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位富態(tài)的老宮女將琴玥引了進去。琴玥只看了她一眼,立馬就能辨別此人的身份。自然,著裝是一方面,而另一方面,則是琴玥無意間看了她的眼睛一眼:那是一雙老成世故的眼睛,雖然不乏慈祥,可是內(nèi)里渾濁地如一潭深水,難以窺見其中深意。很明顯,這是在宮中經(jīng)歷過無數(shù)風雨后的平和,琴玥不得不服。
慈寧宮并不奢華。琴玥只覺得明窗凈幾,佛光隱隱。一只青銅鼎中,檀香裊裊升起;一座觀音像面色溫純,寶相莊嚴。似乎宮中無聊的女人們都喜歡禮佛,看來太后也不例外。
一卷珠簾緩緩升起,琴玥知道簾后就是太后,然而她不敢抬頭看。那引她進來的年老宮女卻輕車熟路地走進簾內(nèi),湊向太后耳邊輕聲說了什么。太后似乎有些驚奇,一雙眼睛靜靜盯著琴玥看。
琴玥知道自己該怎么做了,她恭敬地叩拜:“臣妾拜見母后,母后千歲千千歲?!?p> 太后聞言,溫然一笑:“不必拘禮。”琴玥依言緩緩站起,卻依然不敢抬頭。太后見琴玥肅立不敢怠慢的樣子,又道:“過來,讓哀家看看?!?p> 琴玥依然前行。到了太后身邊,她緩緩抬起頭,用恭順且和軟的表情向著太后的目光。清晨的陽光灑在她的身上上,太后冷冷地看著她恭順的臉龐,還有濃厚脂粉下如花的容顏。
“聽說,朗兒昨晚沒有在你處。”這句話本是后宮女子最怕聽到的:皇帝對你不在恩寵,而太后似乎也頗有微詞,因為你抓不住皇帝的心。而對于琴玥是個例外:她根本無所謂獲得皇帝的感情,所以,也就不怕失去什么。
琴玥輕輕點頭,沒有委屈,沒有掙扎,卻有些黯然:“臣妾無能,留不住皇上的心?!痹捯徽f完,她有些自嘲。面對太后,還是得表現(xiàn)出自己對那從未謀面的皇帝的一絲“情意”。
太后這才滿意地點點頭。她有些歉意地道:“朗兒從小就是太倔了……你們的親事,本是哀家一手包辦的。”
琴玥靜靜地聽著。她自然是知道,宇文朗和她成親自然也是萬般不愿。兩個互相仇恨的國家,兩個互不相識的人,為了以親為和,就這樣被綁在一起。
琴玥知道,就算宇文朗萬般不愿,自己的皇后之位也不可能被動搖。她的背景是整個曌國,只要曌國還存在,那么她就還會是晟國的皇后。除非她犯了大錯,或者是曌國和晟國不顧一切全力開戰(zhàn)。宇文朗氣的估計也是這點,毫無疑問,他恨曌國,他也恨她,可是,他卻沒有辦法廢掉這位皇后。
無奈吧,無奈的不僅是她,就連這權(quán)傾天下的帝王,娶妻生子也全然由不得自己的意思。
“皇上的性子就是這樣,你得多擔待些。畢竟,你是我大晟國的皇后?!?p> 琴玥點點頭:“臣妾知道?!?p> 太后滿意地點點頭,又道:“時候不早了,你也該去宗祠祭拜了?;实蹜?yīng)該待會兒就會去的,在宗祠門口等等他?!?p> 琴玥明白,退下去又是一拜:“臣妾告退?!?p> 等琴玥走后,太后瞇著眼睛,輕輕問:“你認為如何?”
老宮女答:“回太后話,是個好姑娘,很懂規(guī)矩。只是……”
太后手中轉(zhuǎn)動著佛珠,閉著眼睛念佛。陽光緩緩灑了進來,看上去太后倒還真有幾分觀音的樣子,慈祥,平和。然而,太后忽然咳嗽不止,那老宮女趕緊上前,將一位太監(jiān)遞來的茶端了上去,太后呡了一口,咳嗽漸息,而臉憋得通紅。
“太后,您可別太操心了,皇帝已經(jīng)長大,這些事他自己會處理。太醫(yī)過會兒就來了吧。”老宮女勸道。
太后將茶連托遞給身旁伺候的太監(jiān),瞇著眼睛,盯著屋內(nèi)的那座觀音像出神。
太廟之外,早有司禮太監(jiān)和宮女們侯著,不過皇帝不在??磥碛钗睦适氰F了心要在這件事上給自己難堪了。晟國祖制,新婚之后,皇帝必須攜皇后祭拜祖先,如此才算是真正過了門。
太監(jiān)宮女們看著琴玥獨自一人走來,微微一怔。琴玥默默地看著司禮太監(jiān)手里的煮好的三牲,抬眼看看“大晟國宇文氏宗祠”的牌匾,金色的楷書映著日光,格外顯眼,仿佛昭示著大晟國的國運:徐徐上升的、充滿希望的。
琴玥想也沒想,三跪九叩之后,她“咚”的一下跪在地上,向著內(nèi)里隱隱戳戳的宇文氏祖先英靈遙拜。
一個時辰,兩個時辰,三個時辰,太陽高高升起,又緩緩落下。寒霜屢次想勸琴玥起來,琴玥只是笑笑,搖搖頭,依然跪著。由于要見太后,早飯沒吃,午飯也沒吃,眼見著日薄西山,皇后這樣怎么撐得住啊?
“皇后,您就先歇息歇息吧?奴婢替您跪著?!焙托〉伦佣紕竦馈?p> 琴玥搖搖頭,臉上依然是一抹淡淡的笑容,但是誰也看得出她臉龐上的疲態(tài)。除了略顯單弱,臉上一份不屈不撓的柔韌,倒是一分沒減。
“哈哈,有趣有趣!”遠遠的,傳來一個稚氣的拍手聲,一陣急促的腳步聲向此處傳來。琴玥一抬頭,見一個十一二歲左右的小臉湊了過來。雖然五官還未長開,眉宇間卻英氣十足,配著衣服上一抹水綠,顯得格外俊朗。
那少年身后,幾位宮女拜下:“參見皇后!”
“你就是皇后?”那位少年睜著大眼睛,好奇地看著琴玥。琴玥笑著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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