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剛到醫(yī)院門口，就看到丹丹站在樓頂上。
秦燼蹙眉，有些煩躁：怎么又有人要在唐沁面前跳樓，他的唐律好忙。
緊接著，秦燼又想到上次唐沁安慰林芯芮的場景，他視線在人群中掃了半圈，在角落里發(fā)現(xiàn)唐沁。
女人站在那里，面上仍舊清清冷冷看不出表情，可她的手微微蜷縮著，整個人都在隱忍著什么。
唐沁垂著眸，唇瓣微抿，她腳步微動想往前走，腳踝處高跟鞋磨出的傷口隨之隱隱作痛。四周都是嗡嗡的人聲，她聽得不真切，下意識脖頸轉(zhuǎn)動偏向醫(yī)院方向，她想知道丹丹現(xiàn)在的情況又不敢看她。
樓上傳來尖叫聲，唐沁顧不得那么多了，抬頭快步?jīng)_出人群，又在一半的時候手腕被什么東西牽住。
她轉(zhuǎn)頭。
秦燼本就長相惑人，他嘴角挑起笑，看上去像個帥氣的痞子。玫瑰花枝被他在車上用剪刀刮得干凈，那細(xì)長的花枝連著花一同繞在唐沁素白的晧腕上。
“誰惹我的唐律不開心了？”秦燼輕輕撥動著花枝，暖白色的玫瑰花花瓣顫動。
四周人聲嘈雜，他才不在乎，他只要他的唐律開心。
“沒有。是，我接到通知，繼續(xù)做曹明堂的法援律師。”唐沁聲線平穩(wěn)，如果不是花朵顫動，連秦燼都發(fā)現(xiàn)不了她情緒上的起伏。
“喔。這就是那個女人要跳樓的原因?！?p> 在絕望中唯一的水源，現(xiàn)在要去幫助那些害她絕望的人。
唐沁是在秦燼說的這句話中，相信了他說的，心理醫(yī)生說他幾乎沒有共情能力。在秦燼眼里，丹丹就是一個女人。沒有受害者絕望的人等前綴詞。可轉(zhuǎn)念一想，大概丹丹最渴望的就是世人只當(dāng)她是個女人，沒有命苦遭受不幸被誰誰怎樣的定語。
人群傳來騷動，唐沁顧不得摘花，繼續(xù)往前走。手腕被人隔著花枝握住，秦燼站在她旁邊又快她一步，給她開出一條路。
樓上的丹丹穿著一身病號服，不高興的嘟囔著。樓底下那么多人，她還是一眼就看到那個女人。
那個漂亮的知性的溫和的，和她云泥之別的女人。
她要去幫助曹明堂。
丹丹想到這里，就癟起嘴不高興。她站起身，纖薄的身體看起來搖搖欲墜，她低下頭左右掃視還是將視線定格在唐沁面前。
“你不許幫那個男人！你不許幫助那個人！”丹丹低著頭喊道，她的聲音里沒有憤怒。只有委屈，全是委屈。
人群中出現(xiàn)討論聲，大家左看看右看看，有人推了一把唐沁：“那瘋子叫你呢吧？你就哄哄她說你不幫不就完事了嗎？”
也有人大聲喊著：“下來呀，別只站著不下來呀，給我們表演一個跳樓讓我們看看唄。”說這話的人話剛說完，就被人拎起來。他視線對上一雙冰冷的桃花眼，桃花眼的主人說：“再說話就把你放上去?！边@人訕笑兩聲，閉嘴了。
唐沁抬起頭，“我，我，我不幫！你往后退！”
丹丹站在樓上，那么多人她還是一下就聽到唐沁的聲音了，真好聽。和她人一樣，好看。
“我不信你啦?！痹捯魟偮?，所有人都看到樓上墜下一道身體。
血濺當(dāng)場。
人群里有尖叫聲逃竄聲還有“真他媽晦氣看到這東西”的埋怨聲，也有“聽說被人賣了又養(yǎng)成雞唉挺命苦”的嘆息聲。大家都留下自己的點評，又快步離開現(xiàn)場。
唐沁是第一個沖過去的。秦燼卻快她一步，將她攔住，寬大修長的手捂住她的眼眸，聲音是低沉溫柔：“乖，唐律乖，不要看。我來處理?！?p> “我不怕?！碧魄邔⑺氖帜瞄_，跑到丹丹面前。
她曾了解過，百分之八十的跳樓者摔得最重的其實是手臂，因為他們在跳下去的時候就后悔了想要護(hù)住頭部。
可丹丹是直直平躺墜下來的。頭部的崩裂，讓人看不全她的模樣。只有腰部露出一截暗黃色的身體。
視覺的沖擊讓唐沁不由需要張開嘴呼吸，她脖頸后仰了下將眼淚逼回去，看著醫(yī)生過來蓋上白布，聽著醫(yī)生宣布丹丹當(dāng)場死亡。
還有警察的那句：“真倔啊，專門往氣墊護(hù)不住的地方跳?！?p> 半分鐘的時間，丹丹結(jié)束了她二十六年的生命。至此，吉祥村沒有一個外地女孩。
秦燼在唐沁身體前傾的那一下，將人護(hù)住。他想要扶唐沁走，后者搖搖頭：“我沒事。”
這一次，男人沒有聽他的，彎腰將人打橫抱起，攔住一輛車往旅店去。
縣城里生活節(jié)奏很慢，就連黃昏都下落的很慢，唐沁像對一切都無所覺般，看向窗外。黃昏將白云吞噬，天空全是暗淡的血紅色。
“唐沁?！鼻貭a喊她。
秦燼好像沒有喊過她全名，唐沁愣了下轉(zhuǎn)回視線看他。男人告訴她：“這不怪你?！?p> 唐沁沒有應(yīng)聲。
接到那個電話的時候，丹丹正在給她削蘋果，笑容有些靦腆，“俺能把它削的連起來?！碧魄咝?，只叮囑她小心手，由著她做自己想做的事情。周圍的人打量地看過來，唐沁不動聲色地遮住那些視線。
卻聽低著頭好像對一切都沒有察覺的丹丹說：“等俺出院了，就找個活干。掙的錢都給你，你救了俺。不過，”她用充滿希望的眼神看唐沁：“我給你打一輩子工，你能不能幫我和那個壞人打官司，把他們關(guān)起來，不準(zhǔn)他們再把別的女人關(guān)在那個籠子里?！?p> “好。等丹丹好了，我們就好好生活我再幫助丹丹?！?p> 然后，那個電話就來了。
唐沁無數(shù)次想，如果那一下不是為了滿足丹丹想要聽聽所謂高科技的手機(jī)里傳來的聲音，她不打開免提，是不是一切都不會發(fā)生。
電話那端，是助理的聲音：“唐律，曹明堂被以強(qiáng)女干罪提起訴訟，您需要繼續(xù)做他的法援律師，幫助曹明堂?！?p> ＊
腳踝處傳來刺痛，還有些溫涼的感覺。
唐沁下意識想要抽回腳，反應(yīng)過來的時候，秦燼已經(jīng)半蹲在她身前，將她的腳放在他的膝蓋上，正小心翼翼地在給她涂碘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