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亦墨的臉一下子蒼白起來。他不是傻子,怎能聽不懂谷氏的話?他茫然無措的看著冉卿,很多原來不能理解的事情在一瞬間有了答案。
難怪那些嫡出的兄弟姐妹從來都不喜歡他,連庶出的也孤立他;難怪只要遇到宋冉卿,仆人們就會想法設(shè)法的讓他避開。
這是為什么?為什么他有個親姐姐卻沒有人讓他知道,讓他一直以為這個世界只有他自己在孤獨而又壓抑的活著?
原來一直以為是母親的人不是母親,竟是仇人,是啊,哪里會有母親那樣對待自己的兒子?那些毒打、罰跪、罰站,挨餓、關(guān)祠堂的片段在他眼前一一閃過……
曾經(jīng)的不明白終于有了答案,宋亦墨的心頭在這一瞬間充滿了恨。
他雖然年紀(jì)不大,但經(jīng)年的隱忍還是讓他閉上了眼。沒有實力,即使發(fā)怒,也不過是白挨一頓打而已,這是血淋淋的經(jīng)驗教訓(xùn)!
谷氏的臉色更加難看,她萬萬沒有想到自己養(yǎng)了十年的小崽子一聽說那是自己的親姐姐,就不聽她的了,閉著眼,一副充耳不聞的樣子。
她只想到亦墨不聽從她的吩咐,卻沒有想過,這十年來,她是怎么對待亦墨的,若非有大老爺宋執(zhí)裕的當(dāng)年的威脅,宋亦墨又豈能活到現(xiàn)在。
這和她的預(yù)期大相徑庭,她一把掀了旁邊的小幾,“趙媽媽,這兩姐弟一起打!”
“大夫人這么做可是不好,十三少爺年紀(jì)還小,乍一聽說夫人竟不是他的親生娘親當(dāng)然接受不了,你得給他點時間適應(yīng)嘛,這姐弟相殘的戲碼多好看啊,看不到那多可惜,大夫人,你說是不是?”
冉卿一邊說,一邊觀察宋亦墨的表情,若是這小子對自己說的話根本無動于衷,那么她也不必費心了,自己顧自己不是更省心嗎?
谷氏倒是沒想到宋冉卿能把這件事看得如此明白,想當(dāng)年宋冉卿的親娘區(qū)楚楚得寵時,她不過略微刁難一下,可是她的夫君——大老爺宋執(zhí)裕卻不分青紅皂白地狠狠踹了她一腳,害得她腹中已經(jīng)成了型的胎兒與她無緣。
她無法恨宋執(zhí)裕,但是可以恨區(qū)楚楚,區(qū)楚楚死了,她還可以折磨她的子女,宋冉卿提醒了她,姐弟相殘,想想就覺得很美好。若是能利用宋冉卿除掉宋亦墨,那么自己的兒子是不是可以得到大房所有的財產(chǎn)呢?對,她絕不能把財產(chǎn)分給那個賤人的兒子。
“老十三,你若是不想背上不孝的罪名,就給我打!”這個時空是重視孝道的,谷氏這頂大帽子若是扣實了,恐怕宋亦墨也免不了一頓暴打。
趙媽媽把宋亦墨拉到冉卿身邊,將手中的棒子塞到他的手里,“打吧,十三少爺,否則你也免不了一頓好打?!?p> 宋亦墨下意識的咬緊下唇,拿著棒子的手不停地抖著,這將是他平生第一次打人,打的卻是他同父同母的親姐姐。
他一步一步地走到冉卿身邊,高高的舉起棒子……
他憤恨地看著這一屋子的人,除了姐姐,她們都在笑,那些笑容如同一根根尖刺般深深的刺入他漆黑的眼,他的心。僅存的自尊在笑聲中蕩然無存,‘母親’?這個詞語在此時何其諷刺!
亦墨高高地?fù)P起棒子,閉了眼,也好,既然要打,自己打總可以打輕些。
十歲的少年,早已在困苦的環(huán)境中失去了一個童稚的心,在電石光火之間,想到了保全自己、保全姐姐的最好辦法,便是自己動手。
要打了么,冉卿心里一陣輕松,只要他的棍子落下來,她就可以無牽無掛了,她也閉了眼,準(zhǔn)備迎接痛苦的十棍子。
“大夫人,大夫人,”就在這關(guān)鍵的時刻,一個小丫鬟匆匆跑進(jìn)來,“石家的大少爺求見?!?p> “怎么來得這么巧!”眼看著就可以給自己的兒子出氣,卻不得不停下來,這讓谷氏感到有些焦躁,她深深的吸了口氣,撫平心中的燥氣,“老十三,你先退下?!?p> 谷氏在錦城的夫人之中素有賢名,自是不想把自己殘暴的一面讓外人瞧見,喝退了蔡亦墨,讓丫環(huán)幫著整了整妝容,才讓著趙媽媽去請石家的大少爺——石磊進(jìn)來。
宋亦墨放下棍子,長長的呼了口氣,低垂的頭掩飾了臉上的釋然,他沒有退到谷氏的身后,仍然站在冉卿身邊,擺出一副共同進(jìn)退的姿態(tài)來。
冉卿這才明白,原來這小子是不想打自己的,她也松了口氣。他打自己,總比谷氏的狗奴才打要強(qiáng)多了,看來這個弟弟不笨。
也好,雖然這樣會有很多牽掛,但是多一個親弟弟,總比舉目無親、孤立無援要好得多,有時候,親人也是好好活下去的動力。
石家經(jīng)營絲綢,在財力上是錦城的四家之首,人脈極廣。
石磊,是石大老爺?shù)牡兆樱幸?。他不但頗有商業(yè)頭腦,而且喜歡醫(yī)術(shù),年僅十八,便在錦城的醫(yī)界小有名氣,錦城四公子,石磊居首位。
這一次宋亦風(fēng)被踢了下身,谷氏緊張得要命,趕緊找石磊。
石家與宋家一向交好,所以,石磊是義不容辭的。
冉卿聽說過石磊,在錦城,說起石家的大少爺,不管是丫鬟還是小廝,就連洗菜的婆子都能如數(shù)家珍,但原主宋冉卿從未見過,因為每當(dāng)有石家的孩子來,她都被婆子鎖在院子里。
今天在花園的時候,她知道石磊是和二皇子一起的,但那時她的胳膊疼,形容也極其狼狽,走得匆忙,根本沒想過要看。
所以,當(dāng)石磊進(jìn)來的時候,她特意仔細(xì)打量一番,此人身量很高,一身月白色的窄袖常服,使他看起來玉樹臨風(fēng)。身材有些偏瘦,烏黑的發(fā)用一只白玉發(fā)冠束起,容長臉,濃眉深目,五官深刻,下巴還長了一道魅惑的美人溝。
他看起來非但沒有大夫溫和的特質(zhì),反倒讓人覺得是個冷峻的人物。
此時,宋冉瑩早已微笑著起身相迎,見冉卿毫不避諱的打量石磊,輕輕地冷哼一聲,心道,賤人的女兒果然水性楊花,是個男人都要仔細(xì)的端詳一番,不過,這樣也好,若是她看上了石磊,也許就不會自不量力地惦記二皇子了。
石磊躬身一揖,“見過大伯母,十三妹妹好,”他的聲音如同其人一樣有些清冷,跟他的長相很是搭配。
亦墨正要上前見禮,卻被谷氏打斷了:“世侄不要多禮,快請坐,亦風(fēng)怎么樣了?”
石磊在靠窗的紫檀圈椅上坐下,說道:“亦風(fēng)沒什么大礙,大伯母請放心,藥都不必吃的,養(yǎng)兩天就好了?!?p> 谷氏松了口氣,“阿彌陀佛,那就好了,辛苦世侄了?!?p> 石磊謙遜的一笑,道:“大伯母客氣了,應(yīng)該的。此次前來,二皇子還有交代,讓小侄給府里落水的那位妹妹看看,有無大礙,以免誤了明天的宴會?!?p> 冉卿此時正低著頭,支楞著耳朵聽他們的談話,忽然聽到石磊提到自己,心里一驚,壞了,這家伙這時候這么說,豈不是讓宋冉瑩更加瘋狂的害我?她抬頭向宋冉瑩看去,果然見到她對自己投來嫉恨的一瞥,然后又若無其事的端正了表情,一副大家閨秀的溫柔守禮模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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