開了個好頭,接下來的事情就快了。
馬德要求施世綸發(fā)揮他臬臺衙門的優(yōu)勢,多分出一些人手調(diào)查各地的民生情況,以此做為日后評判秀才們的那份額外答卷的依據(jù)。
接著,他又跟陸瓏琪和施世綸商定,由他自己暫時統(tǒng)帶太平府,陸瓏琪領(lǐng)徽州府,施世綸帶寧國府。并且各自定下了一定的權(quán)限,以免到時候有些事情處理不及。雖然王心蘭提醒他們這樣私自授權(quán)有違“朝廷體制”,可是,事實上清廷官員們越權(quán)之事時有發(fā)生,你管我的,我管你的,只要不是特別過份,一般情況下也沒有人會太在意,就更加不要提馬德與施陸兩人屬于是“精誠合作”了。所以,這種提醒并沒有放在諸人心上。
商量完這件事情,由于那幾個知府和知州一時講不出太多的治理方案,所以,馬德命他們在一個月內(nèi)把想好的方案擬成條陳送到他的巡撫衙門之后,便暫時擱置了這件事。
而處理完這些事情之后,剩下的,就是一直沒有什么事的那位安慶總兵趙恒生了!
“撫臺大人,您要末將留下,到底是有什么事???”趙恒生一直在幾名文官身邊旁聽,耳朵里早就出了繭子了。想告辭吧,又想到馬德把他一起留下肯定有事,無奈之下,只好一直悶在那里。好不容易等到馬德一伙把事情差不多商議完了,還沒來得及另起話題,他再也等不下去了,急忙見縫插針,開口朝馬德問道。
“呵呵,趙總兵心急了呀!”馬德笑了笑,看了看這位長相還算威武,身材也還算不錯,卻總是讓人感到缺乏一種真正的武將氣質(zhì)的總兵,又接著說道:“其實本撫留下總兵大人,只是想問一些情況罷了?!?p> “撫臺大人您請問,末將必定知無不言!”趙恒生緊接著說道。他的表現(xiàn)讓在場的人都輕易的看穿了他心中的那一絲緊張。
“呵呵,趙總兵不用這么鄭重其事。其實,只是幾個小問題而已……”馬德笑笑,繼續(xù)吊趙恒生的胃口兼心口。
“能讓你一個巡撫都想知道的,這‘小問題’恐怕也小的有限!”趙恒生也笑了笑,沒有說話,只是擺出一副洗耳恭聽的樣子。
“本撫來時路過河南,聽到有人講起了兩伙人,一直記在心里。到了安慶之后見到趙大人你,就想著,大人能升到總兵,必然是久在軍伍,對這兩伙人想來應(yīng)該是比較清楚,所以,便請趙大人你留下,想請教一番!”馬德答道。
“‘請教’二字末將實不敢當(dāng)。還請撫臺大人賜問!”趙恒生抱拳說道。
“好!……趙大人,你可知‘昆秀阿寶’是什么人?”馬德問道。
“昆秀阿寶?”馬德這一問剛出口,不只趙恒生,施世綸、王心蘭以及張楷諸人也都忍不住叫了一聲,這中間李鱗的聲音尤其是大。
“原來大家都知道這夫妻倆兒!好!還請大家為本官好好講上一講。”馬德也不知道在想什么,雙眼放光。
“大人,這昆秀阿寶是太湖大盜,縱橫太湖一帶多年,自成水寨,以包攬鹽船,截劫官紳為生活。只是前幾年已經(jīng)被于成龍派人剿滅了,您打聽他們做什么?”看到大家的目光都朝向自己,趙恒生小心的朝馬德問道。
“這些我都知道。而且,路上我還打聽了一些,還知道那昆秀是男的,姓金!水寨被打破之后還被俘了。可是,沒多久,就被那個阿寶帶人強(qiáng)行打破大牢給救了出來,不知可有此事?”馬德又追問道。
“大人,您打聽的其實只是民間的傳言。其實那昆秀早就被打死了,不過,他那娘子阿寶卻更加厲害三分。不僅在官軍圍堵的時候跑了,據(jù)說沒多久就帶人殺到了江蘇提督張云翼的府上,雖說沒鬧出什么大事,可是,聽說那張?zhí)岫接彩潜灰患渲辛舜笸取!皇遣恢肋@事是真的,還是那些綠林中人自行吹噓。畢竟被賊子鬧到提督府上實在是有失朝廷顏面,官府沒把此事公開……”趙恒生答道。
“哦?看來這個阿寶果然很厲害!……你們認(rèn)不認(rèn)得這個?”馬德突然從袖筒里拿出一個被數(shù)層紙包得嚴(yán)嚴(yán)實實的東西,交到了趙恒生的手里。
“這是……”趙恒生把那幾層紙剝開,看到的卻是一柄匕首,寒光閃閃,一看就知道是精鋼打造。轉(zhuǎn)過再看,他就看到了刀身上刻著的那兩個字,“昆寶敬上”!
“這是本撫在路上的時候,一個小乞丐送到我手里的。本來我還不知道這是什么意思,后來想起半路上聽到的‘昆秀阿寶’的傳言,這才聯(lián)系起來。嘿嘿,趙總兵,你覺得這玩意兒怎么樣?”馬德嘿嘿地獰笑了一下。
“大,大人……這事末將可不好亂說!”趙恒生把匕首交給了施世綸,臉色十分難看。
“哼,好大膽的賊子。居然敢威脅一省撫臺!大人,下官必定盡快偵破此案,將這阿寶抓捕歸案!”施世綸身為主管一省治安的按察使,拿著匕首的那只手也不知道是因為受到挑釁的氣憤還是即將面對大案的興奮,一直在輕輕抖個不停。
“別急嘛!‘昆寶敬上’這四個字可不一定代表就是昆秀和阿寶啊,不過,能如此正確的弄到我的行蹤,這伙人絕不簡單?!瓕α?,趙總兵,你知不知道另外一個叫‘沈慶余’的人?”馬德又接著問道。
“沈慶余?撫臺大人,看來您對江南的這些個大盜匪徒倒是下過一番功夫的?!壁w恒生還沒有講話,施世綸就接著說了下去,“這沈慶余雖不及昆秀阿寶是立寨為盜,可是,在江南也是數(shù)得上的大賊頭,專門販賣私鹽,足跡遍布長江兩岸。據(jù)說他跟不少鹽商、豪紳都有關(guān)系,就是官府的人里也有他很多的眼線。所以,每次官府要出兵剿滅他,他都能及時避開。而且,聽說他手下還有幾百亡命之徒,比官兵還能打,再加上他一向行蹤飄忽,到現(xiàn)在還逍遙法外?!?p> “嗯!看來這江南的地盤上果然是‘人杰地靈’。本撫既任安徽,就不能再讓安徽像以前那樣。趙總兵,昆秀阿寶的事情就算了,交給施大人處理。不過,這沈慶余,竟敢擁兵與官府做對,本撫不想再聽到他在我安徽省亂來的消息!”馬德盯著趙恒生的雙眼,說道。
“是……是是!請大人放心,末將一定盡力!”趙恒生心中暗暗叫苦,卻也只有答應(yīng)下來。
“那就好!”你一個總兵居然被人家拉來當(dāng)槍使,老子不找點(diǎn)兒差事給你,還真把你閑出毛病來了。馬德點(diǎn)點(diǎn)頭,暗地里卻是另打心思。
……
接下來,一群人又商議了一陣兒,馬德便把人都放了出去。不過,就在馬德把人都送出衙門之后,海六就馬上過來朝他稟報:“宣城知縣王文靖有要事請見!”
“王文靖?他有什么事?”
“他是從后門兒來的,只說了八個字!”海六抬頭看了馬德一眼,又接著說道:“事關(guān)重大,十萬火急!”
“哦?”馬德想了想,朝后面走去。
……
沒有人知道王文靖到底跟馬德說了些什么,不過,在第二天,太平知府徐越、徽州知府常弘祖和寧國知府李文敏三人就突然間從安慶府銷聲匿跡了,怎么找都不見影蹤。有心人又找到了他們的衙門口,也沒有找到人。就連他們在各府的家人也是先后離開了居處。
……
七八天后,京城!
上書房不遠(yuǎn)處有間值房。在這間稍顯狹小的房間里,當(dāng)值的佟國維和張廷玉正在各自辦理著公事。
“哼,衡臣,你看,這個馬德真是越來越過份了。一到任,不問情由,僅憑幾個傳言,就罷了人家三個知府!簡直就是囂張跋扈已極!”手里揮舞著一份奏折,佟國維朝張廷玉叫道。那是馬德派人飛馬呈送上京的。
“馬德?不會吧?他不像是那種人?。 睆埻⒂裉痤^揉揉眼眶,隨口說道。
“哼!在京城當(dāng)然不是那種人,可一出了京就變了個樣兒。這些官員還不都是一個樣?”佟國維不屑的哼了兩聲,又說道:“這份奏折肯定不能照準(zhǔn),還得發(fā)批文狠狠地訓(xùn)斥他一頓才行。哼,別人至少還知道以和為貴,他馬德居然一到地方就跟地方官員對上了?!说蕊L(fēng)氣絕不能助長!”
“佟相,這么做恐怕不太好吧?”張廷玉勸說道:“馬德終究是一省巡撫,他的奏折比不得其他官員,還是經(jīng)由皇上過目一下才好……”
“嗯!”佟國維悶著氣點(diǎn)了點(diǎn)頭,并沒有堅持。一般的奏折上書房大臣能代替皇帝批閱,那是為了分擔(dān)皇帝的辛苦,要不然,皇帝再能耐,也受不住全國的事務(wù)??墒?,有些人的奏折卻是只能看不能動的,比如馬德這種封疆大吏。佟國維雖然權(quán)大氣粗,對什么能做什么不能做卻也是知之甚詳?shù)摹?p> 于是,他把馬德的奏折先放到一邊,等著待會兒面圣的時候再拿給康熙。
可是……
過了一會兒,他卻又忍不住驚叫起來。
“這到底是怎么回事兒?馬德說要罷了這三個知府,怎么這三個知府居然就自行請辭了?那馬德還罷了他們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