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徽的事務(wù)很麻煩。要想順利解決這些事務(wù),最重要的一條,就要讓安徽的官員老老實實的聽話??墒牵怨乓詠?,官場上“欺上不瞞下”的事情比皆是。
所以,“怎么才能讓安徽的官員聽話”就成了馬德在進(jìn)入安徽之前所需要考慮的最重要的一件事情。
而值得慶幸的是,他的腦子還不錯,在到達(dá)安慶之前,辦法就已經(jīng)成形了。
自古到今,大部分的官員都是考慮著如何升官發(fā)財,而不是去干些實事;那些讀書人也一樣,拼命讀書,“兩耳不聞窗外聲”,也不過只是為了博取一個功名!而這個功名,也不過是這些讀書人進(jìn)入官場的敲門磚。
馬德就是想了這么一個辦法。
既然大家都是想做官,行!
當(dāng)官的,想升官先把政績拿出來,不然,早晚下臺;讀書人,監(jiān)察好那些官員的政績,就是取得功名的敲門磚。
至于商人,更是一種快捷方便的信息載體。他們可以為馬德快速的提供各地的情況,哪怕這些商人怕得罪官員而不敢明說,光是把各地的糧價之類關(guān)系國計民生的事情稟報一下,就足以讓馬德了解很多了。
不過,馬德也知道,自己的這些辦法是沒什么人用過的。難免會有所漏洞。如果這些漏洞遭人攻擊怎么辦?
對此,馬德覺得……好辦!
現(xiàn)在這種年代,大儒、名士,這兩個詞所代表的人物,在很多時候,都是可以引導(dǎo)輿論走向的。因為在許多人的眼里,這些人就是道德、正義的代表。而安徽恰恰不缺這種人。桐城,簡直就是這種人物的出產(chǎn)地。所以,馬德認(rèn)為,只要能夠讓這里的頭面人物認(rèn)同自己,他在安徽的所作所為,在他自己本身的權(quán)力保障之后,基本上也算是得到了道義上的保障。
所以,他要去桐城!
尤其是他要跟那個張廷玉的弟弟好生“談一談”,不為別的,就因為那個張廷璐在本身很有才華的同時,還有一個當(dāng)宰相的哥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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奉天!
當(dāng)羅欣事隔幾個月再次踏足這里的時候,已經(jīng)覺有有些不認(rèn)識了。
大道!
跟寧古塔的一模一樣。
先挖開地基,再以碎石與沙子墊底,然后,以用瓦窯燒制成的粗制水泥摻入砂子,鋪在上面。中間稍高以便排水,兩邊是磚石擋住,并設(shè)有專門的排水口。
路邊!一片片的田地,地里是已經(jīng)有些發(fā)黃的水稻。羅欣上次來的時候,這里還是冬天,積雪那么老厚一層,根本就看不到什么。
還有樹!
不僅路兩邊有,田里,每一畝地也都是由樹木分開,雖然這些樹木都還小,卻依然顯得十分整齊!
……
“主子,咱們是不是回到寧古塔了?”看到面前的景像,阿木爾騎馬跟在羅欣后面,忍不住問道。
“呵呵,這可是我‘伯父’的規(guī)劃!唉,上次來是冬天,沒能仔細(xì)看,想想也有一兩年沒仔細(xì)看過這里了?,F(xiàn)在看來,還不錯嘛!就比咱們寧古塔差一點兒了!”羅欣笑道。
“那是!老主子的本事,那也是不凡的!”阿木爾答道。
“主子,老主子好像不在奉天,聽說他這段日子一直呆在遼東那邊!”旭日干接著阿木爾的話說道。
“沒關(guān)系!咱們多繞一段路去看看他老人家就是了!”羅欣答道。
……
羅欣這一隊人有不少,一兩百個!除了她和馬德的包衣奴、親兵,就是一些想跟著他們的寧古塔本地人,比如鄂爾格!隊伍里的每個人都騎著一到兩匹馬,還有十幾輛馬車?yán)恍┬卸Y。
這樣的隊伍在奉天并不常見。所以,遇到有人的時候,她總能看到那些人掃視過來的目光。
可是,這些目光里除了羨慕、疑惑之外,竟好似還有一分鄙視與敵意。
尤其是當(dāng)羅欣看到某個在地里干活的小伙子在看到她的這支隊伍之后,居然極為不屑的朝著地里吐了一口唾沫,好就更加確定這一點了。
“怎么回事兒?”
她感到不解。以費(fèi)老頭在奉天的人緣、人望,她羅欣郡主在奉天留下的那點兒名氣,不應(yīng)該這么不受歡迎呀!
“主子,這些人的眼神有些不太對!”旭日干也發(fā)現(xiàn)了。
“知道!去找個人過來問一問!真是的,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兒?”羅欣十分不悅。
……
羅欣的命令很快就被執(zhí)行了下去,旭日干派了個人去田里叫了一個老頭過來。
“老漢見過貴人,貴人您吉祥!”老頭身體壯碩,而且一口的山東味兒!一過來,就對羅欣抱拳作揖。
“這位大叔,您貴姓?”羅欣下馬問道。
“貴人抬舉老漢了,糟老頭子一個,哪來什么貴姓?小姓張,您就叫我張老頭就是!”老頭答道。
“原來是張大叔!您今年貴庚?。俊绷_欣朝老頭抱了抱拳,又接著問道。問話要循序漸進(jìn),她對這種問話的技巧還是知道一點兒的。
“不敢當(dāng)不敢當(dāng)!老漢可當(dāng)不住貴人您這稱呼!……老漢今年五十八啦!”張老頭又抱拳答道。
“哦!那可就快花甲之年了!聽張大叔的口音像是山東人,怎么大老遠(yuǎn)到這奉天來了呢?”有下人擺出了凳子,羅欣自己坐了一個,又硬請張老頭坐下。張老頭拿出旱煙抽了起來。
“唉!家里窮,過不下去了。聽說皇上要在奉天開荒,老漢禁不住孩子攛掇,就帶著一家子過來了。還不錯,雖然來得晚,可這里的楊大人為人好,不僅給種子糧食,還給農(nóng)具、給牲口的。今年早些種下的糧食,長的不錯,眼看著就要收成了!”含著煙袋,張老頭答道。
“楊大人?哦,楊中訥是不是?”羅欣問道。
“沒錯,就是這位楊大人。貴人您認(rèn)識他老人家?”張老頭又問道。
“見過幾面!”羅欣隨口答道,事實上她并沒有見過那位奉天府的治中。
“那感情好。楊大人可是好人吶!誰見了他老人家誰有福??!”張老頭感嘆道。
“呵呵,大叔您說話真有意思!”羅欣看著老頭,又問道:“大叔,我看你們這里的人好像對我們這些人走過來有些不太舒服啊,您能不能告訴我這是怎么回事?”
“我就知道,您這位貴人,放下身段兒跟老漢我啦了這么一大會兒話,肯定是想問點兒啥!”張老頭笑道。
“哦?難道大叔您一上來就看出來了?”羅欣笑問道。
“那是!老漢雖然沒啥見識??梢不盍瞬畈欢嗫煲惠呑恿?!啥事兒沒見過?……”張老頭眼角一揚(yáng),得意地甩了甩煙袋。
“呵呵,張大叔您料的一點不錯。您既然已經(jīng)知道了我的目的,那大叔您能不能告訴我呢?”羅欣又笑呵呵地問道。
“貴人您是個好人!這個老漢看得出來。要不然,您也不會有這個耐性陪老漢說這么多閑話。還有你剛才那個派去叫我老漢過來的下人也挺客氣,這從小見大,就知道貴人您是個好人,至少,不是那種仗勢欺人的人。還叫老漢我‘大叔’,嘿嘿,有了這一聲,老漢就是不想說,也不好意思不說嘍!”張老頭也笑道。
“那就請大叔多多指教嘍!”羅欣微笑著朝張老頭抱了抱拳。
“不用客氣!……貴人您不知道。咱們這一片兒的人,都是從一個鄉(xiāng)里出來的。他們其實了也不是看您不順眼,可誰叫你們是旗人呢?大家伙兒是有些受不住那些旗人的氣??!”張老頭嘆了口氣,又含上了旱煙袋。
“大叔,這到底是怎么回事兒?這里的旗人欺負(fù)你們了?”羅欣問道。
“‘這里’的旗人沒欺負(fù)咱們!是咱們欺負(fù)了關(guān)內(nèi)來的旗人!就是那幫京旗!”張老頭吐出了幾口煙,說道。
“你們欺負(fù)了旗人?”羅欣奇道。
“沒錯!”張老頭拿著旱煙袋比比劃劃,“那幫家伙,自己不知道開地,就想來搶咱們的。一開始,咱們讓著他們!可他們還變要加厲了。明明給他們的那些地都種不了了,還來搶咱們的,這不是擺明了欺負(fù)人嗎?這一次兩次能讓,第三次要是再讓,那不就是孬種了?”
“京旗不是都拉到遼東開鹽場去了嗎?據(jù)我所知,留在奉天的應(yīng)該都是些老弱婦孺?。 绷_欣又問道。
“貴人您說的那是頭一批回屯的京旗!那些人,聽說被咱們奉天府尹費(fèi)老大人整治的老老實實,沒一個人敢鬧事!可現(xiàn)在的這些不一樣,他們是第二批、第三批,沒人教訓(xùn)過呀!楊大人是漢人,又收拾不了他們。所以,一個個囂張的很吶!”張老頭咂巴著煙嘴,嘆氣道。
“原來是這樣!那位楊中訥楊大人沒去把這事告訴奉天府尹費(fèi)老爵爺嗎?”羅欣又問道。
“告訴了又能怎么樣?人家都是旗人,鬧到最后,還不是咱們自己吃虧?雖說這奉天的旗人不怎么惹咱們,可是,他們也不會幫咱們不是?所以啊,混一天是一天唄!大不了,再向北,老漢我?guī)е胰幑潘?!”張老頭叫道。
“寧古塔?”
“沒錯!聽說寧古塔也是個好地方啊。雖說遠(yuǎn)了點兒,可這既然出了家門,哪里還不是一個樣?”張老漢答道。
“呵呵,大叔您倒是想得開。對了,您剛才說什么?是你們欺負(fù)了京旗的那些人?這又是怎么回事???”羅欣繼續(xù)問道。
“哼!楊大人說過,咱們種的是滿洲的土地,所以,按照定下來的規(guī)矩,每開出五畝地,就要交出一畝,給那些旗人去種!……”張老頭又點著煙袋,接著說道:“這本來也沒啥!說真的,貴人您恐怕不知道,這奉天府收的稅少?。∵B火耗都沒有,就更別說點兒別的啥了。分出兩成地又算啥?剛來的時候,官府還給糧食種子和其他的物件兒,這些東西一點兒都不摻假!那用馬拉的犁頭,犁起地來那叫一個快,足頂三四頭牛啊。這么好的事兒,咱能不可了勁兒的下力干嗎?可那幫京旗……懶?。≡蹅冮_出了地,分了兩成給他們,可他們卻放在那兒不種!……不種就不種吧,咱們以為那就是那幫人自己的事兒了,也就沒管??烧l曾想,這莊稼種下了,如今都快收了,他們反倒沖過來了,說以前分給他們的那片地他們沒看上,現(xiàn)在,看中了咱們現(xiàn)在種的地,要咱們分出兩成給他們!……您說,這不是現(xiàn)成的欺負(fù)人嗎?”
“可惡!這哪里是欺負(fù)人?根本就是明搶!”羅欣握拳道。
“貴人您說的對!這就是明搶!可誰叫咱們不是旗人呢?所以,就讓了一回,分了一成地的收成給他們!”張老頭拿著煙袋朝旁邊的石頭上磕了磕,說道。
“讓?大叔,有些事是不能讓的,這一讓,等于助長了那些人的氣焰?!绷_欣說道。
“唉,貴人您說的沒錯??扇思沂瞧烊?,這片地上的主子呀!所以,他們再來的時候,咱們又讓了一成!”張老頭又嘆了口氣。
“他們是不是又來了第三次?”羅欣接著問道。
“貴人您說的沒錯,”把煙袋別到腰帶上,張老頭點了點頭,“他們這回再來,就該沒啥理由了,咱們也就沒讓。結(jié)果,就打了起來。”
“打了?”羅欣問道。
“是啊,打了!那些旗人見咱們不讓步,就想動手。可他們一個個小胳膊小腿的,哪里是咱們這些人的對手?所以啊,一伙人被咱們這邊的一群小子給打了回去?!睆埨项^嘆道。
“他們恐怕不會這么就放棄吧?”羅欣追問道。
“當(dāng)然啦!官府有楊大人,沒給他們說話,只是帶人過來問了問就算了。結(jié)果,那幫人明面兒上回去了,夜里居然又跑來燒了咱們的房子!……”張老頭憤恨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