又極簡的對話，足顯出熟稔的程度。
劉子言從柜子里拿出了兩個定制的馬克杯，一邊投茶、醒茶，一邊問：“你大清早過來，不會是特意來看我的，說吧?！?p> “咦，知道你還說出來！”
林筱筱捉狹的瞅了他一眼，“我來找你是想休假，可以嗎？”
“直接說什么事吧，只是簡單想休假你根本不會找我?！眲⒆友哉f著把茶遞給她。
林筱筱看了一眼誘人的茶湯，端著輕輕嗅了一下，又淺淺呷了一口，“嗯，好香！上等的祁門紅茶！”
“還是你有口福，一個好朋友專門寄來的，昨天才收到。”
“呵呵，看在這杯茶的份上，告訴你，我準備去江城，打算這兩天動身?！绷煮泱愫喴年U述了他們的計劃。
劉子言沉吟了片刻，“江城肺炎發(fā)展的情況越來越不樂觀，從專業(yè)的角度來說，這個病毒具有很強的傳染性，但大家重視的程度和措施都不夠，這樣一個一千多萬人口的城市，如果真的出現(xiàn)了一個公共衛(wèi)生突發(fā)事件，你們現(xiàn)在去會有危險！”
林筱筱知道劉子言是殷實的學者之風，他的專業(yè)水準和視野超群絕倫。一時間，她的心又下沉了許多，不由得黛眉微蹙，“我只考慮一件事，那就是求得內(nèi)心的寧靜。”
他完全理解她的意思，他們是醫(yī)生也是戰(zhàn)士！
災難的發(fā)生，往往是不可預見的，現(xiàn)在的情況，如果發(fā)生些什么，他都不會覺得意外！只是，他們能做的有限，畢竟他們只是普通的醫(yī)生！
既然難以確定，那就做好準備。
劉子言思忖著，半晌才緩緩開口：“現(xiàn)在很多的臨床醫(yī)生不懂流行病學，也不能從個例中總結(jié)出趨勢，這是一個專業(yè)上存在的問題；一般科室的醫(yī)生都沒有經(jīng)過或者不注重傳染病防控培訓，整體醫(yī)護基礎教育的薄弱多數(shù)醫(yī)院都普遍存在，院感的風險較大，這些都是你們要面臨和解決的問題。”
林筱筱若有所思又首肯心折。
“另外，現(xiàn)在的醫(yī)護大多是80后、90后，壓根沒經(jīng)歷過任何類似的事情，當年非dian的時候都還在上學，不僅沒有切身體會，也沒有專業(yè)防護知識，這一課必須首先補上?！?p> 劉子言又特別把切身的防護問題拎出來說，就是掩不住的不放心。只有盡量排除環(huán)境的問題，周圍的人安全了，她才會安全。
他的涸思干慮良苦用心，她知道，她都懂。
“嗯，我盡可能做好充分準備，不僅僅白衣為甲?！?p> “還有，我一個同學在江城病毒資源中心，一會兒我把他的聯(lián)系方式發(fā)到你手機上，有什么需要解決的問題，可以直接找他?！?p> “好。”
“后續(xù)必然還會出現(xiàn)難以預料的情況，我是你們的大后方，第一時間找我?！眲⒆友源藭r儼然一副師長的模樣。其實，他恨不得與她同行。
林筱筱沉靜地點頭，心中泛起說不出的漣漪，胸中的感激之情陣陣涌出。
這幾年劉子言在專業(yè)上毫無保留地給她傳授，踐行敬佑生命的信仰深深地影響著她，他有著一絲不茍、精益求精的職業(yè)態(tài)度和專業(yè)操守，是她當之無愧的良師益友！
劉子言溫婉綿綿的看著她，那如明珠般閃亮的眼睛，清澈得不染塵埃，姣好安靜的側(cè)顏，說不出的恬然，讓人有種說不出的神怡。
她今天的堅定，更讓他感到了空氣的清新！他欣慰，她一如初見時的美好、善良、干凈！他感謝上蒼，能在有生之年與之遇見，哪怕已花光了他所有的運氣，因為此時他感覺，自己真正呼吸過空氣！
他曾向她走近，又走遠，未曾有過厭倦，只是從未得到，也不曾失去。那朵朵笑靨，印在潔白的底色上，裝幀了他生命的扉頁，在來來往往中、在懂得里漸漸沉寂......
此時，他終于參悟：一人一景一段情，真的可以自在如斯，真的可以余生無悔！
林筱筱思潮起伏地回到半山半島，坐在二樓的露臺上，目光深悠又空泛地眺望著不遠處的海灣。
明媚的陽光，擋不住她腦子里老是回蕩災難二字的聲音。這個詞，不但具有科學的意義，還帶有一連串特別的景象。
她一邊想著劉子言的話，一邊聯(lián)想傅天宸這段時間的言行舉止，長長的睫毛上下翻動，發(fā)絲隨風飄拂，面對令人疑慮的未來，她心里一陣勝過一陣的不安。
自從大家議論江城肺炎的事以來，發(fā)生的事情還真不少！她倒電影片般的回想著這個病毒從不明原因肺炎到新冠病毒的過程：
——開始的時候只是覺得病人或許是季節(jié)性增加，與病毒性肺炎出現(xiàn)在一起只是偶然，沒完全認為真有危險！對那些癥狀的擔憂，怕只是因為自己做了醫(yī)生，對于病痛的認識異于常人，想像也就豐富了一些而已。
——而薛慕白的提醒，他每天面對病人的擔憂，這個病究竟傳不傳染，其實心里都已經(jīng)明白，也只是矛盾著而已！
——江城的那些小診所、社區(qū)衛(wèi)生院、附近的村鎮(zhèn)......會有多少疑是病例？病例分散的情況下，當然沒有人會多想，但只要有人想到把這些數(shù)字加一加，就一定會發(fā)現(xiàn)總數(shù)必然是驚人的，要是深入關心的話，都能肯定這是傳染的結(jié)果！
天災人禍是人間常事，然而一旦落到頭上，誰都難以置信會是真的！在自然災害面前，人們總是一樣的不知所措，一點準備都沒有，現(xiàn)在的新冠病毒會不會就是這樣？
天災是不由人的，蠢事也總是不會絕跡的，所以從來都有人會認為它不會成現(xiàn)實，而是一場即將消失的噩夢，或以為自己對任何事情都有辦法，災難不可能發(fā)生，他們依然干著自己的行當，做出門的準備或者我行我素。
在這一刻里，林筱筱理解了為什么會有猶豫不定，也理解了為什么會有那種既是擔憂又有信心的矛盾心理。
但如果病毒萬一真的有超強的傳染性，江城是江州省的省會，恐怕九省通衢的春運，對于整個國家，將會帶來一場無法忽視的災難！
林筱筱的腦海在不斷地翻騰著、跳躍著......
后來的事實證明，隨著年的臨近，大學生的寒假默默推動著春運大潮，新冠病毒也就不知不覺緊跟著拉開了繁衍的帷幕，以致最終以一種勢不可擋的態(tài)勢，將億萬同胞都卷入了無邊的漩渦之中。
林筱筱一直保持著眺望的姿勢，那樣的入神，以致傅天宸什么時候站在了她的身后都沒有察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