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覆唐

第一百零二章 行事

覆唐 濟源張氏 4979 2009-06-04 18:05:56

    景龍觀內(nèi),鐘聲響起。

  當鐘聲來回回蕩在這天下間最為堂正,最為浩然而存的皇宮內(nèi)時,卻讓此時宮里的許多人都不自覺的心神俱蕩。

  要說,這鐘聲前前后后聽了也有幾十年了,韋后從一開始的對這鐘聲眺望,到后來的期待,她還從未有過似今日這般會因鐘聲而起煩躁之意。不過,這些煩躁之意,在韋后看來,只是因她激動。

  神龍殿內(nèi)來回行走的宮人宮娥有許多,而這些宮人的神qing動作卻極是一致,皆是手捧著各不相同的梳妝用物緊張且又匆忙的忙碌著。端坐殿中看著銅鏡中無論涂了多少層脂粉也終歸是遮不住的眼角魚紋,微是煩躁的韋后伸手扯下發(fā)間宮娥剛為她插好的碧玉發(fā)簪:“換掉,換掉!這發(fā)簪豈能用于朝上?”宮娥驚恐,忙跪地揀起玉簪匍匐而退,自待其他宮娥手捧別樣發(fā)簪小心換上。

  多少年未有這等煩躁之意了?韋后細細想來卻也實是說不清楚,因為她所能想到也只是當年阿武子初次廢逐中宗李顯之時,她那時的惶恐之意。而這么多年下來,在見慣了朝爭險惡的韋后此時又有不安時,卻極是驚恐的發(fā)覺,她竟然又想起了那死在她手上的中宗李顯,更像是隱隱覺得那十分無用的李顯竟在以往她絲毫不覺間給予了她極大的安心!這是為何?難道那無能的李顯竟然才是她安心的保障?

  越為煩躁。韋后強自驅(qū)逐腦中這些令她作嘔的念頭間,卻也暗暗言予自己,她是要做皇帝的,是終究要效仿阿武子君臨天下的,所以她不能有任何這等一點點的心思。反復說著,反復想著,韋后終于略覺心下安心不少,轉(zhuǎn)而一心去想眼下之事。

  其實這時想來,韋后才忽然發(fā)覺昨日在剛得知趙承恩一事時她實在是有些太過擔憂了。在她看來,這些天無論發(fā)生些何等之事那也都不應該讓她那般擔憂,因為這本來便是她與宗楚客先前所布下的一局。

  故意顯得與宗楚客似有間隙,爾后疏遠,乃是要臨淄王等人以為他們已經(jīng)成功的挑撥了韋后與宗楚客間的信任。在此之下,那臨淄王李隆基才會更有信心的去拉攏朝臣,暗中圖謀不軌。繼爾行事時,被早有所備的韋后與宗楚客一網(wǎng)打盡。這些都是早便安排好了的局,所以在想起這些時,韋后忽然又有些期待這臨淄王李隆基究竟能做出些何等事來。

  也罷,即便那薛崇簡能得幾千精兵,也即便這些事背后似是都有太平公主或是那均州焦王的影子??蛇@又如何?難道妄想與自己一般也想效仿阿武子稱帝為皇的太平公主真的會全力協(xié)助李隆基來與自己作對?除了將臨淄王一步步推向那把椅子,那太平公主又能得到些什么呢?所以,韋后斷定,不管這些事背后究竟是何人從中指使,那也定是想以臨淄王來做這過河卒,與自己正面沖突后,他好坐得漁翁之利。

  漁翁之利,想及這些,韋后冷然一笑,莫非本宮城外那十萬大軍僅是擺設?太平啊太平,你最好不要趁臨淄王行事時輕舉妄動,不然,本宮也正好趁此時機一并收拾了你。

  那時,誰還能阻我踏上那把椅子?

  宮娥,終于在韋后臉上涂好了脂粉,霞冠也披在了韋后頭上??粗~鏡中那皆是得意的自己,韋后不由得對這自己首次根本不曾與宗楚客商量,便作好的決意而心有得色,她在恍惚似是看到臨淄王李隆基終歸大敗,而太平公主也只能黯然退場時,竟有笑意,自信滿滿。

  神龍殿外,阿奴的聲音傳來:“皇后娘娘,時辰不早了,百官眾臣恭候娘娘早朝。”

  韋后起身,揮手示意這些宮人都退下去罷。而在神龍殿也終于回復了平靜之后,韋后也是又多了銅鏡中的她,這才走出殿門。

  只是,一路步向太極殿的韋后,絲毫未能覺察到她頭頂上的那片乾坤,竟然反常的陰霾。

  …

  百官高唱吾皇萬歲,韋后根本未曾去看坐在他身旁那名顯得怯懦的少年皇帝李重茂。雖然他是自己的親生兒子,可其實他也只是一個傀儡罷了。

  在示意阿奴去喚百官平身之時,坐于垂簾內(nèi)的韋后掃視著堂下百官,只是在看到宗楚客時,韋后多看了他兩眼,她相信宗楚客定能明白她眼中之意,而在明顯宗楚客微愕之際,韋后也只是輕輕點頭,示意她已決定不再去看他。

  張希未來,這是韋后意料之中的事情,因為自今日起,那工部尚書已然無用,他本就不該再來。環(huán)視著這百官文武,韋后自然發(fā)現(xiàn)那幾個出身太平公主門下的人都是仍同往日那般聞風不動。不知在想些什么的韋后隨即移開了目光,很快,她的臉上便掛起了一絲微笑。

  她看見了臨淄王李隆基。當那副棱角分明,英武不凡的臉龐清晰顯現(xiàn)在她眼中后,韋后不禁也為臨淄王嘆息,其實說來也臨淄王本也不該是她的生死之敵。不過很可惜,他既然與他那姑姑關系那般深厚,那也只能代替他姑姑先行一步了。

  臨淄王李隆基,本宮任你準備了這些時日,想來你也該動手了…

  安靜了好一陣子后,阿奴未曾去開口說些有事奏來之類的話,那百官自然也只能繼續(xù)安靜,繼續(xù)等待。不過很快出乎他們意料,與往常早朝慣例不同的是,阿奴未有開口,韋后反倒先行開了口。這讓百官奇怪的同時,卻也都是擔憂。

  “工部尚書張希,貪贓枉法,營朋結黨,罪不可恕。處流配廣州終生不得還朝?!遍_口便是第一道旨意的韋后絲毫不理群臣的議論紛紛。她沒有要殺張希的心,因為始終張希都曾出入她的宮闈。并且,韋后也不想與隴西李氏在此等微妙形勢前撕破臉皮。

  待百官議論罷,韋后阻止了與張希交好的那些人試圖的進言,只是看了眼宗楚客,發(fā)覺宗楚客皺眉似是不贊同后,韋后一笑置之不理間,又去看向了臨淄王李隆基,見他仍是那般自然從容之姿,韋后不禁心下暗嘆,卻又道:“相王,勞苦功高,且近來輔政多有建樹,念及相王此等忠心為朝之舉,特,晉封相王太子太師銜,賞百金。”口吐此旨,韋后仍是將目光放在了那臨淄王身上,她本以為這一道旨意會讓臨淄王會有驚慌,或是不解。但很遺憾,臨淄王仍是那般,甚至,還微微向她笑了笑。于是,韋后反倒不解,只覺乃是幻覺。

  堂下百官嘩然一片,太子太師雖乃晉爵,但其實根本便是架空了相王之權,韋后此意根本是剝奪了相王輔政之職。這是何意?難道韋后終于要動手了嗎?

  宗楚客更是眉間暗跳,抑制不住微顫的手,直叫他忍不住去問韋后,這是為何?難道她真要自掘墳墓?難道她真的不明即便他二人布下了如此微妙之局也終不能說得上是百無一露?究竟是何人挑唆了韋后,她怎會事先根本不與自己相商?

  心念急轉(zhuǎn)間,宗楚客在看到韋后那臉上自得且也決然的神情后,終于只能黯然長嘆。無論如何,他只能不得不去竭力配合韋后行事。

  說來可笑,宗楚客在心頭大惱間卻也有些佩服起了韋后之意,韋后這時行事把握的時機對于宗楚客而言,確實是太過精確不過了,因自得裴談那些言后,宗楚客其實已有擺脫韋后另立之心,可這時顯然他還未能做好準備,也未能擺脫韋后。所以,此時的他,倒仍是與韋后同處一條船上。

  宗楚客,終歸是沒有退路沒有選擇的余地。

  ……

  早朝散。百官退。

  臨淄王李隆基在散朝之后,根本不再像往日那般去琢磨今日宗楚客與裴談刻意留下去見韋后是想商些何等陰謀。他只是在退了朝后便急忙離開這皇宮。不是緊張慌亂,而是心間太過興奮。

  離開這皇宮后,李隆基沒有直接回府,反而先去了公主府。而本以為要在公主府內(nèi)侯些時辰的李隆基,不過才剛入公主府后不多久,便得到了他來這公主府所求的目的。這讓李隆基詫異不解之下,卻也無疑更增自信。

  由公主府回到自家府上,先前單身入公主府的臨淄王在回來時身旁卻是多了一名青年,這處于臨淄王身旁的一臉陰郁之青年,乃是劉幽求,而臨淄王也是對這公主殿下派來協(xié)助于他的劉幽求顯得十分器重。

  喚王琚王毛仲二人前來偏殿后,臨淄王深凝的眉目間毫無憂色,只是認真的打量著他二人,緊抿薄唇。

  “王琚?!眴玖艘宦暎蹊⑸锨?,臨淄王顯得凝重萬分:“你去萬騎營中喚葛福順,陳玄禮二人前來。”頓了頓,不顧王琚臉上的那些緊張之意,臨淄王又道:“還有鐘紹京?!?p>  王琚猶豫了下,待臨淄王有些不耐之色后,忙退了下去,他知道臨淄王此時焦急。

  來回在這偏殿中不停踱步,劉幽求與王毛仲二人都是站在一旁恭身而立看著臨淄王,他二人自然都知道將會有何等大事乃要發(fā)生,并且這事其實也是王毛仲等人期待甚久之事,與王毛仲的隱有期待不同,劉幽求那陰郁的臉下倒只是一片清冷。

  過不多時,臨淄王要王琚所喚的人也都隨著王琚的回來而一一到來。這時的臨淄王已經(jīng)在這段時間內(nèi)盡快調(diào)整好了心態(tài),他自然清楚,他絕對不能有任何慌亂之意。所以臨淄王在這些人都到齊了之后,顯得自信且從容:“葛都尉,你今夜于左萬騎營從正陽門而入?!苯z毫不給葛福順,陳玄禮,鐘紹京三人一些時間,甚至也不待這三人徹底醒悟乃是何事,臨淄王便接連吩咐道:“陳都尉,你由右萬騎營自承天門而入?!?p>  如此簡潔的吩咐,即便他三人初來還未能做好準備,卻也都是朗聲應下,畢竟已是策劃許久之事。在臨淄王如此吩咐罷,葛福順與陳玄禮二人都是顯得十分激動,這是他們期盼已久之事,而臨淄王也終于決意。所以激動之下,他二人齊齊恭身:“謹遵王爺號令!末將定不敢絲毫怠慢!”

  “若營中尚有未能歸順之人,則應在行事前盡數(shù)誅除,切不能留任何后患!”凝神吩咐這二人,臨淄王又是微一沉思:“勿必在子時匯合于凌煙閣前!”

  二將領命,恭身一旁,猶自回味今日這突然之驚喜。只是在他二人暗想著終可除掉那些萬騎營中作威作福的韋姓之人時,臨淄王已經(jīng)看向了鐘紹京。

  都說文人造反,十年不成,此話倒不能說是盡然空穴之風。其實臨淄王倒此時也不能完全保證這鐘紹京會帶著滿門性命于他一起行事。可在想及這鐘紹京的夫人,也便是當初主動找上臨淄王的那婦人之時,臨淄王心下已是決定。況且,他的確乃是箭在弦上,不得不發(fā):“介時,還望鐘總監(jiān)能在宮內(nèi)配合,為我等開啟宮門,自內(nèi)而攻破韋氏。”

  鐘紹京連忙低頭,只是眼中那些一閃而逝的驚怕卻是臨淄王不能看到的。

  又吩咐了一些事,在這眾人都知曉了他們所該行之事后,臨淄王終于長身而立于殿門處。

  看著臨淄王那般決然且自信之偉岸背影,追隨臨淄王身旁最為長久之人,王琚,再也不去隱瞞他的那些憂色,小意走到臨淄王身后時,輕聲言道:“王爺,是否太倉促了些?”

  “奇兵,應首重奇字?!备疚丛D(zhuǎn)身的臨淄王說著前日那少年張宏所說的一言后,又是輕笑言道:“況且,連你等都是覺得倉促,那韋氏想來也是更未能猜得?!?p>  王琚仍是那般神色,他知道王爺?shù)男囊猓元q豫了下,王琚又道:“可要知會相王爺?”

  相王,想及父王,臨淄王微皺眉目:“不用了。本王自有定奪。”

  在王琚退下后,背對著這殿中所有人的臨滋王迎著殿門深眺遠處。

  韋后,別以為本王不知這萬騎營乃是你故意讓本王能夠從中得勢,而又縱容本王這些時日來暗中圖謀。其實本王又怎能不知你刻意想要本王行事,本就是想正好能為你一網(wǎng)打盡?暗暗想著這些,在臨淄王終于又想起了他那姑姑太平公主這些時日來的舉動后,輕嘆一聲,喃喃道:“由始,本王便一直為你們操縱,其實本王也知本王生死你等并不太過擔心。但,既是你等將本王推到了這個位置,那本王自會給你們一個驚喜。”

  其實,自韋后得勢起,看似主動爭權圖謀行事的臨淄王從那時便知道,他是被人暗中所推出來的,而又在韋后刻意放任他奪勢妄為間,臨淄王終究明白,他只是韋后與推他出來的那人所爭斗的界點,而無論是韋后還是那人,其實都只不過是通過臨淄王來進行對弈。因此,臨淄王倒也不能不可說為他只是別人手中的一粒棋子罷了。

  但,早便知道韋后與那人利用于他之心意,而臨淄王卻仍敢迎他二人心意順勢而為,單是這份膽識又豈是他人所能想到?

  過了河的卒子,是誰也控制不了的。

  臨淄王沉思間,絲毫不去理會殿內(nèi)王毛仲,劉幽求,葛福順等人的密謀策劃,他只是在站那處怔怔而立,似是在想些什么。

  不過,也只有他臨淄王才知道,他是在等人。

  片刻之后,先前不知上了哪去的高力士回轉(zhuǎn),輕步走到臨淄王身旁時,恭身言道:“回稟王爺,那少年張宏府上的高不危求見?!?p>  “宣?!币桓南惹爸了紶睿R淄王微有喜色,意氣風發(f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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