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巖就要從前面沖出去,被康雪兒一把拉?。骸昂筮呌袟l隱秘的路,跟我走!”
前門應該沒什么問題,王準他們動手前給武侯鋪的金吾衛(wèi)打過招呼,不過既然有隱秘的道路,還是從那兒走比較安全。
小心無大錯!
李巖跟著康雪兒從酒肆后面的廚房穿了出來,這是酒肆的后街,四下靜悄悄的一片,只有酒肆前門傳來人喊馬嘶的聲音。
好不容易將她推開。李巖氣喘得跟牛一般,康雪兒觸動了心事,湖水般深邃的眸子起了一層離別的薄霧,定定地凝視著他。
好一會兒李巖氣出得勻了:“你是高墨達挑選出來的吧?跟我走!”
康雪兒眼睛里充滿了欣喜:“為了我母親的病,高墨達允諾我在胭脂馬跳一個月的胡旋舞,然后——”深邃的眸子眨巴了一下,帶著幾分聰明狡黠。
“都是我給他說的,到永穆公主府做侍女!”李巖機警地朝左右望了望。
哎喲,我又招惹了一位美少女,要是她熱情似火不拘場合,永穆公主能饒了我?李巖后悔藥都沒地兒買去。
牽著康雪兒的手到了馬廄,李巖牽出一匹棗紅馬,將她抱到馬背上,急急策馬向南馳去。
先到高墨達的琉璃工坊躲幾天,就那個羅馬式小花園,探探風聲才出來。
這不是謀殺親夫嗎?今日見了她,躲得遠遠的,她做了永穆公主的侍女,就不叫她侍寢,冷落她??伤粫菏腔?,一會是冰,腦子里不由自主浮出她清純稚美的面容。
晃了晃腦袋,李巖套上胡服,攝手攝腳地出了門,開始在花園里慢跑,鍛煉起身體來……待到渾身上下出了汗,才喚來侍女,洗了個澡,換上平日里常穿的白衣暗紋團衫。
日上三桿,高墨達耷拉著臉,匆匆而來,拱手稟道:“巖哥兒,胭脂馬被京兆府封了!”
心里驀地一陣緊張,李巖忙問:“出人命了?”
滿臉都是焦慮,高墨達搖頭:“那倒沒有,連你們那一伙打人的權貴子弟都跑得沒影沒蹤,現(xiàn)場杯盤碗碟一片狼藉,趕過來的金吾衛(wèi)見被打的是王守一的兒子,張嘉貞的孫子……臉色嚇得慘白,立刻封了胭脂馬酒肆,抓我們做替罪羊?!?p> 沒死人就好,王準他們統(tǒng)一行動,今日一早就出了長安城,到終南山游玩去了,給自個府里留的話是昨日下午就出城。
憑借他們父輩權勢的影響,沒出命案,只要未被當場抓住,就可以賴掉了,王寶真他們想要報復,也得養(yǎng)上幾個月的傷,傷好后才能動手。
陽光灑在李巖臉上,他微笑著道:“高墨達,虧你還是成了精的胡商,你在胭脂馬占了不到一成的份子,大的損失都由他們扛去。”
與李巖也不見外,高墨達搓著手嘿嘿笑道:“我正好有時間去監(jiān)督玉真公主的道觀改造?!?p> “多找點好工匠,手上好幾個改造庭院的活兒,用熟手帶生手,分開幾處同時施工,對了,你先給我?guī)熖K禮部改建個茶庭,至于胭脂馬酒肆嗎——”李巖沉吟起來。
“還請巖哥兒幫忙!”高墨達眼里滿是熱切的希望,那里也有他一份子。
侍女送上早餐,鑲著櫻桃的畢羅餅熱氣騰騰,奶酪,煎蛋,一大杯三勒漿。
“讓它繼續(xù)關下去好了,過些日子,你問問那些胡商,誰愿意出讓份子,我們全買下。高墨達,你想想,胭脂馬那地段位置多好,從侍酒胡姬挑一些年輕貌美的,全集中到平康里李司業(yè)府上,那兒現(xiàn)在清靜,訓練一剛一柔兩種新舞,名兒就叫探戈和華爾茲。”李巖微笑著舉起琉璃酒杯抿了一口,香醇適口,暗道,清晨喝這三勒漿也不錯。
高墨達的呼吸變得粗重,將關門的胭脂馬酒肆全買過來,肯定占大便宜,有了山中仙釀和公主府那些美味燒烤,再加上兩種新舞蹈,重新開業(yè)后的生意,豈不是更加紅火?
巖哥兒的手段真高明,無利不起早,一石二鳥,現(xiàn)在他天天忙著準備制科秋試,有玉真公主,蘇禮部等人關照他,日后必定雁塔題名,飛黃騰達……高墨達想到這兒,神情愈加的恭敬。
“巖哥兒!”房里傳來一聲嬌滴滴的呼喚,李巖一聽,這次是冰還是火?他臉色都變了。
“高墨達,我待會離開后,你好好給康雪兒講講公主府侍女的規(guī)矩,以后免得她吃虧?!崩顜r吩咐道,叫高府侍女再端來一份冒著熱氣的早餐,親自給她送進去。
果然是年少風liu,高墨達羨慕地望著李巖的背影,回頭四下瞧瞧,滿庭月季開得姹紫嫣紅,陽光無遮無擋直瀉而下,心情便如這花園一般,明媚動人。
他哪里知道,李巖進去,眼睛瞧著地面,把早餐往食案一放,手掩著下體退出房間,將康雪兒撒嬌呼喚置若罔聞,立刻頭也不會,就出了高墨達的后院。
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繩呀。
又是半個多月過去,李巖每日四更起床,進行身體鍛煉,上午就在公主府苦讀,中午去大理寺監(jiān)獄給父親送飯,下午就做些論議對策,遇有疑惑不解之處就到老師那兒去求教,當真是兩耳不聞窗外,一心只讀圣賢書。
平康里,永穆公主府。
這日黃昏,李巖從蘇府回來,繡娘送來幾條華爾茲舞裙,紅白黃綠紫。李巖為永穆公主選了兩條舞裙,紅舞裙紅得似火,白舞裙純潔似雪,侍女康雪兒選了一條紫色舞裙,神秘高貴,侍女柳枝和柳葉兒也很喜歡自己的舞裙。
李賢齊還是穿大唐圓領窄袖團衫,只不過下擺較短,衣長及膝,正與永穆公主端了一個架子:“華爾茲男舞伴與女舞伴像一朵盛開的鮮花,頭略向后偏……”
侍女柳枝在院中接到門房稟報,吉溫求見。
吉溫,不是安排有人隨時與他聯(lián)系嗎?李巖對永穆公主歉意笑道:“我去去就來,讓康雪兒與你先練著。”
公主府茶庭,書房內,燭光明亮。
李賢齊坐在曲足書案后,靜靜地繪一副庭院小品。吉溫端著碗茶,臉上帶著慌亂的神色:“巖哥兒,張機身子骨弱,不經(jīng)打,開始咯血,張尚書勃然大怒,要去找王準、裴元慶的父親,我怕——”
“你怕就去向張尚書坦白自己的罪行,求他的寬恕?!崩顜r頭也不抬,丟了句話出來。
吉溫也不笨,立刻品出這話的味兒:“我又不是傻子,往死里得罪了王寶真,張機,再去求人家寬恕,這邊的兄弟也得罪了,兩頭不討好?!?p> “既然這樣,如今也只有一條道走到黑,張尚書若是問及此事或京兆府傳訊于你,你就將就肇事的原因攬在王寶真,張機身上,為他們構陷一張網(wǎng)……”李巖面帶微笑,微微搖晃的燭火,映出他高深莫測的笑容。
李巖緩緩道:“我斷定,皇上泰山封禪前,早已失寵的王皇后會被廢掉,那幫外戚都會獲罪,那時候王寶真張機傷剛好,面臨父親被貶抄家流放的命運,哪有心思來對付你們?”
吉溫嘴巴張得大大的,巖哥兒對朝中局勢如掌上觀紋,不過他還是且疑且信,畢竟巖哥兒不是神仙。
威而后恩,李巖又將蘇尚書給他的考題范圍說了一遍,吉溫心中又驚又喜,驚的是李巖竟然手眼通天,制科秋試如探囊取物一般,喜的是自己也可以跟著雞犬升天。
瞧著這個殘忍狠毒,酷吏吉頊的從子,日后他會成為李林甫的爪牙,號稱“羅鉗吉網(wǎng)”。李巖又想起他的父親吉頊,吉頊就是武則天稱帝時有名的酷吏,用心陰毒,處事方式強硬,稍有不如他的意者,必拘之無疑,楚毒百端,以成其獄,害了不少官員
從書案后起身,李巖微微笑道:“吉溫,周朝(指武則天時)酷吏來俊臣等二十三人今年三月被朝廷下令嚴懲,明令子孫不許出仕,都禁錮在家中,更多的被流放嶺南,你運氣真好,還可以參加制科秋試,好自為之吧,我就不遠送了?!?p> 悚然一驚,吉溫身上全都是汗,沁濕了背心,正欲告辭離開,聽見李巖淡淡道:“你仔細想想,我從來沒叫你們去打人,都是你們打抱不平,為我出頭!”
吉溫仔細一想,越發(fā)的驚懼,也是,李巖從未指派過任何人,都是他敲邊鼓,眾子弟自己提出來的辦法,他還經(jīng)常勸大伙兒不可魯莽從事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