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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煮清王朝

第二百十三章 三省聯(lián)合

水煮清王朝 古龍崗 5966 2007-11-05 09:31:00

    

  何長三這只運(yùn)鹽船隊(duì)的遭遇并非偶然。在同一天,安徽長江兩岸,太平府、池州府、廬州府、安慶府同時發(fā)動,總共截下了不少于十萬石食鹽。兩淮鹽商損失不?。?p>  事實(shí)上,馬德為這事可是準(zhǔn)備了好一段日子了。他的兩千撫標(biāo)營親兵就派出了一千五百,分在四個府的長江兩岸,與安慶總兵趙恒生派出的一千五百綠營兵共同行動。而且,由于怕那些鹽商的船隊(duì)強(qiáng)行闖關(guān),他還預(yù)備了十二條鐵索沉在江底,兩頭拴在長江兩岸的鐵樁上。只要那些人一有闖關(guān)的跡象,守江的人就會用牛馬拉動轉(zhuǎn)盤,將鐵索升上江面。而且,因?yàn)閾?dān)心那些鹽商雇來護(hù)運(yùn)的保鏢中有亡命徒,跟官兵混戰(zhàn),而引發(fā)更大的麻煩,他還將從沈慶余手里繳獲的火炮交到了負(fù)責(zé)攔截的軍隊(duì)的手里,用以威懾!

  可以說,為了這一次的行動,馬德把所有的可能性都考慮了進(jìn)去。然后,他就撿兩淮鹽商出鹽的時候下了手。

  一句“緝拿私鹽”,先假意放這些鹽船入境,爾后全部拿下。按馬德自己的話說:“不管你有沒有販私鹽,先在安徽給老子呆上三兩個月再說!”而事實(shí)上,馬德的這句話無論說還是沒說都是一個樣兒。因?yàn)椋宄}商販的鹽,至少有六成是在走私!結(jié)果,這正中馬德下懷,只要是販的私鹽,那就全部扣下,然后發(fā)賣,用來解決安徽鹽荒。

  為了激勵下面的士氣,馬德甚至還偷偷跟那些負(fù)責(zé)的地方官說定,繳獲的私鹽發(fā)賣之后,所得三成歸屬地方!

  所以,奉命緝查的官員無不心氣兒高高的。

  而馬德的這一手也夠絕!夠狠!

  長江從太平府入皖,從安慶府出皖,是兩淮鹽商用來向湖南、湖北、四川、陜西以及貴州等地販鹽的緊要通道,一旦被斷,這些鹽商至少有一大半的人都得喝西北風(fēng)去。

  不過,“狠”、“絕”在對應(yīng)著兩淮鹽商的同時,也是對應(yīng)著馬德自己的。

  斷了長江鹽運(yùn),淮鹽過不了安徽,那么,兩湖、川陜一帶也必定會連帶著發(fā)生重大的鹽荒。

  如果不能順利地解決這個問題是,到時候,馬德就是有十個腦袋也不夠康熙砍的。

  可是,在這種情況下,兩淮鹽商們由于擁有著巨大的資本,所以能等上一段時間,可是,兩湖、川陜一帶的人卻沒法那么長的時間不吃鹽,也就是說,馬德這一回經(jīng)緝查私鹽為借口全面禁止淮鹽過境,等于是把自己的性命放到了極為危險的境地。除非,他能代替兩淮鹽商,滿足兩湖等地的百姓對食鹽的需要。

  *******

  “爹,咱們這位巡撫大人這到底是想干什么?他瘋啦?”安徽全面禁止淮鹽過境的消息在第一時間就傳到了安慶的王府,徽商總會會長王維和的家里。王維和的長子王渭在街上聽到消息之后,也立即就跑回了家里,逮著王維和就問。

  “他肯定沒瘋!不過,我也想不透他到底是想干什么!”王維和坐在正堂的太師椅上,緊鎖眉頭,苦思不已。

  “馬大人雖然跟遼東的那位費(fèi)尚書關(guān)系深厚,可他該不會是以為憑著一個遼東鹽場就能一下子供應(yīng)這五六個省份兒的食鹽了吧?這根本就不可能嘛!比起兩淮的鹽場,它還差著好大一截子呢!”王渭也坐到了堂下的一張椅子上,一個勁兒的搖頭:“爹,我看您這回得再出馬一趟了。至少,兩淮鹽商里有不少是咱們徽商總會的人,您沒理由不去看看!”

  “難啊。那湯繼美當(dāng)初還是我扶他到揚(yáng)州的行鹽的,平日里見了兄長弟短的,恭恭敬敬,如今你看他怎么樣了?把我的話純當(dāng)耳旁風(fēng),上一次更好,直接連見都不見!”王維和嘆氣道。

  “那咱們也不能干看著呀。要不然,夾在巡撫衙門和那幫家伙中間,咱們只會兩面不是人!”王渭說道。

  “我已經(jīng)派人去叫你弟弟了,他在巡撫衙門當(dāng)差,至少也應(yīng)該有點(diǎn)兒消息。還是先看看咱們這位巡撫大人是怎么打算的吧……”王維和嘆了口氣。兩淮鹽商里有不少是徽商總會的人,就是那些沒加入徽商總會的徽商,也有不少在揚(yáng)州那邊當(dāng)著鹽商。所以,這次的事情他必須得插手,可是,徽商總會會長的這個名頭平時好用,這個時候卻沒有幾個人賣帳了。如果在平時,眼睛一瞇也就懶得管了,可是,現(xiàn)在呢?馬德上任這幾年可沒少找他的“麻煩”,兩者之間的交情也算不錯,現(xiàn)在這個時候,如果不幫一下忙,可就說不過去了。尤其是他以后還想在安徽混下去,就更加不能不多考慮一些。

  “背祖忘宗,那些人也不怕被戳脊梁骨?”王渭又說道。身為徽商,卻在安徽弄出一場鹽荒來,恐怕連祖墳都不安穩(wěn)。

  “‘前世不修,生在徽州,十二三歲,往外一丟?!嗌倩丈滩皇浅錾毢??當(dāng)年你爹我出去經(jīng)商,只帶了三樣?xùn)|西:一個是網(wǎng)兜,一個是繩子,一個是米粉。米粉嘛,到一個地方肚子餓了,只要找當(dāng)?shù)氐娜艘c(diǎn)水來沖一下,調(diào)一下就可以吃,一分錢都不用花。網(wǎng)兜是用來背東西的……至于繩子,出去并不是所有人都能夠賺到錢的,八成以上都坐困愁城,所以,繩子在必要的時候,可以用來上吊?!阏f,有幾個是靠祖宗的?”王維和盯著王渭看了一會兒,又苦笑著搖了搖頭,“雖說咱們這些人弄了一個徽商總會,可是,權(quán)比錢大。那些人后面有人指使,他們敢不聽?何況,咱們安徽人不抱團(tuán)兒?。 ?p>  “……”王渭無言。

  ……

  “爹,大哥!”

  王維和和王渭又等了一會兒,王維和最小的五兒子,在馬德的衙門里當(dāng)差的王邁也回來了。遠(yuǎn)遠(yuǎn)的,還沒有進(jìn)到大堂就先朝王維和和王渭叫道。

  “老五,巡撫大人到底是怎么打算的?”王渭現(xiàn)在比較著急,不等王邁走進(jìn)來,就急沖出去問道。

  “什么打算?我不知道!”王邁連連搖頭,跟撥浪鼓一樣。

  “你不知道?巡撫大人沒給你說到底想怎么對付兩淮鹽商?”王渭叫道。

  “不是沒給我說,是沒給我們大家說!一溜十幾號幕僚,就連那個邢名,也不知道巡撫大人的打算。所以啊,我不知道也很正常!”王邁有些不悅的回了一句,對王渭懷疑自己的巡撫衙門里的地位甚感不滿。

  “那撫臺衙門里有沒有什么異常?”王維和問道。

  “哦!有!”王邁點(diǎn)了點(diǎn)頭,“那個海六昨天剛剛從外面回來,也不知道去干嗎去了。還有那個叫阿木爾的也派出去了,現(xiàn)在也沒回來?!?p>  “這兩個人都是巡撫大人的親信……”王渭咂著嘴,不知道該往哪個方向琢磨。

  “對了,爹?!蓖踹~突然又朝王維和說道:“我回來的時候馬大人把我叫去,讓我請您再出馬去揚(yáng)州一次?!?p>  “做什么?”王維和問道。

  “小事一樁!”王邁用從馬德那里學(xué)來的方式聳了聳肩,“勸降!”

  “勸降?”王渭奇道。

  “沒錯。馬大人說了,只給兩淮鹽商一個月的期限。一個月之后,生死各安天命!”王邁又說道。

  “生死各安天命?難不成馬大人還想打擂臺,搞生死對決?”王渭看著自己這個小弟,苦笑著問道。

  “是啊,就是生死對決。馬大人說了,一個月之后就是他全面發(fā)動之時。到時候,如果兩淮鹽商還沒有恢復(fù)安徽的食鹽供給,他可就不客氣了!不把那幫家伙置諸死地他是不會罷手的!而且,到時候那幫鹽商就是能請動皇上出面,也沒用了!”王邁撇著嘴說道。

  “……開玩笑呢?”王渭盯著王邁看了良久,發(fā)現(xiàn)他不是在瞎說之后,還是忍不住問了這么一句。兩淮鹽商的資本聯(lián)合起來高達(dá)兩三千萬兩白銀,這還只是他所知的,不知道的底細(xì)還不知道有多少。這么大的實(shí)力,馬德居然說要把對方置諸死地?別忘了,就是朝廷,在某些時候也是要給這些兩淮鹽商一些面子的。

  “當(dāng)時馬大人笑得很開心,好像是在開玩笑!”王邁嚴(yán)肅的說道。

  “……”

  “罷了,我明天起程去揚(yáng)州!”王維和嘆了一口氣,說道。

  “對了,爹,馬大人還有事請您幫忙!”王邁又說道。

  “什么事?”

  “借船!”

  “我就知道!……借多少?”王維和又嘆了口氣,問道。

  “一百艘!”王邁伸出了一根指頭。

  “沒有!”王維和“蹭”的一下子站了起來。

  “爹,我當(dāng)時跟你回答的一樣。結(jié)果,馬大人說了,如果爹你也說沒有,他就借一百五十艘!”王邁帶著極其無辜的表情后退了兩步。

  “你!……你個臭小子,你把家底兒都透出去了?咱家總共才一百五十艘船,怎么能一下子全都借出去?”王渭也“蹭”的一下子跳了起來,兩步邁到王邁身前,指著王邁的鼻子大聲叫道。

  “爹!大哥!我也不知道馬大人他是怎么知道咱們的家底兒的。連咱們那邊些船里有多少艘是海船,多少艘是江船他都一清二楚?!蓖踹~苦著臉說道。

  “哼!……你小子給我說清楚,馬德他到底想要多少船?”狠狠地瞪了一眼王邁,王維和也懶得再稱呼什么“馬大人”之類,直接叫起了馬德的名字。

  “爹您圣明。馬大人要您無論如何都要湊齊一百艘海船,連船帶水手,他全部多出五成的雇金。另外,馬大人還說了……”王邁講到這里,兩眼猛得開始放起光來:“只要您幫了他這一把,到時候,他就許咱們兩個月之內(nèi)入股,一起對付兩淮鹽商。爹,這肯定是一筆大生意,如果真的成功了,足夠抵得上咱們十幾年的辛苦!”

  “兩個月?他倒是胸有成竹??!一個月后發(fā)動,兩個月內(nèi)許我入股,他到底是怎么打算的?可我怎么就是算不著他有一點(diǎn)兒勝算呢?”王維和使勁皺著眉頭,苦思不解。

  **********

  馬德的舉措不到兩天就傳到了江蘇,結(jié)果,立即在江蘇引起了軒然大波。

  江蘇巡撫宋葷本來對此事只是想置身事外,可是,面對如此的情況,也容不得他不出手了。得到消息的當(dāng)天,他的彈劾奏折就用六百里加急快馬朝北京送去了。

  與此同時,江蘇藩臺衙門、臬臺衙門、學(xué)臺衙門、江南道御使、奉命巡查閩浙正好到了江蘇的“二桿子”左都御使郭琇以及大大小小各類官員,幾十封奏折都緊接著呈了上去。除此之外,四省海關(guān)總督魏東亭、江寧織造曹寅、蘇州織造穆子煦的專奏密折也飛快的向北京追送。

  而這些奏折才剛剛發(fā)出不到一天,另一條消息也傳到了江蘇。雖然這條消息的實(shí)際意義不大,可是,它依然是極具震憾性的,比馬德截斷長江鹽運(yùn)還要讓人覺得震憾三分:河南總督于成龍下令全省嚴(yán)查私鹽!山東巡撫準(zhǔn)泰下令全省緝查私鹽!

  三面合圍!

  本來,安徽境內(nèi)的水陸兩道不能通行,兩淮鹽商還是可以費(fèi)些力氣,從山東繞道河南,再轉(zhuǎn)向湖北。可是,于成龍和準(zhǔn)泰的這兩條命令,等于是徹底堵死了他們的通路。

  他們當(dāng)然可以再走浙江,可那就要過江西了!江西多山地丘陵……下面是福建,山更多!

  這是一局讓所有人都感到無法理解的合圍!

  于成龍的河南吃的是直隸長蘆鹽場的鹽,那倒無所謂,可山東缺鹽啊,準(zhǔn)泰的哪根筋不對了?怎么也跟著鬧騰?尤其是讓人感到無法理解的是,馬德到底是怎么把這兩個實(shí)力派封疆大吏給拉到自己一邊的?

  謎!

  ……

  為了這個“謎”,江蘇巡撫宋葷差點(diǎn)兒被氣得吐血……自己的為人有那么差嗎?招誰惹誰了?怎么三個鄰居居然一齊朝自己捅刀子?江蘇臬臺徐祖蔭把腦袋上的頭發(fā)撓掉了半拉兒,左思右想,最終也沒想通到底是什么原因!……不過,他們現(xiàn)在不是急著要想通馬德三人是怎么湊到一起的,對他們來說,更加緊要的是想一想該如何解決這件事。三個封疆大吏聯(lián)手,這個份量,任誰也得仔細(xì)掂量掂量!

  而就在這種情況下,王維和也悠哉悠哉的坐著船到達(dá)了揚(yáng)州,他也不去找人,只是雇了一艘畫舫之后,就派人給那位揚(yáng)州商會的會長,鹽商們的大頭頭湯繼美送了一張請貼,然后,就在船上等著。

  ……

  “維和兄真是好雅興啊。一到揚(yáng)州便找‘瘦馬’,哈哈……”湯繼美應(yīng)約而至,看到王維和正在船上欣賞歌舞,先調(diào)笑了兩句。

  “不敢不敢,湯兄才是真正的好雅興。我王維和只是逢場作興,隨便玩玩兒,湯兄你卻是玩轉(zhuǎn)了幾個省啊?!蓖蹙S和示意湯繼美坐下,同時回了兩句。

  “維和兄你這可是笑話我了!我哪有這本事?”湯繼美搖頭笑了笑,又接著說道:“其實(shí)這次我也是迫于無奈啊!要不然,你維和兄一句話,我湯繼美又敢鬧騰什么?”

  “呵呵……這話倒是好聽,我本來以為你還會‘不在家’呢!……只是,聽起來湯兄你這次來并不是打算跟我撂開了說上幾句啊!”王維和笑笑,示意那些妓女離開,又似乎別有他意的看了湯繼美幾眼,便不再說什么,只是低下頭吃喝起來。

  湯繼美看到他不說話,也不再言語,轉(zhuǎn)而也伏在桌子上悶頭吃喝。

  就這么過了小半個時辰,王維和才擦擦嘴,重新抬起頭向湯繼美問道:“湯兄,我這次來找你,是念在咱們倆以往的交情。這次你也看到了,不僅安徽,山東、河南兩省也一起動手了。尤其是于成龍,此人還當(dāng)過江蘇巡撫,有他出面,江蘇的這些人再鬧又能鬧到哪兒去?沒有官面兒上和那些士紳的支持,你們斗不過馬德的!”

  “維和兄你這是朋友之言!現(xiàn)而今這情況,如果以我的意思,自然是不能硬來。于成龍這人面子大,他一出手,馬德暫時就穩(wěn)當(dāng)了,短時間內(nèi)肯定沒人能參得動!”湯繼美也抹了抹嘴,“可是,現(xiàn)如今兄弟我也是騎虎難下!在揚(yáng)州,我說話不算數(shù)?。 ?p>  “你管不著事了?”王維和一驚,忍不住問道。

  “沒錯!”湯繼美點(diǎn)了點(diǎn)頭。

  “是什么人?官面兒上的,還是……”王維和微瞇了一下眼睛,欲言又止。

  “維和兄你難道還會猜不到?能讓你這個徽商總會的會長說話都不管用的,還有什么人?當(dāng)然就是你的老對頭了!……”湯繼美稍微有些難看的笑了笑。

  “我知道了!……”王維和仰倒在椅子上,“這回,是他們派湯兄你來我這兒探探情況的吧?”

  “沒錯。我這回來,是要來探探維和兄你的口風(fēng)的!”湯繼美也不否認(rèn),直接說道。

  “說開了也好!”王維和點(diǎn)了點(diǎn)頭,“我這回來也是帶著口信來的,安徽巡撫馬大人讓我告訴你們,一個月之內(nèi)恢復(fù)供鹽,要不然,后果自負(fù)!”

  “好厲害?。】墒?,他有這本事嗎?”湯繼美有些戲謔地問道。

  “我也不知道。不過,還是勸你們小心一些的好。免得到時候連頭也回不了!”王維和說道。

  “維和兄這話我記著了!”湯繼美點(diǎn)頭道。

  “記著就好。……你走吧!”王維和沒有再說下去,只是揮了揮手,示意湯繼美離開。

  “維和兄保重。過些日子我去安慶看你!”湯繼美也不覺得掉份兒,朝王維和拱了拱手,就這么告辭了。

  ……

  “北亢南安!哼!……安歧啊安歧,你這個明珠的狗奴才!明珠倒臺的時候你卷著上千萬兩銀子躲了起來,現(xiàn)在居然又敢冒出來,你還真是不知道死字怎么寫。好啊,我倒要看看你能鬧出什么把戲!……還有‘南季’,不知道他們泰興季家會怎么做,他們的財力,可是也不遜于山西亢嗣鼎??!”王維和先獰笑了一下,又接著嘆了口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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