妙英決定盡快搬離寒窯,既然知道有什么與自己有關(guān)的事情發(fā)生了,沒道理不作防備,任人找上門來。再加上小義山年紀漸長,即便妙英的才學足以擔當他的老師,但這荒山野嶺人煙稀少,能夠和小義山交流的同齡人一個也沒有。不會與人交往,即便才高八斗,學富五車也是枉然。
妙英說干就干,寒窯里并沒有值錢什物,最值錢的除了那曼青身上的二十幾兩銀子,就是那些妙英早早攢下的足以度過一個冬天的口糧,現(xiàn)在想來向糧行老板商借了那破舊的板車真是明智。
妙英把要帶走的東西密密實實的堆在一起,用草繩綁在板車上,就放在門口。而如今屋內(nèi)又恢復了原來的樣子,坑上整齊的疊著破舊單薄的棉被,邊上放著一個裝了幾件破衣服的包袱。灶臺上還是那個破鍋,竹刀和木勺整齊的擺放在一旁,旁邊還有幾枚缺了角的銅板。
“山兒,娘的頭突然有點暈,想進屋休息一會,有人來了,你就喊娘,知道嗎?”
“那娘好好休息,孩兒看著東西就好?!毙×x山擔憂的看著母親進屋,掩上門。
妙英自然不是頭暈想休息才進屋的,她打算在屋里設下一個避塵陣,要知道她在這當口搬家實在是令人懷疑。蘇龍一家雖然從不登門,但是王母卻會不時送些吃食銀兩接濟王寶釧,要得知妙英的境況,這于蘇龍其實不難。
避塵陣其實是最簡單的陣法之一,但是卻一下子掏空了妙英的真元。
妙英馬上打坐恢復,要知道把身上的真元耗盡,再練功的效果其實是最好的,道理人人知道,只是那個敢這樣做?半點真元也沒有,就是任人宰割。
因著妙英功力所限,這個避塵陣大約只能堅持一年,效果也會隨著時間的推移漸漸減弱,但是用來欺瞞對王寶釧母子并不上心的刁奴,拖延被發(fā)現(xiàn)的時間已經(jīng)足夠了。
這次運功的時間雖然不長,但是卻是平常的幾夜所得??墒瞧匠R膊恢罆l(fā)生什么意外情況,哪里敢把全身的功力都耗盡了呢?妙英知道是知道,總歸是有些心癢癢的。
妙英想起小義山還在門口,匆匆推開門出去。
小義山現(xiàn)在早不是那個面有菜色的小男孩了,雖然因為底子沒打好,看起來還是比同齡的孩子稍矮,但是合理的膳食加上每天早上的馬步長拳,事實上小義山的身體已經(jīng)非常壯實了。
在妙英進屋去的時候,小義山就坐在板車上,盯著家門看。板車上堆得老高的東西,很好的替小義山遮住了風。
義山不知道娘親為什么突然要搬家。他還記得幾年前的時候,也同樣是深秋,他要叫外祖的長胡子老爺爺,來到了寒窯,讓他和娘搬到城里去,可是娘不答應,娘說她要在這里等“薛郎”。
外公氣得拂袖而去了,摔東西的聲音把他嚇得夠嗆。再后來姥姥拿來的東西就越來越少越來越差了?,F(xiàn)在娘不準備等爹了嗎?
其實這樣也好,小義山很成熟的嘆口氣。要是妙英見著他這樣子又要揉亂他的頭發(fā)了。
小義山對父親的印象其實全部來源于王寶釧。他小的時候,妙英常常把他抱在膝頭,告訴他,“爹”是多么的文采風liu,英勇正直,風度翩翩。說得最多的就是,只要“爹”回來了,他們的日子就會變好了,義山就可以住新屋,穿新衣裳,頓頓吃肉了。
小小的義山就這么在門外邊背書邊等“爹”回來。他想,如果“爹”回來了,他就背書給他聽,然后“爹”就會像娘一樣摸摸他的頭,說他乖。
可是義山等了很久很久“爹”還是沒有回來,后來家里就經(jīng)常來些衣著光鮮的男子,義山本能的討厭他們看自己和娘的眼神。
但也是從他們那里,義山知道了自己和娘住的地方是“不能住人的地方”,穿的衣裳是“連長安城的乞丐也不如”,吃得食物是“連豬也不吃的”。
每當這時候,娘就閘上了屋門,抱著他,一遍一遍的在他耳邊說“等你爹回來就好了,咱們會住到長安城里邊,穿新衣裳,頓頓都吃到肉,給山兒你請最好的先生。”
只是后來大家都說“爹”死了的時候,這話娘說得就漸漸少了,然后娘一天比一天憔悴,話也變成了“你爹只是戰(zhàn)亂之中無暇顧及家眷罷了,等你爹從前線回來,我們一家團圓……”
義山看看子身上的新衣裳,再想想最近頓頓有肉,嘲諷的笑笑,家也要搬了,可是“爹”還是沒回來。也許從一開始,他們就不應該寄望于“爹”的存在,如今想想義山覺得自己一直很幸福,沒有“爹”一點遺憾也沒有,只有娘也是一樣的。
妙英一出門就看見小義山?jīng)_著自己笑,白里透紅的小臉,再配上妙英新做的藏藍色衣裳。
孩子長得快,妙英留了些量,衣裳穿在義山身上顯得有些肥大,但更顯得他斯文可愛,妙英一股成就感油然而生,不錯不錯,她還能養(yǎng)孩子呢!
妙英虛掩了寒窯的門,
“山兒坐好了,我們現(xiàn)在就去長安城?!?p> 再見了,寒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