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4.羽林武學（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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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明宮，常朝紫宸殿上，百官鴉雀無聲，只有翰林學士李巖清朗的聲音在空曠的大殿回響不絕。
只聽得皇帝李隆基心神蕩漾，沉浸在盛唐風物之中，遙想那繁華的朱雀大街上，英姿颯爽的女金吾衛(wèi)騎著神駿的白馬，指揮著川流不息的行人車馬，大街兩旁鱗次櫛比的商鋪酒肆，一派繁忙喧鬧，井然有序的盛世模樣。
“啟奏陛下，這都城模型如運用于軍事上，亦可喚作沙盤，兒臣在訓練羽林騎時，按孫子兵法幾種地形做成沙盤，給軍士講解時通俗易懂，如果行軍打仗，將軍們只需帶上幾名工匠，斥候勘察出地形——”李巖的話鋒一轉(zhuǎn)，從繁華的帝都一下子扯到了金戈鐵馬的戰(zhàn)場。
開元年間，大唐帝國的財政與軍事，是朝政的重點。雄才大略的皇帝李隆基瞿然一驚，不由語速加快：“模型，沙盤，朕都是聞所未聞，今日算是開了眼界。小李學士，你是如何訓練羽林騎的？快與我說說！”
“兒臣愚昧，覺得羽林軍校，除了騎射不俗，有膀子力氣外，在戰(zhàn)場上，須有勇有謀，才能百戰(zhàn)不殆。因此，我覺得更應(yīng)培養(yǎng)他們的指揮能力，進行系統(tǒng)的軍事學習，請那些百戰(zhàn)余生的邊軍老卒擔任教官，傳授戰(zhàn)場經(jīng)驗，由陛下親自掌管羽林軍校的培訓，不過三年時間，一批接著一批由陛下親自培訓過的羽林軍校，深受皇恩，遠赴邊塞，為大唐帝國，為陛下開疆拓土——”李巖越說越興奮，心情激蕩，從沙盤談到了武學，這些東西都在他心頭縈繞好久，逮住個機會，在大殿上暢所欲言。
李隆基還未等他說完，轉(zhuǎn)身問道：“源侍中，設(shè)立羽林武學，以你之見呢？
“十年樹木，百年樹人！小李學士的提議甚好，有了人才，大唐的國力才能長盛不衰。”侍中源乾曜老成謀國，一眼就看出此舉的利弊。
戶部侍郎宇文融，兵部郎中裴光庭也出紛紛上奏附和，言道選育人才為國之根本，大唐氣運長盛不衰。
有了皇帝親自培訓的羽林軍校，他們受皇帝恩寵，羽林一系掌控邊軍，安史那兩個胡兒還能興風作浪么？
居安思危，防微杜漸，或許我能為盛世大唐的輝煌效一點綿薄之力，哪管它出頭的椽子先爛。
當李隆基回到殿上，坐在雕龍胡床上道：“工部侍郎李林甫，翰林學士李巖籌建待漏院有功，賞賜金銀錦緞，改造朱雀大街一事準奏，即日動工，所需人員物資，由源侍中、宇文侍郎調(diào)配。”
中書舍人，京兆尹張九齡此時才醒悟過來，今日朝堂上去了中書令張說，源黨力捧李林甫父子，對改造朱雀大街一事，眾**贊，竟然一錘定音，如此順利。
自己的恩師，中書令張說為人豪邁不羈，不拘小節(jié)，在待漏院前中了源黨的陰招，被勒令回府閉門思過半月。
源黨分明是有備而來，改造朱雀大街，設(shè)立羽林武學，風頭不遜于張相公的泰山封禪之議，
翰林學士李巖在紫宸殿上一番奏對，平心而論，極有見地，但李林甫李巖父子，不過是有才無德，心術(shù)不正，詭計多端，投機鉆營的小人，他們事先必定知道皇帝今日要去待漏院微服私訪，故意陷害恩師張說。
我張九齡正直磊落，胸懷坦蕩，就是瞧不起李林甫李巖父子的人品，臉上老是一付笑瞇瞇的表情，其實口是心非，不過是蠅營狗茍之徒，李巖進獻美酒佳肴，園藝歌舞，竟然還被皇帝認作義子！
張九齡鄙夷的眼光望著李林甫父子，李巖這小子，以前我還愛惜其才，有意將小女兒若蘭許配給他，哼，門都沒有。
大殿之上，李隆基微笑道：“翰林學士李巖，資兼文武，獻上沙盤有功，對朝廷屢有建策，文職遷為從六品工部員外郎，武職遷為右武衛(wèi)羽林長史。”
滿殿肅然，眾人心里明白，翰林學士，身兼文武之職，皇義子李巖就是帝都長安的新貴，大明宮的寵兒。
散朝之后，李巖被中官叫住，讓他將羽林騎的軍事沙盤一個時辰后送到興慶宮，為皇帝演說沙盤的應(yīng)用。
皇帝既然興趣濃厚，不如將郭子儀，杜希望一道叫來，讓他們在皇帝面前露露臉，剛好杜希望今日回城操練軍士，李巖心中盤算，在皇帝面前進行沙盤推演，趁機舉薦二人。
一個好漢還得三個幫，獨木也難成林！
打定主意后，李巖快步出了大明宮，翻身上了鐵連錢，朝右威衛(wèi)軍衙飛馳而去。
不到一個時辰，興慶宮外，一隊羽林騎抬著七八個沙盤到了興慶門，為首的兩員將領(lǐng)一身青色絹布甲，分別是郭子儀，杜希望二人，李巖一拱手：“兩位兄長稍等，我進宮后向圣人引薦你們，你們再進來在圣人面前演武論兵?！?p> 郭子儀年輕，任羽林長史不久，神情有些激動，杜希望算是羽林騎老將，倒是常見著皇帝，可也沒有在他面前展示過自己的才能，重大的際遇來臨，還能保持幾分靜氣。
兩人的目光落在李巖筆挺的背影上，已沒有感激，而是一種可托生死的兄弟之情。
經(jīng)過監(jiān)門衛(wèi)唱籍搜身，李巖進了宮，被中官引到勤政務(wù)本樓。
“小李學士來了，給他賜個座。”坐在雕龍胡床上李隆基吩咐道。
“陛下，兒臣在右威衛(wèi)軍衙，常跟羽林長史郭子儀，羽林校尉杜希望進行沙盤戰(zhàn)術(shù)推演，他們見識遠在兒臣之上，請陛下傳旨將他們召進來，與兒臣一同為陛下講解?！崩顜r沒有坐下，趕緊引薦。
“嗯，宣旨，讓他們與沙盤一道進宮?！崩盥』藭r好奇心切，想盡快看到沙盤上的戰(zhàn)術(shù)推演，一時沒有識破李巖引薦人才的小心思。
杜希望，郭子儀到了勤政務(wù)本樓底樓大殿，躬身拱手，大聲稟告自己官職姓名。
皇帝李隆基仔細一瞧，羽林校尉杜希望瞧著斯文沉穩(wěn)，有儒將之姿，羽林長史郭子儀相貌秀杰，器宇軒昂，有大將之態(tài)。
這估摸著就是李巖的左膀右臂，小李學士倒有些識人之能，難怪身兼數(shù)職，他都能從容應(yīng)對。
沙盤被一字排開，李隆基也是文武雙全的人物，看那沙盤上的山川地理，視線一下子被吸引住了。
這會兒謙虛，李巖拱手道：“羽林校尉杜希望，暢曉軍機，先由他為父皇講述沙盤的設(shè)定。
杜希望上前奏道：“陛下，沙盤演兵，先得明白各種設(shè)定，紅色小旗代表步卒，黃色小旗代表越騎，白色小旗代表水軍，敵軍也是相同，不過鑲了一道黑邊……”
李隆基也是知兵之人，連他身邊的高力士也是一名驍勇善射的將軍，指點道：“你們那小旗還可進一步細化，將兵種兵力標示出來。”
“高將軍，你看小旗如何標示兵力兵種呢？”李巖這是在裝拙，他們在小旗上寫上弩、弓、槍字樣，一面小旗表示一千兵力，這會兒故意留這么個漏洞讓皇帝指點。
“陛下，你瞧小李學士那模樣，臉上黏上毛就是猴了，他們會沒想到這個。”高力士輕聲笑罵李巖。
李隆基明白過來，絲毫也不惱，笑道：“好個膽大的小李學士，竟然對我也用這小計。”
李巖一本正經(jīng)地奏道：“陛下，你不是叫我們來論兵嗎，孫子曰能而示之不能……”
杜希望與郭子儀對視了一眼，暗暗吃驚，李巖在皇帝面前已受寵到了這個地步！
他倆要是知道，李巖升了羽林長史，工部員外郎，還兼著掌管御酒的少府監(jiān)主薄，身兼文武數(shù)職，恐怕要在勤政務(wù)本樓大殿上跳起來。
倒底宿衛(wèi)過皇帝，杜希望平靜下來，接著講道：“陛下，你看這處山谷可伏兵，以逸待勞；那處為險要之地，必須派人堅守，山川地理一目了然，小李學士所創(chuàng)沙盤之法，讓人簡單易懂，胸中自有百萬兵。”
“如果邊境發(fā)生戰(zhàn)事，陛下根據(jù)戰(zhàn)報進行沙盤推演，可運籌帷幄之中，決勝千里之外?！崩顜r趕緊轉(zhuǎn)移視線，皇帝今天的贊賞不少了。
臉上有幾分得意之情，皇帝口中謙虛道：“戰(zhàn)場態(tài)勢瞬息萬變，豈能運籌帷幄，決勝千里，那不是兵家的笑話嗎？”
“短兵相接，戰(zhàn)場態(tài)勢瞬息萬變，仗怎么打，得由前線的將軍們說了算，但落子布局，蔚然成勢，就在運籌帷幄之中，項羽與劉邦的楚漢之爭，戰(zhàn)場上劉邦起初是每站必敗，節(jié)節(jié)敗退，但他有張良蕭何韓信運籌帷幄，掌控全局，最終決勝千里?！崩顜r一臉正色，堅持道。
“好！好！我說不過你，希望你以后不要做個紙上談兵的趙括?！被实劾盥』劾餄M滿都是贊賞，輕聲笑道。
“只待羽林騎練成，兒臣就率軍出塞擊胡，為陛下開疆拓土，先從小校做起，流了血，僥幸不死，回到帝都才有資格在陛下面前論兵?！崩顜r說這番話，言詞豪邁，腰背筆挺，臉上滿滿都是一股沖天的豪情。
郭子儀被李巖引薦給皇帝，開始講述如何攻取被吐蕃占據(jù)的積石堡。
皇帝的眼睛瞬間明亮了，呼吸有些急促，河西積石堡一直是他心頭大患。
“積石堡處于大唐與吐蕃之間的戰(zhàn)略要地上，地勢險要，易守難攻，吐蕃駐守重兵，微臣與小李學士，杜校尉反復商討過，要想取下積石堡，唯有出其不意，長途奔襲……”郭子儀將三人共同商討的奇襲戰(zhàn)術(shù)講了出來。
“小李學士，除了這個法子呢？”皇帝問道
愁眉苦臉的，李巖想了好一陣子才道：“除此之外，就只有用圍點打援的法子，長期困住積石堡，讓里面的暗諜活動，促其投降或發(fā)生內(nèi)亂。這要在軍力占優(yōu)的情況下?！?p> 還有一個法子，大家心照不宣，沒人將它說出口，就是用將士的性命血肉來填。
沙盤的戰(zhàn)術(shù)推演，經(jīng)三人解說，皇帝也認識到它的妙處，低頭思索后才道：“興辦羽林武學，乃是國策，越早越好，地點設(shè)置在什么地方為好？翰林學士李巖兼職太多，眼下忙著改造朱雀大街，具體的事務(wù)就落在郭長史、杜校尉身上?！?p> 郭子儀，杜希望俱各大吃一驚，以他們的官職履歷，恐怕難以擔當重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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