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音剛落,便聽東北方震天鼓聲長響,九聲一組,一共長響了九組,八十一聲。鼓聲如雷,響徹九天。但見鼓聲起時,驚飛的宮中禽鳥如陰云一般掠過宮城的上空,黑壓壓的一片。
八十一聲鼓鳴之后,是八十一枚煙花,再之后是八十一名壯士高喊的八十一聲:“吾皇萬歲萬歲萬歲!”
在這氣勢動天的山呼聲中,眾人紛紛跪倒,整個朝慶殿黑壓壓的像鋪了一層黑色的地毯。
我被轟得頭昏眼花,眼見著丞相都下跪了,宗政澄淵雖不跪,但也在躬身行禮。我是不能不跪了。
不過,我早有準備。退了幾步,躲到宗政澄淵的身后,用他高大的身形當住渺小的我。接著抖了抖寬大的裙子,“撲通”一聲坐到地上,讓裙子將我的腿全部蓋住,腰往前伸,低著頭,看起來馬馬虎虎就是下跪的樣子。
反正我前面有宗政澄淵,宗政澄淵的前面有桌案,肯定看不到我。
“你真會偷懶。”宗政澄淵呵笑的聲音自頭頂傳來。
我沒說話,在長袖的遮掩下,悄悄用手掐了一下他的小腿。換得他暗啞地低語:“你在誘惑本王嗎?”
聽不見,我掏掏耳朵。他們喊這么大聲,我一句都聽不見。
我老老實實地坐著,待到那邊一個柔美的聲音說道:“眾卿平身?!睍r,方才撣了撣裙子上的土,坐回座位。抬眸時不小心對上那邊的殤夙鸞,他微微一笑,對我眨了眨眼睛。表示他都看見了。
給了他一個“那又如何?”的眼神。我自顧端起茶水淺酌。
那邊的宴會也算正式開始。此起彼伏,接連不暇的歌舞直讓我想睡覺。卻突然見殤夙鸞舉杯走到小皇帝和太后身邊,雙手捧杯向前一遞,朗聲笑道:“臣殤夙鸞敬皇上和太后一杯。一?;噬厦骨嗍?,二祝太后芳華永在。”
太后朱櫻是一個很端莊的女子,今年二十五歲,只有一子,便是現(xiàn)在的昆帝。此刻她身著黃色的朝服,端坐在高高的龍椅旁,以便及時提點昆帝。
聽了見殤夙鸞恭維,朱櫻微微一笑,接過宮女遞過的酒杯,以袖遮唇將酒喝下,方道:“多謝丞相美言。哀家代皇上也將這祝福,贈送于你酆國,愿兩國睦鄰友好,永不征戰(zhàn)?!?p> 殤夙鸞見朱櫻將酒喝下,也仰頭飲下手中的酒。笑道:“臣出京時,我主曾囑咐臣務必要將和平的誠意傳達給貴國。因此,臣有一個請求,不知皇上和太后能否應允?”
“不知丞相有何請求?”
“太后您看。”殤夙鸞微施一禮,轉(zhuǎn)而來到豐夜真的身邊,道:“這是我國七王子豐夜真殿下,也是少年英俊。且對于貴國一直心向往之,在臣出京之時特地同行,非常希望能與雅樂女子結(jié)成連理,共傳佳話。”
我看到朱櫻眼中飛快地掠過一絲尷尬,隨即笑道:“多謝七王子的美意。無奈國之不幸。宗政一脈只余一位公主,今年還不滿三歲,如何可與王子結(jié)成夫婦?”
順著朱櫻的目光,我看到一個可愛的小娃娃。在眾位宮女太監(jiān)的環(huán)繞下,正非常不耐煩地撅著嘴巴。眉眼依稀能看出幾分她母親的影子。
想起她的母親,我不禁一陣唏噓,低聲道:“那就是柳玉啼的女兒,堇紋公主?”
“不錯?!弊谡螠Y看了看那個小女娃娃,見她似乎不是很適應這種場面,招手叫來一名太監(jiān)說:“叫人送公主回去。也不看看這是什么場合。驚擾了圣駕你們擔得起嗎?”
我失笑,一個兩歲的女童驚擾三歲的男孩?如果這便是我國的皇室,真是前途無亮啊。
那人領命而去。這邊的殤夙鸞突又開口,笑說:“既然公主中沒有適齡的,不如,就與太后共結(jié)秦晉吧。貴太后芳華猶在,聽聞也只年方二十有五。與我王子堪可相配。”
此言一出,百官嘩然。朱櫻的臉上泛起潮紅,也不知是羞是怒。連宗政澄淵也不由得擰起了雙眉。而那個豐夜真,正面色煞白如紙,雙拳緊握,似在極力隱忍。
我卻微笑,不錯嘛,這也算一樁良緣。
“不歸似乎很欣賞這話的樣子?”宗政澄淵見我微笑,不悅道。
“難道只許男子續(xù)弦再娶。不許女子另嫁別夫?”我嘆氣,不想與他多說,畢竟差了好幾個時代,又跳了好幾個空間,沒法溝通。
轉(zhuǎn)頭去看殤夙鸞。卻見他正向我尋來,雙目一碰,但見他詭異一笑,清朗的聲音響徹大殿:“太后莫急。臣不過是借著酒意開個玩笑。其實,我國王子殿下屬意的女子另有其人。
“哦,是誰?”
“那便是貴國首富--笑不歸?!睔戀睇[緩慢而清晰地道,目光一直看著我的反應。
這話好象另一個炸彈,在百官中炸開,引得回聲不止。知道底細的,都看向我。不知道的都在竊竊私語,追問哪個才是笑不歸。
我撫眉長嘆,感受到蘇爾遙遙投來關切的目光。其實剛進來我就見著他了,不過在這里不能表現(xiàn)得太過熟稔。此時情況對我不利,他這才忍不住看向我。
“恭喜你。王妃殿下。”宗政澄淵看熱鬧一樣地說,眼中的盤算一閃而過。
我看他一眼,小聲問:“王爺這么希望我嫁給酆國七王子嗎?”
說完,我對宗政澄淵一笑,起身走到場中,匍匐跪倒:“民女笑不歸,參見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太后千歲千歲千千歲?!?p> 這回不管知道的還是不知道的全都知道我就是笑不歸。像是找到了把子,幾百雙眼睛刀子一樣地扎在我身上。
“你就是笑不歸?”朱櫻的聲音遙遙傳來,帶了幾分不可信任。“前幾日王爺同哀家說,我雅樂第一富商是一名女子之時,哀家還不大相信。你抬頭,且讓哀家看看?!?p> 我咬牙一笑,抬頭道:“民女一介商賈,滿身銅臭。不敢勞太后惦記?!?p> “什么民女?!敝鞕岩粩[手,和藹道:“哀家現(xiàn)就封你為公主,為你和七殿下賜婚。以后,你就是我雅樂的公主,酆國七殿下的王妃,哪里還是什么民女?!?p> 我叩首,復抬頭說:“不歸蒙王子錯愛。本是不應拒絕。雖得太后憐惜欲加賜封。然不歸自知,本就是一介布衣。安敢與星輝同駐?望王子諒解,丞相寬宥,太后成全?!?p> 說完,兀自匍匐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