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思敏自然知曉這一下子要多大動作,便急忙阻止道:“夫人莫急。這事思敏和哥哥不愿鬧大,既然徐夫人答應(yīng)了思敏只要還錢就能放人,思敏自然是要還錢的。只是還請夫人幫個忙?!?p> 她急忙說出了自己的對策:“思敏手里有一卷黃老親書的手記。只要夫人派人到前廳去知會一聲,思敏想著這么珍貴的東西自然有那出得起價錢的人肯來買的?!?p> “黃老親書的手記?”顧氏看著玉蘭手上的另一個盒子,詫異的問道:“在這里面?”
周思敏點(diǎn)了點(diǎn)頭:“這里面裝著的只是其中的扉頁,其余的還在家中未曾取來。”
顧氏聞言深吸了一口氣,然而不意外看到站在一旁的嚴(yán)子陵一副激動到傻愣的模樣,便慎重的說道:“此事我一定幫你。但是我希望你能加一個條件?!?p> 她好似生怕周思敏不同意,又道:“只要你加上這個條件,我現(xiàn)在就可以給你一萬兩黃金!”
周思敏訝異的看了顧氏一眼:“夫人請講?!?p> 她沒說同意也沒說不同意,顧氏便有些郁郁,心中暗道這女孩子的性子真是沉著。深深又望了嚴(yán)子陵一眼,她道:“我想知道有關(guān)黃門弟子的消息。如果有人能提供,即使他出不起那許多銀子來買。這張扉頁也可以借其覽閱?!?p> 周思敏聽了這條消息,便在心中猜測顧氏在是在為自己找名醫(yī)治病呢吧?黃老是黃門的開山鼻祖,以一手生死人肉白骨的精妙醫(yī)術(shù)游走在江湖之中。雖然說他是黃門鼻祖,但是世人卻都知道黃門并非在其手中所建,而是由他的弟子所創(chuàng)。歷經(jīng)幾朝幾代興衰之后,黃門漸漸隱退在了眾人的視線之外。
但是就在十幾年前的那場戰(zhàn)亂中,據(jù)傳安溪附近又有這一門派的弟子出世給人治過病。天下平定之后,有關(guān)黃門的消息卻又再一次消失了。
然而,若是這本黃老親書的手記出現(xiàn)了,不說這世上的名醫(yī)圣手要對此垂涎不已,就是黃門自己也一定會現(xiàn)身競價吧。畢竟這是他們老祖宗的東西,如何能忍心將其流落在外。
“夫人有命,思敏自然遵從?!?p> 若有人要來買下整卷手記,第一頁是一定要讓其觀摩鑒別真?zhèn)蔚?。因而沒什么可猶豫的,周思敏當(dāng)場便答應(yīng)下來。
顧氏只覺得今日的一切都顯得美好起來,讓貼身的嬤嬤小心收了周思敏帶來的東西。然后對徐氏道:“徐夫人,一會兒你走之前,我便叫人將那一萬兩黃金送到貴府。原本若沒有本夫人加的那個條件,單憑周家小姐這一出手,便是當(dāng)場就還了你的銀子也未必不行。所以說來說去,還是本夫人耽誤了她。若是徐夫人肯賣我個面子,便還請多寬限幾日?!?p> 若是在前廳中有那財(cái)大氣粗之輩,便是當(dāng)場就付了那十萬兩黃金也是有可能的。
顧氏的話說著好像很客氣,但是那語氣卻是開宴以來最硬氣的一次。徐氏便是再不舒服也不敢不應(yīng)。
就當(dāng)是為了那十萬兩黃金而忍一忍了!徐氏如此想著,心里總算是舒服了許多。只是余光瞄到周思敏時,總覺得好似被對方算計(jì)到了什么,很有些不安。
顧氏見徐氏這邊答應(yīng)下來,便覺得事情開了個好頭,連帶著身子骨都感覺利索了不少。她含著一抹笑意上前親手拉了周思敏的手,低聲道:“我一見你就覺得很合眼緣,只是不知你這孩子可愿陪我這不中用的身子去外面園子里走一走?”
她的聲音好溫柔,帶著久病后的綿軟:“外廳那邊你放心,我知你想要做些什么,就絕不會誤了你的事。我只怕嬤嬤送了畫之后,你今日還出不了這大門呢……”
周思敏聽了,自然放心下來,柔順的垂了眸子應(yīng)道:“能陪夫人賞月觀花,是思敏幾輩子修來的福氣。思敏莫敢不從?!?p> 兩人都是和順的性子,又都是在襄平生活了許久的出嫁女子。雖然說周思敏不能明確的說明自己去過襄平,卻總能接上顧氏的話語,言詞謹(jǐn)慎而有趣,學(xué)識磅礴又有新意,倒叫顧氏覺得自己交了個“小”朋友似的,話多的都說不完。
女眷這邊總算是進(jìn)入了正題。男賓那里卻早已高朋滿座,酒意正酣。
一直在顧氏身邊貼身伺候的肖嬤嬤親手捧了那方木盒直直往前廳走去。在她身后跟著兩個穿著青衣的丫鬟,一邊走路一邊左右張望,生怕肖嬤嬤手上的東西會被旁人奪了過去。
三人走到前廳的無涯館,和守門的小廝通報(bào)了一聲后,便恭敬的侯在門廳外面聽著主子的傳喚。
無涯館臨近秋水堂,兩座建筑都是臨水而建,中間有游廊緊貼著水面包圍了大半個池塘,是整個府學(xué)宅院里中秋賞月的最好去處。此時此刻,月亮剛剛升起,眾多文士齊聚在這游廊之上,或坐與美人靠上吟詩作賦,又或與三五好友同站在一處互相聊天。但是絕大多數(shù)依舊是滯留在無涯館內(nèi)喝酒作樂,以期能抱上世子周文和的大腿,好給自己或族中子弟謀一條出路。
雖然世子周文和此刻還坐在上首與府尹錢仕齡談笑,底下的眾多文士卻不似女眷那般規(guī)規(guī)矩矩的待在原地不動。他們?nèi)齻€一群五個一處湊在一起互相寒暄,偶爾能得一兩首絕妙好詩,必然是要引起好一番叫好。這一番叫好聲必然會吸引到世子的注意,再能與世子交談便是輕而易舉的事情了。
在這一片觥籌交措的舉杯推盞聲里,有一處角落顯得格外沉默。周家的大爺周言禮帶著自己的兩個兒子周思福及周思泰正是坐在這一處角落里頭。他們早年都習(xí)武,戰(zhàn)亂后才在周家堡建了族學(xué)讓族內(nèi)的子弟開始習(xí)文練字。原先老祖宗在任都督府長史的時候,族學(xué)在他們眼中不過是附庸風(fēng)雅的玩物;可就在四年前老祖宗摔了一跤斷了腿之后,周家大爺在武官一途便在也升不上去了,老祖宗這才又把主意打在了文官這條道上。
究其原因不過是文官比武官名聲好,家里又恰好有個讀書還不錯的老三罷了!
想到這里,周家大爺不由目光復(fù)雜的看了看遠(yuǎn)處已經(jīng)和旁人聊作一團(tuán)的老三,轉(zhuǎn)過頭有些氣悶的對著兩個兒子恨恨說道:“你們跟著我干什么?沒出息的東西。沒見你三叔站在那邊和人聊得正歡?還不快過去,讓他給你們這兩個兔崽子介紹介紹……”
老三那人好面子,即便在家里再不待見這兩個侄子,在人前卻一定不會墮了他的聲名,對這兩個龜兒子惡言相向的。
所以此時不去抱大腿,待到何時?
可明知道父親說的在理,大兒子周思福卻只聽不動,臉上什么表情都沒有,就好像一尊雕像。
二兒子周思泰則有些訕訕的摸了摸腦袋、挪了挪屁股,卻也和其兄長一樣根本就不肯起身,只耷拉著眼睛不悅的說道:“爹,你又不是不知道,我跟他們聊不到一塊去的……整天念著一些酸嘰嘰的文章,太惡心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