混堂司中,一群大漢全都瘋狂的往躺在地上的章一飛身上招呼,略顯單薄的鄒義和有傷在身的張永年早就被擠出了“戰(zhàn)圈”,沒辦法,圍毆的人太多了點。
章一飛最初還能發(fā)出些非人的嚎叫和說些威脅之類的話,但很快便開始哭叫著求饒……此刻已經(jīng)完全沉寂下來,像條死狗般,直挺挺的躺著,任憑那群早已熱血上頭的大漢蹂躪。
然而,這群人并沒有因為章一飛“挺尸”而停手,還在玩命的往他身上的要害之處招呼,既然事情已經(jīng)到了這個地步,他們早就豁出去了。就算停手,難道死里逃生的章一飛還會放過他們?
朱常洛強自鎮(zhèn)定,不過小臉還是有些蒼白,雖然前后加起來也算活了幾十年了,但這么慘無人道的暴力鏡頭,他還是第一次見到。剛才還活蹦亂跳的一個人,此時躺在地上早就生死不知了,恐怕今天絕對會兇多吉少,這全是因為自己的一句話!
不過,既然有了現(xiàn)在的身份,就要適應這種變化!
鄒義小心翼翼的走到朱常洛身邊,滿臉愧疚,抿了下嘴唇,跪下開口說道:“殿下,都是奴婢的錯,奴婢不該這么沖動的,請殿下重重責罰!如果事情不可收拾,請殿下將奴婢交出去便可,奴婢死而無憾了。”
“你們有仇?”朱常洛面無表情的輕聲開口問道,讓人猜不到他心中的真實想法。
“是的!奴婢被這狗賊變著花樣欺辱了幾年,恨不得食其肉。本以為今生報仇無望,沒想到……奴婢該死?!编u義低著頭說道。
“好了,這件事就到此為止吧,接下來的事情自有本皇子料理?!敝斐B迮牧艘幌鹿蛟诘厣系泥u義的肩膀:“不過,希望你能記住,有什么事情要先告訴本皇子,我不喜歡被動,也不希望類似的事情再發(fā)生一次!”說完,視線瞟了瞟早已滿身是血還在被不停毆打的章一飛。
“多謝殿下!”鄒義松了口氣的同時心中一凜,知道自己擅自行動的事情大皇子已經(jīng)不追究了,但再有下次,恐怕后果就難料了。
“殿下,這章一飛除了是鄭貴妃的心腹外,還是東廠督主張鯨的干兒子?!编u義忽然想到朱常洛在宮中不常走動,景陽宮消息又閉塞,而張永年當時并沒有說出章一飛的另一個身份便被打斷,也許大皇子還不知道這個,所以趕緊提醒道。
什么!朱常洛心臟不爭氣的狂跳了一下,這該死的鄒義,干嗎不早說?早知如此,自己也許會慎重的考慮打死章一飛的決定了!這不是給自己徒增強敵嗎?
本來與鄭貴妃之間有不可調(diào)和的矛盾,除非自己聲明放棄皇位,否則永遠不可能有修好的一天,所以得罪便得罪了。但是張鯨不同,他不但是朱翊鈞的心腹太監(jiān),還是司禮監(jiān)秉筆太監(jiān)、提督東廠太監(jiān),可謂是位高權(quán)重,閣老尚書們都要賣他面子的人。
這下好了,干掉了他的干兒子,豈不等于狠狠的抽了他一巴掌?今后恐怕是麻煩不斷??!
朱常洛此時才明白,東廠的那群番子為何遲遲不敢對章一飛動手了。原來人家的干爹是東廠的老大啊,這他娘的要不是被逼的實在走投無路,誰愿意這么干?
閉上眼睛深呼吸片刻,盡量讓自己平靜下來。
朱常洛緩緩睜開了眼睛,事已至此,多想無益,得罪了那大太監(jiān)又能怎么樣?他干兒子是鄭貴妃的心腹,那他十有八九也是向著鄭貴妃的,注定了不能成為盟友或者手下,得罪便得罪吧!
圍毆章一飛的眾人好容易提起的血性勁一過,便一個個慢慢停了下來,坐在地上不住的喘氣,除勞鷹外大都露出了迷茫的神情。
勞鷹沒有隨眾人那樣坐下,而是走到被打的已經(jīng)有些變形的章一飛身邊,蹲下來查看了一陣,然后走到朱常洛面前,低聲說道:“殿下,已經(jīng)死透了,就算神仙也救不了他了。全身骨骼多處盡斷,肋骨斷了九根,有幾根插進了內(nèi)臟,頭骨也破裂了?!?p> 朱常洛微微點了點頭,大聲說道:“眾位救本皇子有功,本皇子會如實稟報父皇,給你們請功的!”他知道現(xiàn)在應該先說什么。
果然,剛才還都陷入迷茫的眾人聽了朱常洛的話,一個個眼中有了精神,他們看到了希望。
見到眾人都打起了精神,朱常洛這才進入正題:“今天本皇子的近侍高勝懷到混堂司來,張永年被章一飛挑唆和脅迫之下打了他,目的就是為了吸引本皇子過來。本皇子帶著鄒義和高勝懷過來時,東華門守衛(wèi)百戶勞鷹和大牛、王剛擔心本皇子安全,全都跟了過來。”
停頓了片刻,看眾人都在認真聽,朱常洛便接著說道:“在本皇子到了混堂司后,章一飛帶著東廠的眾位也過來了,他對眾位說本皇子乃是假冒的,要眾位殺了本皇子立功。眾位發(fā)現(xiàn)了疑點,認為本皇子并非假冒,便堅決不做這種大逆不道的事情,誰知章一飛非說本皇子是假的,還發(fā)瘋般沖過來意圖行刺本皇子,眾位為了救本皇子當場打死了暴徒章一飛?!?p> “沒錯,這章一飛故意挑撥雜家和高小公公的關(guān)系,并脅迫雜家打了高小公公,雜家慚愧,居然沒有看出這是章一飛這狗賊的奸計。幸好,在場眾位發(fā)現(xiàn)了章一飛這大逆不道之徒的意圖后,與雜家一起合力把這瘋狂的狗賊打死,雜家真要多謝眾位,沒讓雜家背上這永世惡名?!敝斐B逶捯魟偮?,張永年便極其認真的向在場的眾人抱了抱拳,說的像真的一樣。
朱常洛此時很想向張永年豎起大拇指,真是…無恥之徒,自己明顯說的全是謊言的那番話,居然被他如此煞有介事的說了出來。
人才啊,這絕對是心腹太監(jiān)的首選啊!平時只要稍微暗示一下,甚至不需要暗示,就能明白主人的心思,多難得??!用這樣的人,多省心?。?p> 看看人家今天辦的這三件事,第一個抱住了章一飛的雙腿、第一個響應號召隨著鄒義毆打章一飛,現(xiàn)在又是第一個響應自己,把自己的謊言認真切實的貫徹了下去……這樣有眼力勁的手下哪里去找?
朱常洛已經(jīng)決定了,只要今后張永年的忠誠上沒有問題的話,就把他當成自己的心腹太監(jiān)來培養(yǎng)!不是有人曾經(jīng)說過么,一個英明神武的偉大帝王身邊總有一個卑鄙下流、奸詐無恥外加明白主子心思的忠實下屬,去做那些皇帝不能出面做的事情,替皇帝背黑鍋。朱常洛覺得張永年很有這方面的潛力。
眾人這時也都反映過來,相繼隨聲附和,管他這種說法是不是有人懷疑,事情已經(jīng)這樣了,難道還有更好的辦法嗎?眾口一詞、眾口鑠金,除開景陽宮的小太監(jiān)之外,還有金吾左衛(wèi)的人、混堂司的人,關(guān)鍵還有東廠的人,大家全都是這種說法,你不信也得信!
誰知道章一飛是不是吃錯藥了非要行刺大皇子?或者是大皇子得罪了章一飛?又或者是章一飛受到了某人的指使?他伺候的那個人可是剛有了皇子,是最想干掉大皇子的人!總之,不論是相信或者是不相信章一飛膽敢行刺大皇子,所有人都會考慮到這些問題的,大明朝從來都不會缺少制造“陰謀論”的人。
“殿下,小的有一個問題,您知道小的們?nèi)跂|廠做事,而東廠的督主是張鯨,難保他不會利用權(quán)勢難為咱們,小的怕很難過去那一關(guān)?。 睎|廠的番子中間,總算有一個清醒的,提出了這個問題。
這下,眾東廠番子全都臉色大變,他們可是非常了解東廠的那些手段的。
朱常洛其實也想到了這個頗為頭疼的問題,就怕張鯨利用職權(quán)把這些人抓起來,然后用刑之下,難保有人會說出今天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