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勝五人一字排開在那站著,由右向左,依次為建玉、建英、方勝、建風(fēng)、建南。六叔端著托盤先來到建玉身前,建玉并沒馬上去抽,而是先看了一眼六叔,然后望向他爹,這兩個長輩都沒能給他任何提示,只得猛吸一口氣,伸手向那托盤抓去。
“嗒!”建玉將一塊玉牌扣在手中,緩緩拿了起來,直到達(dá)到與胸口平齊的高度,才猛一翻手,將玉牌另一面亮了出來,沒有字!一時間,建玉竟說不上來自己到底是什么感覺,如釋重負(fù),可又有些惋惜,畢竟傲武國是他早就想去的一個地方。而與此同時,幾乎從來沒笑過的三叔臉上竟露出了一絲笑容。
六叔沒有表態(tài),他已經(jīng)來到了建英面前。此時的建英心里已經(jīng)完全沒底,他很想從六叔眼中找到些安慰或者鼓勵,可是六叔已經(jīng)低下了頭,并不看他。建玉看出建英的猶疑,也沒說話,只是伸手拍了拍建英的肩膀。方勝就在建英左面,實在看不慣這些小兒女之態(tài),便低頭輕聲道:“快別沒出惜了,我有預(yù)感,有絕對抽不到,不過過一會可就說不準(zhǔn)了?!?p> 建英經(jīng)方勝這么一打岔,竟差點笑了出來,而本想一直保持嚴(yán)肅的六叔也嚴(yán)肅不下去了,似乎突然想明白了什么,驀地抬起頭來,鼓勵地看著建英。建英盯著那四塊玉牌,微一沉吟,伸手便抓向其中一塊玉牌。
“嗒、啪!”建英竟直接將玉牌在托盤上翻了過來,沒有字!
建英緊繃的身體立刻放松下來,這次反而輪到他拍方勝了,學(xué)著建玉的樣子,在方勝肩上拍了兩下。方勝頗不以為然,心道,至于這樣嗎,跟上刑場似的。
接著方勝就看向托盤上尚未翻開的那三塊玉牌,背面一模一樣,根本毫無區(qū)別,看來還是只能靠運(yùn)氣了。原本五人時他還頗有信心不會抽到那個帶字的,現(xiàn)在卻有些犯嘀咕,畢竟現(xiàn)在是三分之一的機(jī)會,比五分之一要大不少呢。
他本想保持一貫的大大咧咧的形象,從三塊玉牌中隨便抽一塊了事,可是當(dāng)他真的伸出手去,并把手停在了最右面那塊玉牌上方,心底卻猶豫起來,覺得這塊極有可能是那個帶字的。于是他又把手向左挪了挪,伸到了中間那塊玉牌上空,驀地向下?lián)迫?,眼看就要摸到了,卻又猛地停了下來,因為他突然覺得,這塊比剛才那塊更像!
這時六叔反而比方勝還緊張,因為假如方勝沒抽到的話,那么馬上就會輪到他兒子建風(fēng)了,那可是二分之一的機(jī)率!然而六叔又是個頗為正直的人,他并不會因為舍不得建風(fēng)便祈禱讓方勝抽中那塊玉牌,他只是抱著一種聽天由命的心理,希望盡快知道方勝的結(jié)果,可是方勝實在是太能折騰了!因為方勝的手在這一會功夫里已經(jīng)先挪到了第三塊玉牌上,然后又挪回了第一塊,接著又挪向了中間那一塊。
這會方勝頭上已經(jīng)快急出汗來,他一向是比較相信直覺的,可是這會,不管他把手伸向哪塊玉牌,他都覺得那一塊很有可能是,到最后,猶豫過來猶豫過去,竟?jié)u漸認(rèn)為,不管自己去掀哪一塊,那一塊一定會是帶字的!
此時許家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了方勝身上,但卻沒有任何一個人催他,終于,方勝察覺到自己似乎已經(jīng)陷入了一種自己十分不喜的狀態(tài):小兒女態(tài)!
有啥啊!選!方勝驀地一咬牙,將最右邊那塊玉牌捏在手中,緩緩提了起來,然而手才提高了半尺他心里就咯噔一下,預(yù)感自己八成會中招。他甚至開始想,自己反正也沒看,是不是能把玉牌再放回去?
然而令所有人都沒有想到的是,方勝的命運(yùn)竟然是由一個屁大點的小毛孩喊出來的,就是那個曾經(jīng)對著方勝喊“哥哥,抱”的女娃小芳,不知何時,這小女娃從她娘身邊偷偷跑了出來,就站在了六叔和抽簽的那幾人身邊,別人看不到玉牌上有沒有字,可是她個子矮,由下往上看剛好能看到,只聽她“嚇”了一聲,脫口喊道:“有字!”
方勝很想捏著小芳的臉“溫柔”地問上一句:“小姑娘,你認(rèn)不認(rèn)識字啊,不認(rèn)識字不要瞎喊行不行?”可是在此之前,他必須得先把那玉牌翻過來才行,因為經(jīng)小芳一喊,就算他想把玉牌放回去也沒人答應(yīng)了,而且他也不是那種畏難的人。
不過到了最后方勝也沒翻那玉牌,他只是伸出手指在下面撫了一下,清楚地感覺到了上面的刻痕,便平靜道:“弟子抽到了?!?p> 一時間,院中竟完全靜了下來,除了那些尚不懂事的小毛頭,所有人心里都頗不平靜。對那些沒有靈根的以及有靈根卻和方勝相交不深的人來說,這個一年前突然出現(xiàn)在他們眼中的小伙子,直爽而樸素,看起來很利索,出于一種天生的防備,他們和他保持著一定的距離,可是經(jīng)過這一年的相處,他們已漸漸將他當(dāng)成了許家的一份子,后來又聽說他還極有天賦,便一致覺得家族有這么個人也不錯,他們已經(jīng)做好了準(zhǔn)備,要花更長的時間來接受他了解他,讓他真正融入許家,可是,一切才剛剛開始,他竟然又要走了,沒有人出聲,但幾乎所有人都在心里為他惋惜著;那些和方勝相熟的人,建玉、建英、莊主以下直到六叔,前兩者是極端的舍不得,因為一年來方勝留給了他們太多美好的東西,那些江湖故事,那些好看的武功,最主要的則是他這么個比他們成熟比他們豪爽的人,幾乎是潛移默化地影響著他們的一言一行,如果方勝走了,那么短時間內(nèi)他們的生活將絕對和缺了半邊天沒什么兩樣,而莊主他們,則是深沉地愧疚,方勝剛剛帶給他們家一個足以讓他們許家再次在佐摩國崛起的寶藏,可是他們給了方勝什么呢,引他入修真界嗎,方勝流浪到任何一個修真家族都會被收留,所以引他入修真界根本算不上恩惠,教了他一年功法嗎,任何一個修行多年的修士都知道,其實修行靠得最多的還是經(jīng)驗和個人體悟,那么他們給他的,也只不過是每天的一堂課每個月的一塊靈石以及最初的那套奔烈訣罷了,現(xiàn)在他們卻要親手把他送往戰(zhàn)場,豈能無愧?!
而對方勝本人來說,他覺得這是老天爺在和他開玩笑,好不容易在小湖山安定下來,本想著平平淡淡在這山上修行下去,沒料到才剛剛開始就要卷鋪蓋走人了,雖然這和自己的運(yùn)氣有很大關(guān)系。五分之的一機(jī)會都被自己抽到,不是命不好是什么?!然而在最初的抱怨過后他就很快接受了這個事實,去就去吧,他害怕抽到簽是因為害怕變動,而不是害怕去傲武國。
傲武國的確不安穩(wěn),會遇到很多陌生人,會被攪進(jìn)各種亂七八糟的事里,然而,在很久以前,自己不是還期待過這樣的生活嗎?去打去拼好了,以前的自己,不正是在打斗中成長起來的嗎,也許這次依然會藉此獲得更快的修行速度呢;去認(rèn)識更多的陌生人好了,也許那些陌生人里有對自己脾氣的呢,也許會見到真正的英雄人物呢,也許會交到很多朋友呢;被攪進(jìn)那些亂七八糟的事好了,只有這樣才能讓自己這短暫的一生更精彩,只要在這些事里維持自己的本心就好了。人生的意義,不正是如此嗎?
方勝的心思再次活絡(luò)起來,這次離開小湖山,是結(jié)束,但更是開始,長久以來,他的內(nèi)心一直在壓抑著,他渴望平靜,正是為了治愈心上的舊傷疤,一年來,他已經(jīng)積攢了不少力氣,現(xiàn)在,他終于意識到自己已經(jīng)恢復(fù)得差不多了,正可以借此機(jī)會再次去拼去闖!
方勝從深思中醒轉(zhuǎn)過來的時候,已經(jīng)被建玉和建英拽著回到了石鹿苑,建英看他回過神來,第一句話就是:“方大哥,大伯說十天后你們就得出發(fā),讓你好好準(zhǔn)備準(zhǔn)備,他也出去給你們買東西去了。”
就是在方勝得知十天后便要離開小湖山的時刻,左玉漱來到了臨江鎮(zhèn),她像當(dāng)時的方勝一樣吸引了那些純樸女子的注意力,只不過方勝當(dāng)時是由于邋遢,而左玉漱是因為她的相貌、氣質(zhì)還有那難以掩飾的疲倦。左玉漱主動走了過去,她僅僅抱了那么一絲絲希望,問那些女子是否見過方勝,那個曾經(jīng)給方勝擦過臉和劍的女孩阿月卻給了左玉漱一個大大的驚喜,給她指明了方勝所去的方向,還好心地告訴她前方都有什么山什么城。左玉漱匆匆向她道過謝,便沿江向西趕去,而那些女子,看著左玉漱那瘦弱的背影竟一個字說不出來,一年前那個傻子在她們當(dāng)中找那女子,一年后這個女子又來向她們打聽那傻子的去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