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宏這是第一次來到臨淄王府。所以在隨著李隆基步入王府之后,張宏打量了王府幾眼,比起公主府,這王府也實(shí)在是寒酸了些。
李隆基隨手解下所披長袍,在一宮人雙手接過之后,李隆基揮手道:“將所有人等帶離此地,不得任何人靠近?!睂m人領(lǐng)命退下。
李隆基回轉(zhuǎn)身看了張宏一笑,卻發(fā)現(xiàn)那小子仍然那般的鎮(zhèn)定自若,不禁微微一笑,心道這小子倒也真沉的住氣。
李隆基帶張宏所前往之地是王府中一偏殿,平時(shí)那偏殿不經(jīng)臨淄王許可是不會有人能夠靠近那偏殿的。所以這一路上,張宏也沒有看見任何一個(gè)宮人。
走至殿前,張宏已經(jīng)很清晰的聽見那殿中是有人的,甚至不止一人。李隆基稍稍整了整衣容,推門而入,張宏隨后也步入偏殿。
入殿,李隆基微笑,拉著張宏于面前三人道:“這是張宏。”接著,又指著那三人,分別對張宏言道:“這二位乃是萬騎營中果毅都尉,陳玄禮,葛福順。而這位則是宮苑總監(jiān)鐘紹京?!闭f罷,李隆基不再言語,只是頗有玩味般看著張宏。
張宏心中大震,他知道李隆基帶他所見之人定是極其重要之人。但他確實(shí)未曾想到竟是如此重要之人!那二位萬騎營都尉,張宏不認(rèn)得,卻也知道是京中萬騎營中帶兵的將軍,手上是有實(shí)權(quán)的。而至于那位宮苑總監(jiān),前世為文科生的張宏又怎能不識得?一代書法大師,更是之后在玄宗朝間官拜極品,位至人臣。而這些都不是重要的,最重要的是張宏恰巧知道,這鐘紹京在李隆基本推翻韋氏政權(quán)時(shí)所發(fā)揮的巨大作用!如此這般,將這三人聯(lián)系起來,張宏不用多想也是知道李隆基將這三人聚在一起所為何事!
心中大震,但張宏表面卻是絲毫不動生色。只是微微一笑,對那三人分別恭身見禮,示意見過諸位大人。態(tài)度甚是謙卑。
李隆基自然不可能知道張宏心中巨震,但他依然猜出張宏知道他帶他前來所為何事,因?yàn)榫痛俗咏账鶠?,李隆基知道,張宏是不可能不曾知道這三人中任何一人的。所以相看之下,于這少年郎表面之鎮(zhèn)定,李隆基也多了分見識。
而如此,那三位在日后李隆基推翻韋后政治權(quán)中起著主要作用的三人卻都是有些奇怪,因?yàn)榕R淄王在介紹這看似不過乃是未冠少年時(shí)根本未介紹其身份,在他三人看來,這不代表此少年沒有身份,而是代表臨淄王對這少年十分的重視。
但,臨淄王卻是顯然不曾打算再詳加介紹,只是隨手示意他四人坐下之后,輕輕擊掌。
隨著臨淄王擊掌,原本以為偏殿只有他五人的張宏卻看到從內(nèi)殿中走出一眉清目秀之少年,看起面表,張宏斷定,這應(yīng)當(dāng)是個(gè)宮人,并且是李隆基的心腹。
少年手捧酒菜之物,稍顯活潑的他的面帶微笑,將酒菜等物一一擺放手,垂手站于李隆基一旁,只是,卻在打量著張宏。
李隆基微微一笑,看著四人各不相同的神情,也不知作何想法,言道:“力士,你也坐下罷,今日我們無分大小,只議前程?!?p> 少年宮人似是喜不自禁,道:“謝王爺賞坐?!?p> 張宏看著那少年宮人,心中苦澀實(shí)不足為外人道也,力士,這唐朝怕也只有這么一個(gè)喚作力士的宮人吧?力士全名,高力士。
待幾人都坐好了,李隆基又是微掃幾人一眼,輕輕一笑,任由高力士將他面前杯子斟滿了酒,言道:“今日在坐之人,俱乃本王傾心之人,而無論日后本王會有如何下場,今日便宴,終不敢忘!”言罷,率先將杯中酒一飲而盡。
連帶高力士,五人連道不敢,卻也都飲了杯中之酒。
這是回到唐朝之時(shí)的張宏第一次喝酒,心道唐時(shí)的美酒并不像史書上所描繪那般,詩的唐朝,酒的唐朝,這酒,也不過如此。
飲罷,那鐘紹京先是狐疑般打量了張宏一眼,這才面向臨淄王,斟酌了一番,詢道:“不知今日王爺召見我等所為何事?”
自從這些人前幾天決議響應(yīng)臨淄王之時(shí),臨淄王便已經(jīng)與他們約定,若非要事,私下不得相互結(jié)交,走的太近。所以他們至今也不清楚究竟在京中是有多少人響應(yīng)臨淄王的。若非今日臨淄王相邀,怕是連他三人也不會認(rèn)得,即便平時(shí)認(rèn)識,也不會知其底細(xì)。故此,于今日臨淄王突然相邀,他三人也是極為好奇的。
微微看了面前這幾人的神色,李隆基輕笑了笑,對那三人道:“你三人,乃是本王最為倚重之人,所以本王想借今日要你三人相識,免得在此期間相互誤傷了?!憋@然,這番話并不是十分有說服力,所以在掃了那三人微顯狐疑之色后,李隆基便又笑道:“當(dāng)然,主要之事,還是希望你三人與張宏相識,日后凡是他有所需,還望三位傾力相助?!崩盥』⒉辉傺哉Z,張宏面無異色,但心中卻是忽覺詭異莫名,李隆基的這番話太過奇怪,他要自己隨他前來的本意,張宏是知道的。李隆基是想讓張宏知道他已經(jīng)在準(zhǔn)備了,并且是如張宏所料那般,從韋后內(nèi)部起手了。讓張宏知道了這些事,自然是要張宏做些別的事的。這些張宏都能理解,也都知曉。但,詭異之處便在李隆基最后那一番言語,要這三人傾力相助于自己?這是為何?表面之上,李隆基這根本便是赤裸裸的拉攏,但他不該,不該在此時(shí)拉攏于張宏,因?yàn)樗麘?yīng)該很清楚,張宏此時(shí)是公主府的人。
換而言之,與李隆基相交,張宏也甚知,遠(yuǎn)遠(yuǎn)不曾到這種推心置腹的地步,他也根本不可能在如此短短幾日之內(nèi)便成為李隆基的心腹。難不成李隆基絲毫不擔(dān)心自己將此事泄露于太平公主?須知,結(jié)交朝廷中人,密謀對付韋后,這些事都是李隆基一人暗中圖謀的。若是稍有走漏了風(fēng)聲,那他必定大禍臨頭!
看著那李隆基望著自己,嘴角輕含的笑意。張宏只覺這未來的一代君王,果然非同凡響,行事如此的詭異莫測。讓人根本不知從何猜想。
……
果然,在李隆基說罷,那三人也是大為奇怪。暗道這少年郎是何來頭,竟會如此得臨淄王之重視,甚至不惜讓自己這幾人浮出水面。
但奇怪歸奇怪,這三人倒也恍然臨淄王召集他三之意,鐘紹京首先起身,含笑面對張宏,嘆道:“果然英雄出少年,自今日起,我等便是自家之人,我雖不敢夸口,但若用得上可大之處,可大必不敢推辭?!笨纱?,乃是鐘紹京表字。
張宏面起身,對這一代書法大師,連聲稱道不敢,但同時(shí)他卻察覺到這鐘紹京絲毫有些猶豫之色,以及不信任之意。
鐘紹京未曾坐下,陳玄禮卻是起身,微瞇雙眼,打量著張宏:“我乃帶兵之人,不懂如何說話,但既是臨淄王所托,我定竭盡全力?!彪m是一帶兵之人,但張宏卻不敢小視,因?yàn)樵谒劾?,張宏看不出一絲粗放之意,反而有些懷疑之色。
葛福順是這三人中張宏最為欣賞的,因?yàn)闊o論如何,在此時(shí)他表現(xiàn)出來的確實(shí)更像一名純粹的帶兵將軍。葛福順笑的聲音很大,他笑的時(shí)候滿臉的絡(luò)腮胡子都在抖個(gè)不停。他身旁的高力士微皺了眉頭,他怕被人聽見。
“若不是臨淄王如此重視于你,我老葛絕對不敢與你同謀的?!北憔褪沁@樣無所顧及的一句話。
于這等如此豪放之將軍,張宏也是笑了笑:“葛將軍所言極是,便是小可自己其實(shí)也不大相信自己的?!?p> 張宏這番話,不僅博得了那葛福順的好感,便連其余二人也是對這少年另眼相看。張宏此言,自謙中卻又帶著自信,讓人不能輕視。
李隆基看著這幾人坐下,臉上更顯快意。難得這幾人如此和氣,他自然知道當(dāng)此時(shí)節(jié)手下眾人團(tuán)結(jié)一致方有成算。
而接下來,李隆基倒只字不提他們所謀劃之事,只是喝著酒,胡亂的說著一些閑言碎語,但這些胡亂之語卻大都是在咒罵韋氏的不是,幾人中,尤其是那看似毫無心機(jī)的葛福順罵的最為暢快,他對此時(shí)統(tǒng)帥萬騎營的大將軍,韋后的弟弟韋溫極為不滿,而可能他已吃過不少韋溫的苦頭,所以以他粗放之人,罵起來更是口不擇言。
讓張宏大為贊賞的是,自始由終,以臨淄王李隆基之尊,于這葛福順之污言穢語全部接受,甚至仍面帶微笑,無絲毫不豫之色,眉頭也未曾皺上一下。
臨淄王李隆基,不可謂乃一代君王。
……
令高力士送走了陳玄禮,葛福順,鐘紹京三人,李隆基單單留下了張宏在偏殿,甚至于他二人談話,連李隆基之心腹高力士也不得一旁傾聽。
張宏實(shí)是不知這行事高深莫測的臨淄王留下他所為何事。
淺飲清酒,李隆基再無一絲方才那豪放之色,竟是顯得有些猶豫,又似是有著諸多心事。
良久,李隆基才定定看著張宏,輕聲問道:“可知今日本王為何要帶你前來?”自稱本王,而不是往日與張宏說話般那自稱為我。由此可見臨淄王凝重之意。
但現(xiàn)如今,臨淄王不是唐玄宗,甚至他那父王李旦也不是唐睿宗。又知曉自己不能刻意顯露與臨淄王有疏遠(yuǎn)之嫌的張宏,倒也無甚忌諱,輕輕苦笑:“王爺這是在加害于小可……”
臨淄王無任何惱怒之色,竟然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