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夏這時候自然不能退縮,周南明更覺得勝券在握,在眾人的矚目下,將他帶來的兩幅畫給拿了出來。
周夏不用看都知道,周南明用來考驗他水平的這兩幅畫,絕對不簡單,而且,絕對不能以常理去分析,很有可能,看起來最像真的那幅畫,反而是仿品甚至是贗品,而不起眼的,則是真跡。
當然,一切還是要用事實說話。
周夏也不忘問周南明,這兩幅是怎么得來。
周南明回答說是從一朋友那淘來的,至于他朋友從那得來的,他就不得而知了。他這樣一說,等于這鑒定古代書法字畫的重要依據(jù)之一,傳承有序,就沒啦!無疑,又為這番鑒定增加了更高的難度。
而且這還不能算是周南明故意刁難他,因為,市場上的很多古畫,這來路都不甚明了,大家也都習以為常,就看個人本事如何,眼光是不是夠。
而周南明拿出來的第一件畫作,是件立軸的平林遠岫圖。鈴印落的是元代畫家倪瓚,畫到不大,高約一米,寬大概在四十厘米左右。
周夏還是習慣于先依靠自身能力做鑒定,再和系統(tǒng)的判斷做對比,從中,也能學到不少的東西,增長自己的見識。
由于他是考古系科班出身,習慣先從材料進行鑒定。這次也不例外,他首先鑒定的就是作畫的絹紙,看其年代是否真的到了元代。
周夏不僅用放大鏡仔細觀測絹紙的每一處地方,有的地方還要用手細細摩挲,甚至用鼻子輕輕嗅聞。他想仔細辨別出,在材質(zhì)方面,是否有做舊的痕跡。
倘若是現(xiàn)代新防的作品,首先,材質(zhì)這一關(guān)就要被打回原形,仿古做舊,百密一疏,總是會留下一些痕跡的。當然,也有些高仿品,舍得投投入,用的絹紙都是古時候保存下來的紙張,那周夏這招就沒多大效果。
周夏在細細鑒定的時候,對古代字畫根本沒啥研究,只愛看熱鬧的王超卻注意到,周南明臉上閃過一絲得意的微笑。這讓王超感覺有些不妙,因為周夏的這點習慣,周南明應(yīng)該是清楚的,倘若是用老紙新仿的,他這一招根本不管用,反而還容易被誤導(dǎo),就看周夏會不會受此影響了。
周夏很快就將紙張材質(zhì)的鑒定結(jié)果做了出來,他并沒有發(fā)現(xiàn)任何明顯的做舊痕跡,這幅畫所用的絹紙,其年代,最少也有個四五百年,再往前也是相當有可能的。然而,僅僅這樣是肯定不夠的,想就此作出鑒定結(jié)論說是真品,那也太兒戲了。
可接下來的事情,對周夏來說就有些難度了。
因為他本身對古代字畫的鑒定并不擅長,對倪瓚這個元代畫家,也只知道他的生平,以及作品的主要特點。他擅畫山水、墨竹,師法董源,受趙孟頫影響,與黃公望、王蒙、吳鎮(zhèn)合稱"元四家"。
而周南明拿來的這幅畫,又不是倪瓚生平最得意之作,周夏之前又沒有機會沒見到真跡。即便是后人臨摹之作,以周夏現(xiàn)在的水平,想要確切地鑒定出來,
也不是件容易的事情。
想到這些,周夏的眉頭不由得微微皺了起來。
看到這一幕,周南明臉上的笑意更濃了。
然而,周夏并沒有因此而放棄,他開動腦筋,急速回憶著關(guān)于倪瓚的一切信息,盡管他覺得這天他的記憶力好像比過去要好那么一些,但能想起來的東西,仍舊是不多。
但倪瓚簡約、疏淡的山水畫風,影響著后世很多明家,比如董其昌,石濤等明清大師就對倪瓚推崇備至。甚至,倪瓚還被譽為中國古代十大書畫家之一,這點周夏還是相當清楚的。
這時候,周夏也強迫自己,先從普通人的角度去分析鑒定這幅畫,這也是提高他藝術(shù)品位的最好途徑。鑒于他自己的知識儲備還是不夠,周夏也覺得,有必要繼續(xù)充電,要不然,再被像周南明這樣折騰幾回的話,心理壓力可就太大了。
平心而論,這幅畫的水平還是相當不錯的,最起碼,周夏能感受到其中的美感,感覺還真那么些倪瓚的畫風和味道。不像周南明經(jīng)常搞來公司的那些現(xiàn)代藝術(shù)作品,根本就讓人看不懂。
當然,周夏到最后也沒看出太多的所以然來,只能求助于系統(tǒng)幫忙。以他不低的審美水準來看,這幅畫清新脫俗,有種特別的美感。如果真是幅仿品的話,那這臨摹的水平,也絕對是相當高的,很有可能,還是書畫大師的臨摹之作。
這幅畫上的題款注明是至元二年秋七月所做,這時間換算周夏倒是毫不含糊,應(yīng)當是在1342年。
他請系統(tǒng)做出鑒定,系統(tǒng)給出的結(jié)論是,“該作品創(chuàng)作于公元1611年。”
至于更詳細的信息,系統(tǒng)一貫是不會給的。
可有這樣的信息,對周夏而言,已經(jīng)算是天大的幸事了。但他的眉頭卻沒有因此舒展開來,反而更鎖緊了一些,總不能每次都交給系統(tǒng)來做評判吧!還是得努力提高自己水平才是真理。
所幸,好歹,他能給周南明一個交待。
周南明正等著他的鑒定結(jié)果呢,看他心情頗為沉重地將畫放下,周南明更覺心花怒放,笑著問他,“周老師,不知道你對這件作品的鑒定有了結(jié)果沒?”
周夏故作沉吟,片刻,這才回答道,“大家都知道的,我對古代書畫的研究一向不深,所以,不敢說鑒定結(jié)果,只能說說我個人的愚見,僅供大家參考,有什么外行之言,也請大家一笑了之。能否上拍,也得柳經(jīng)理和徐師傅大家商議過再做定論?!?p> 周南明聽他說出這樣謙虛的話來,心底越發(fā)認定他沒能力鑒定準確,也就大度地揮揮手說,“周老師太謙虛啦,你的鑒定能力可是得到柳經(jīng)理認可的,想必柳經(jīng)理會以此鑒定結(jié)果作為主要參考的。這里也沒什么外人,周老師不妨痛快說出來,我們大家都洗耳恭聽。”
“那我就姑且冒充一回專家,說說我個人的一點看法……”周夏緩緩說道,正當眾人翹首以待的時候,他卻忽地打住,對徐振東說,“徐師傅柳經(jīng)理,要不,你們先看看,然后我再說我個人的看法?”
徐振東和柳玉晴還沒回答,周南明暗罵這小子太狡猾,連忙就搶著說,“我看還是不必了吧!今個可是周老師新官上任,大家都想搶了你的風頭。”
周夏卻是一副很為難地樣子,“我怕我先說了我的個人意見之后,會影響到徐師傅他們的判斷,這對整體的鑒定結(jié)果,可是很不利的。是否送拍,拍品是否為真品,可關(guān)系著我們拍賣公司的形象,還是謹慎一點好?!?p> “這小子,還真是大言不慚!我看是心虛,想從徐振東和柳玉晴他們那里得到幫助才是真的,說什么也不能讓他得逞?!敝苣厦髟谛牡灼瓶诖罅R。
然而,周南明表面依舊很謙謙君子,只是嘴上也沒歇著,依舊微笑著說,“徐師傅和柳經(jīng)理可都是久經(jīng)沙場的人了,怎么可能輕易被人影響,還是先說說你的意見吧!”
豈料徐振東卻是笑著點頭同意,并說道,“我倒覺得周夏說得有道理,先前那件黃綠釉的大罐,虧得我也留了個心眼,特意囑咐他,先不要說鑒定結(jié)果,讓我鑒定之后再說,要不然,還真會被他的鑒定結(jié)果影響。周夏倒是厲害得很,不但準確鑒定出年代來,就在我鑒定這關(guān)頭,他和玉晴都將宣傳策劃都給做好了?!?p> 柳玉晴也點頭說,“我也先看看,免得被他的結(jié)果擾亂心神。等會,讓周夏先說他的鑒定結(jié)果,我們再看看大家的意見是否一致。”
聽柳玉晴這樣一說,周南明覺得尚可接受,而且徐振東兩人已經(jīng)開始做鑒定了。周南明也只能捏著鼻子接受,“這樣也好!”
周夏依舊皺著眉說,“這件作品實在有點難以把握,我也得好仔細思量一陣。”
周南明嘴上連說,“不著急,鑒定準確才是最重要的,畢竟,我們也要對上拍的拍品負責不是?!?p> 周夏做思考狀,根本沒接他的茬,而柳玉晴和徐振東忙著做鑒定,也沒空理會他,周南明想把責任推給周夏,也宣告失敗,還落了個不尷不尬的境地。好在除了王超幾人外,幾個當事人都沒注意到他的尷尬。
周南明心情很快恢復(fù)如常,看徐振東兩人做鑒定,還不時小聲交流。但他們交流的聲音不大,他站得近些都聽不清楚,站得更遠些的周夏就更應(yīng)該聽不見。他也不時拿眼角余光打量著周夏,心道等他們鑒定結(jié)束的話,看你還有什么借口可以逃避。
“徐師傅,玉晴,你們做好鑒定了嗎?這回可以讓周夏先說說他的鑒定結(jié)果了吧!”看兩人將畫放下,周南明就迫不及待地問道。
柳玉晴平靜地說,“我和徐師傅鑒定得差不多了。周夏,你要不要再看看?”
周夏自嘲地笑道,“要我鑒定古代書畫,純屬趕鴨子上架,多看也是無益。既然周先生這么急切想知道結(jié)果,我也就說說個人看法,希望能起到拋磚引玉的效果。我個人榮譽并不重要,大家將這幅畫鑒定準確,不影響公司的形象,才是最重要的?!?p> “周老師的意見,我們大家都翹首以待呢!”周南明連忙說,他第一次覺得周夏講廢話的水平這么高,到了這時候,丫還不忘推脫責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